41、【肆壹】 ...
-
从别墅里走出来，才发现天色已近暗了，不知不觉在里面已经呆了这么久。风夹杂着一股湿气，一道银光划过，要下雨了。
周辰安直至上了车，才觉得肩膀隐隐作痛，想必是季泽年那一砸引发了旧伤。之前担心常乐没觉得有什么，这下放松下来，才觉得那一处有些疼，不过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也没当做一回事。
他握着方向盘，沉着脸不说话，和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让冯知礼一时拿捏不准要不要上车，站在原地傻傻愣愣的看着他。
“还不上车？”周辰安看冯知礼站在那儿，以为正如季泽年所说的，一把常乐带出来，她就急于和自己撇开关系，心中火气更甚。
“哦。”冯知礼正在发愁，想着如果周辰安真生气了一踩油门走了，那她在这种地方该怎么回家，听见周辰安肯开口，自然小跑了过去开了车门，弯身坐进去。周辰安又不甚满意的瞪着她，冯知礼想了想，有些心虚的说：“我坐这儿挺好的。”见周辰安没有开车的意思，她才只好慢慢的挪进副驾驶，心下腹诽周辰安今天怎么跟小孩一样。
周辰安将车开的极慢，一方面是因为肩膀疼，另一方面他知道，将冯知礼送到以后，两人可能再也不会有联系了，他只能放慢速度，想将今天的时间拉长一点，仿佛这样她在他身边的时间就会多一点点。
但是他却低估了天气对于肩膀的影响。随着雷声越来越密集，天空中的湿气越来越重，他的肩膀也愈发疼痛，刚开始还可以忍耐，到后来竟如钢针扎进去般尖锐的刺痛，密密麻麻的让他冷汗都冒出来了。虽然以前下雨的时候肩膀也会疼，但是从来没有今天这般厉害，估计是刚才被砸到了伤处，才让现在的痛觉这般明显。
冯知礼见车厢的气氛低沉，周辰安又一直不说话，她也只好低着头一言不发。可能是感觉到了车子行进速度愈发的缓慢，冯知礼终于忍不住抬头打探了周辰安一眼，却见周辰安苍白着一张脸，额上冷汗直冒，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隐隐约约有些颤抖。
“你怎么了？”顾不上和他冷战，冯知礼抬手拍上他的肩膀，却清晰的感觉到手下的肌肉一阵紧缩。
周辰安眼眸一张，猛然一打方向盘，刹车一踩将车停在路边喘着粗气。
冯知礼没有防备，抱着常乐的手臂一下子撞在车沿，睡梦中的常乐被惊醒了，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冯知礼赶忙低声哄着他。
“下车。”周辰安言简意赅的命令。
冯知礼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周辰安的脾气什么时候如此喜怒无常了。但无论如何冯知礼自然不会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更何况现在她和他并无瓜葛，冯知礼的手放在门把处，刚准备下车，余光却突然瞟见周辰安剧烈起伏的胸膛。
她将手一收：“我不要。”她突然有一种直觉，如果她下车，她会错失掉什么重要的事情。
“呵，我已经如你所愿帮你把常乐带出来了，你还死缠烂打着干什么。”周辰安冷笑几声，面露讥讽。
若是换做平时的冯知礼，早被他这副神情激怒了，说不定真摔门下车，顺便还会回他几句，但此刻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敏感，就觉得周辰安的身体正在隐忍着克制着什么，咬着牙就是不松口：“我不下车。”
“你可真贱。”
周辰安话里的讥讽让冯知礼眼圈一红，这让周辰安从鼻腔中又发出几声冷笑：“你又装什么可怜？平时你就是用这招博得男人的同情填满你的空虚？怎么样？我不在时有多少男人爬上了你的床？你是不是很得意？很爽？”随着他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他的身体渐渐压向冯知礼，温热的气息喷在冯知礼的脖颈处，激起一小层的疙瘩，冯知礼不躲不避，任他欺身上来。
周辰安的唇贴在她的肩胛，用舌头湿湿的打着旋，留下一朵暗红色的花，眼睛却盯着冯知礼的表情不放。冯知礼知道他是刻意在侮辱自己，只是为了隐瞒他想要隐瞒的东西，她忍着不让自己躲避，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发抖。
周辰安仿佛突然失了兴致，狠狠的擦了擦嘴：“想到你的身体被那么多人碰过，可真叫我觉得恶心。”
冯知礼的眼泪扑哧扑哧的掉下来，却仍是瞪着大大的眼睛，不反驳，不说话。
闷雷声越来越近，有几滴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细微的响声，似乎是听到父母的争吵，常乐的哭声一直没有消下去，回荡在车内叫人心烦意乱。
冯知礼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周辰安，那种不辩驳却倔强的神情让周辰安突然发了怒，从车厢里拿了把伞推门下车，绕道冯知礼那边，猛然将她拖出来，手下的力道让冯知礼一个趔趄，他将伞塞到冯知礼手中，几乎是咆哮出来：“滚！”
