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叁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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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知礼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显得十分坦然，仿佛她从没有背叛他们一样，她毫不在意周辰安那伙人的视线火辣辣的投在自己身上，也相信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来，了了，到我这边来。”沈昀霆看见周辰安有一瞬间的失神，虽然很快的掩盖过去，但仍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沈昀霆不禁得意的笑了，故意放大了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清清楚楚的听见，他们眼前的人就是冯知礼，是他们一直尊敬为七嫂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是他的人。
冯知礼要到沈昀霆那边去，势必要经过周辰安这伙人身边，她不禁向周辰安看了一眼，周辰安也正看着她，那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的愤怒或者不甘，仿佛两人之间从未相识过，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的看着她。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周辰安这般淡然，早有人愤愤不平的指着冯知礼的鼻子骂开了：“好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呸！狼心狗肺的东西！七哥怎么对你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
“七哥怎么对我的？”冯知礼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哧哧地笑了出来，“他怎么对我的，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冯知礼目光如炬，直直看向发问的那人，那里面似乎有一团小火苗在不停的燃烧，将她内心的仇恨表现的酣畅淋漓：“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项？是让我在魅色陪酒？是逼得我退学？是把我吊起来打？给我下药？将我送给别人？又或者是让我开枪杀人？利用我和于德林达成交易？还是……”冯知礼顿了一下，回身一步步走向周辰安，直至走到他跟前才停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砍下子骁哥哥的手指，停我爸爸的呼吸机，让我和陆号分手，拿童童威胁我？一个个的，伤害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不堪。”面对冯知礼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周辰安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在最后为她这段话做了个总结。
“呵，你做都做了，莫非还想装圣人不成？”冯知礼嗤之以鼻，再不看周辰安一眼，从他身旁大步走过，有人想拦住她，周辰安却抬手制止，让一群人眼睁睁的看着冯知礼走过去。
之前被一群人围着，冯知礼倒是没有看见倒在地上的于德林，而现在越过了人群，才发现于德林倒在地上，双眼睁的大大的，盯着大门的方向，死不瞑目，地上的血迹早已经干了，由此可见他已经断气许久了。
冯知礼在于德林跟前停了下来，鞋尖正对着于德林惨白的面孔，有一股阴森之气直直的从她的脚底传到身体，仿佛有人用拳头攒住她的心脏，用力一捏，连呼吸都不能自已。冯知礼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刚才面对周辰安的勇气消失殆尽，她甚至没有力量跨过于德林的尸体走到对面。
突然，冯知礼只觉得肚子一动，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身上的不适顿时荡然无存，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刚才凸起的那一处，内心有什么满的快要溢出来了，她知道，里面的宝贝第一次胎动了。
她的手有些微颤的抚摸上肚子，想要感受的更加分明一些。似是感觉到外界的碰触，里面的宝贝在冯知礼手心的位置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较之前更加明显，让人真实感觉到它的存在，它旺盛的生命。
冯知礼的眼里一瞬间盛满热泪，直觉地回头就像告诉周辰安，却在转头的那一刹那硬生生的停住了。
她曾无数次的和周辰安幻想孩子的模样，是男孩还是女孩，调皮捣蛋还是温柔可爱，睡觉前周辰安会捧着她的肚子和里面的宝贝说说话，手指轻柔的抚摸在上面，像在触碰孩子的头发一般，眼里的温柔一次次的将她浸溺，他是喜欢孩子的，只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让他不得不远离亲情，因为这会成为他的弱点。这些冯知礼都知道，可是他还是默许她和宝贝的存在了，光明正大的将他的弱点暴露出来，因为他信任她。
说起来有些可笑，周辰安这么警惕的人，居然会信任她。
说起来不是不感动的。但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当她第一次站在他身边，就注定带了某种目的性。她忍气吞声，压抑着自己的恨意在他身边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
现在，他们放在心尖的那块肉动了，他们曾如此期待过孩子的胎动，想要享受初为人父人母的激动，而真正发生的这一天，他们却也站到了彼此的对立面。
冯知礼将眼眶中的泪水压了下去，声音还带着点濡湿，更多的却是冷硬：“七哥还真是处处给我惊喜，只是我更愿意我来动手。”说完，她便直接从于德林的身上跨了过去，竟是一点也没有女儿看见父亲死去的心疼。
“这不是……”小五上前一步想向冯知礼解释，却被周辰安拦住了，他看着冯知礼走到对面沈昀霆身旁，眼神愈发深邃。
解释也没用，反正现在她也不是这边的人了，解释了她也不会回来，更何况她还不一定会相信，女人一旦心狠起来，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周辰安突然想到几天前他还问过她信他吗，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信？呵，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场笑话。女人的表面就是最好的骗人工具，季泽年告诉他的时候他还不行，现在他才明白，果然不能将感情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这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成为自己的软肋。
只是……周辰安看着冯知礼的眼睛，黑白分明，瞳孔漂亮的如同珍珠。只是刚才，她在哭？
沈昀霆却不容许周辰安再想下去了：“既然现在人也到了，是不是该动手了？”说着他玩味的看着略有些出神的周辰安，“七哥可千万不要说话不算话。”
“说到做到。”周辰安微微一笑，仿佛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了了，你还记得叶盛岑吗？”
冯知礼身体一抖。
周辰安自然注意到了，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季泽年曾经告诉过叶盛岑，倘若有一天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了我们的存在，他必然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
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子，一点一点凌迟着冯知礼的心，她怎么可能忘了叶盛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时候她就在想，有一天站在枪口对面的是自己该怎么办。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会很平静，或者会想竭尽全力保护这个孩子，而现在，除了这两种心情之外，似乎还有一点心痛。她在心痛什么呢？心痛肚子里的孩子？心痛自己？还是……心痛他的话？
冯知礼愣住了。她在心痛，心痛他的话。
周辰安还在继续说：“我也是一样，倘若有一天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我们的存在，我也会杀了你们。”他目光一沉，声音严肃的让人害怕，“了了，只要你这一枪后我还活着，那么你和孩子的命，我就收下了。”
“我知道了。”冯知礼应了下来。
沈昀霆也不予阻止：“我只是想朝七哥开一枪，发泄一下这么多年来的情绪，其他的那自然随便你们怎么做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若是了了心软，真让七哥活了下来，那么我也愿意交七哥这样一个朋友。有我这样一个朋友，今后在商业和毒品上面可是方便了许多，想必青门堂也会有一步更大的发展。”
“一言为定。”周辰安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莞尔着与沈昀霆达下了这份口头协定。他并不担心如果自己还活着的话沈昀霆会出尔反尔，先不说沈昀霆是商人，最看重的就是一份信誉，虽然他也触碰毒品，但是就凭着他是沈修的弟弟这一点，周辰安就相信他和沈修一样重承诺。
“那么了了，周辰安是死是活，我们的协议能不能达成，可都在你这一枪上了。”沈昀霆示意身后的齐云上前，将他手中的枪递给冯知礼。
冯知礼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大男人旁若无人的达成了这样的协定，竟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她接过齐云手中的枪，只觉得沉甸甸的，她可没有沈昀霆这样轻松，今日若周辰安不死，那么她的命可就难保了，可是如果周辰安死了呢，青门堂也必然不会留她，说到底，她就是一枚棋子罢了，横竖都是一死。
冯知礼缓缓的抬起手，举着枪正对着周辰安的胸口，只是不知道为何，手指有些微微的发抖。她的枪法还是他教的呢，她还记得他握着她的手，让她闭着一只眼睛，冷静的看着前方，让自己的眼里只容下那一点，然后，快速的扣下扳机。当初死里逃生，他教她学枪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预见过这一天，她会用着他教的枪法，对着他的心脏。
周辰安也抬起手，微微笑着，带着致命的温柔，枪口却是毫不留情的对准冯知礼的微微隆起的腹部，仿佛只等着她一枪过后立马回开过去，看起来非常狠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手下有多少迟疑，直到这时，他才能够感同身受当时季泽年的心情。
“说起来七哥对我还真是好。”冯知礼强打着精神让自己镇定下来，嘴里不受控制的吐出那些伤人的话语，“我的两个父亲都死在你的手下，你说，是不是很有缘呢。”
“是有缘。”周辰安勾唇一笑，“所以今日，我们才会站在这里。”
他站在她的对面，同床共枕快要一年，这个男人的好好坏坏她都看在眼里，说他心狠手辣，对待身边的人都下得了狠手，有他的地方，就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但他又有极致温柔的时候，他和她做的时候，眼里盛满的情欲让人甘愿陪他一起沉沦。他是一个好的领导者，所以才成就了青门堂如今的地位，他也是一个负责的伴侣，才会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捧着宠着。
然而即使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却依然不懂他。
“动手吧。”周辰安冷冷地说。