冯知礼眼睁睁的看着周辰安顶着怒的发红的眼眶绝尘而去，雨点一滴一滴的砸在她的身上，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她有一种错觉，似乎他们之间还有那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在刚才，他终于不顾一切的离她而去，如她所愿，内心的刺痛让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常乐的哭声愈发响亮，冯知礼这才反应过来天正在下着雨，而她居然就这样抱着常乐傻傻愣愣的在雨里淋着，常乐本来就不比其他孩子身体那么好，这一点点雨可能就会让他生病。冯知礼赶忙把伞撑开，顾不上自己的浅浅心事，低头哄着常乐，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尖锐的刹车声。
冯知礼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无力感，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几乎是惶恐的抬起头，只看见周辰安的车撞在了一旁的护栏上。
-
周辰安醒来只觉得头有些沉，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才想起自己似乎因为肩膀痛的厉害握不稳方向盘撞车了，不过刹车踩得及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只是头好像磕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果然额角上包了一层纱布。
周辰安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发现他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里没有人，而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里去了，肩膀的旧伤敷了一层药。
他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肩膀还略显僵硬，但比之前的状况好太多了。待头不那么沉了，周辰安才起身下床，发现一旁还立着一个婴儿床，他走近一看，常乐居然躺在里面，而孩子的母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总归说明她在这儿。
周辰安心底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她居然没有走，他以为在说了那一番话后，她就会负气离开。也不知道是她变了还是生活迫使她这样，半年来，她的性格和以前大不相同了，离了他，她像是又回到了当初校园里的那个学生一般，低调、隐忍。
周辰安弯身将常乐从婴儿床里抱出来，常乐是醒着的，微微张着嘴巴。冯知礼怀孕时周辰安曾看过一些书，他想了想，试探性的将手指递到常乐嘴边，果然，常乐将他的手指含住开始吮吸，可能是不满意没有奶水，竟发出呜呜的声音，委屈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
“跟你妈妈一个样。”周辰安抽出手点点常乐的额头，出门帮常乐找妈妈。
出了门才发现他还在季泽年的别墅里面，不过想想也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冯知礼根本不知道那地方是哪，只能求助于季泽年，也不知道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拨出那个电话的。周辰安驻足谛听了一会儿，抬步向一个方向走去。
冯知礼居然在洗衣服。
周辰安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手中的衣服有点眼熟，正是他之前穿在身上的那一件。
冯知礼背对着他，对着一个地方搓的发狠，似乎要在那个地方搓出一个洞才甘心，周辰安不用看她的脸也知道，她在哭。
她的身体在颤动，偶尔会有吸鼻子的声音，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周辰安这才发现冯知礼瘦了太多，很难想象她这么瘦的身体独自支撑了这么多事情。
“知礼。”周辰安不自觉的喃喃出声，待冯知礼转过头来才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拿常乐做幌子，“常乐饿了。”
冯知礼显得有些过分平静，扔下手中的衣服，接过常乐，从头到尾就没有看过周辰安一眼。
见周辰安还立在那里，冯知礼有些不耐：“你还不走？”
周辰安只觉得这待遇天差地别，也忘了之前他是怎么对她的，仗着脑袋上有伤，又是在自己的地盘，居然耍赖：“我不走。”浑然不觉在半刻前他还指着外面让她下车。
“你不走我怎么喂奶？”冯知礼倒也直白，大大咧咧的就说了理由。
周辰安一愣，反应过来脸顿时难得的红了起来，在他的脸上几乎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他居然害羞了。怕冯知礼看出来，周辰安赶忙转身背对她：“你喂吧，我看着，免得有人进来。”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还有常乐吃东西砸吧嘴的声音，这声音落在周辰安耳朵里可不太好受，本来他就禁欲许久了，此刻这人这场景简直就是在诱惑他犯罪。他有些嫉妒常乐，可以这么名正言顺的拥有她。
周辰安想转头，可是又不敢，这可不像他雷厉风行的性格，正当他在转头与不转之间纠结时，冯知礼已经淡淡出声：“好了。”周辰安如蒙大赦，才发现身体不知什么时候绷紧了，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如毛头小子一样。
冯知礼才不管他心里在纠结什么，已经自顾自的走到他跟前，视线集中在他的肩膀上，周辰安不用多想就知道她在看什么，顺手捞过还是湿淋淋的衣服穿上，遮挡住那个狰狞的疤痕。
冯知礼这才收回视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周辰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跟在她的身后。
冯知礼走进刚才的那个房间，将常乐放在床上，面目严肃的直视周辰安的眼睛，眼里有周辰安看不懂的情绪：“我有事情想问你。”
“你说。”
“你左肩的枪伤是那次的吗？”
“是。”
“那右肩的呢？”
“以前火拼时留下的吧，我也忘了。”周辰安说的十分轻巧，“你就是想问这个？”
“你骗我。”冯知礼肯定的说，而后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冲过去拼命捶打着周辰安的右肩，周辰安避之不及，又怕自己用力伤了她，只好吃痛的应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肩将她带向自己的怀中固定住。
冯知礼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是一副清冷的样子，现在像一个小孩一样大哭：“你骗我！你到现在还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周辰安有些无奈，殊不知自己这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显得格外的柔情。
“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你做了些什么，你以为你欠我的，这样做我就会好受吗？如果不是别人告诉我，你还要瞒我多久！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周辰安，你混蛋！你这个大混蛋！我讨厌你！”
周辰安有一瞬间的沉默，低声问：“你都知道了？”
“嗯。”冯知礼吸吸鼻子，抚上他右肩的伤口，“疼吗？”
“没你想的那么疼。”不知道他是安慰她还是说真的，“早忘了是什么感觉了。”
“撒谎。”冯知礼点点那个伤口，很难想象他为什么会为了她对自己拔枪，他一向最珍惜自己的命的。
冯知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发疯似得挣扎捶打，周辰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轻轻的圈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这一刻温馨又甜蜜，失而复得的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知礼，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可能是气氛恰好，让人的心都不自觉的变软了，冯知礼居然不像上一次那样冷嘲热讽，反而有些不满的轻声嘀咕了一句：“追女孩子哪有这么容易的。”
周辰安自然听见了她这句话，想了想，咬咬牙放开脸皮淳淳诱导：“我想过了，常乐现在还小，需要一个父亲，不然以后你让他走出去就比人矮一截吗？而且你看，现在有一个现成了人，又能打架，工作能力也不错，你就考虑考虑嫁了吧。”
冯知礼被周辰安难得不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你这是求婚吗？”
“你答应了？！”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答应了？”冯知礼跺脚，仰头怒视他。
“我不管，你就答应了！”周辰安又耍起赖来，勾着嘴角笑得邪邪的。
两人静静的对视了片刻，波光流淌，半晌，才听见冯知礼弱弱的声音：“那你还走吗？”
“走？走去哪？”周辰安有些莫名其妙。
“季泽年不是让你去越南吗？”
“越南？你什么时候见我答应了？”周辰安哭笑不得，随即反应过来，“你不会一直憋在心里生闷气吧？”
冯知礼别过头不理他，周辰安自然不管，得寸进尺的凑到她跟前：“真生气了？”
“周辰安！”冯知礼气急败坏，周辰安却哈哈大笑，对准她的嘴唇，做了自己消想了很久的事情，用力吻了下去。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肆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