冯知礼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额上的汗水细细密密的冒了出来，她最后看了周辰安一眼，然后狠狠地闭上眼睛，再不迟疑按下扳机。肚子里的孩子猛然动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感觉父母之间的紧张气氛，急于表现自己的存在，一下比一下踢的用力。冯知礼被它弄的只觉得站立不稳，小腿一软手中的枪口向上倾斜，子弹却已经发了出去。
周辰安感到肩膀一痛，随着冲击力后退了一步，只闷哼一声，手中的枪依旧端的稳稳的，只是额上青筋暴起，泄露了他身体遭受的疼痛。很快肩膀处就有源源不断的鲜血冒出来，他却毫不在意，反而笑了：“到我了。”
冯知礼再也没有力气，手中的枪直直的掉了下去，砸在了她的脚下，弹了开去。冯知礼眼前就是漆黑的枪洞，空气中还可以闻见淡淡的血腥味，但她没有动，也没有喊叫，仍然闭着眼睛，不躲不避的，只是手护着腹部，感受着下面的力量，缓解她略带苍白的面容。
时间凝固了，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滴滴”声，像是催命的符号一般，一声比一声尖锐刺耳，加剧了气氛的紧张感。
“什么声音？”沈昀霆皱着眉头，微微侧过脸问身旁的齐云。
被他这样一说，众人才觉得这样的声音太不同寻常了，纷纷四下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只剩下周辰安和冯知礼站在那里，丝毫不被外界影响。
周辰安看着冯知礼那副淡然的样子，突然有些恼怒，她明明知道她的命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却还是这般镇定，但又有些自豪，因为她这般模样，只有这种女人，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肩膀上的痛还在提醒他这个女人的背叛，周辰安眼眸一沉，再不迟疑的扣下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冯知礼只觉得腰部一痛，绷了半晌的神经在这一枪后终于得到了解放，也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口，确保自己的生命，整个人直接失了支柱向后倒去，倒下去的过程中还不忘护着肚子。她是笑着的，笑自己的解脱，在周辰安身边一年，每天过的多么辛苦紧张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方面忍受着帮派的血腥，一方面又防备着周辰安的温柔，而如今，她和他那短暂的情谊，也遥遥的消失在了相互的一枪中，不复存在。
冯知礼闭着眼睛，她太累了，就想这样躺着休息一下，她放任自己的思绪，一点一点的沉入一片黑暗中。
“于德林身上藏了定时炸弹！”不知是谁终于发现了那恐怖声音的来源，高声叫道。
于德林也算是个狡猾的人物，知道沈昀霆不可信，自己也不可能从周辰安手中逃过，想着干脆来个鱼死网破，他不能在仓库做手脚，便抱着必死的决心将定时炸弹藏在自己的身上，想着撑过一阵子，只等着双方火拼时将这一仓库的人作为自己的陪葬，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想到自己死的这么快，也没有想到双方的交流如此平静，一点也不像仇视许久的敌人，但幸好因着这份平静，才让大家都有了生存的希望。
沈昀霆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冯知礼，再看向立在原地的周辰安，两人都没有被这份恐惧影响，他不禁在心里赞叹了一声，然后对自己身后的人昂首：“我们走。”
沈昀霆带着人率先走了出去，小五看着周辰安因流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面容：“七哥……”
“走。”周辰安冷然吩咐，身后的人便开始七七八八的撤退。周辰安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跨过于德林的尸体，弯身将地上的冯知礼抱了起来，她腰部留出来的血染红了他的手掌，一片湿濡。
“滴滴”声愈发的紧促了起来，显然离爆炸时间越来越近了，周辰安却像傻了般呆呆立在原地。
“七哥！”有人不理解他的举动，想要提醒他，被小五拦住：“七哥自有他的想法。”小五让那些人撤退，自己却走到周辰安身边，他跟了周辰安这么久，自然知道什么才是周辰安真正看中的。
或许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在他们相互磨合争吵的过程中，已经爱上了对方。爱，在这片黑暗中，对于他们这种人，能拥有一个站在身边的爱人，是多么幸福的事情。然而两个人显然都不相信，或者说不知道，他们已经爱上彼此，他们拥有爱人的权利，却不懂得如何去爱，才造成了今天这一幕。
“七哥。”小五示意周辰安快走，周辰安的右臂用不了力气，他便帮着周辰安半托着冯知礼的后背。
周辰安的血顺着手臂蜿蜿蜒蜒的流下来，和冯知礼的血融在一起。周辰安看着融合在一起的血，像被烫着一般回过神来，抱着冯知礼大步走出仓库。
他们坐进车里，驶出仓库不远，身后便传来轰然爆裂的声音，整座房屋坍塌在他们身后，火光冲向半空中，在夜晚的城市中制造出一片引人注目的轰鸣。
周辰安却并不在意这些，他半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手依然放在冯知礼的腰侧。冯知礼则被放躺在他的腿上，也闭着眼睛，两人的脸色都苍白苍白的。
小五在车上先将深埋在周辰安臂膀中的子弹夹出来，那块绷紧的肌肉微微颤抖着，而它的主人却一声不吭的承受着这种剧痛。他们这种人受伤受的多了，事后的处理也轻车熟路，小五将子弹夹出来后，拿了绷带先进行简单的包扎，这时，他突然听见周辰安压抑着的声音，这个之前那样痛苦却还一声不吭的男人此刻竟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小五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向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眼角的湿润。
他的手自上车起就放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透过布料，感受着底下微弱的呼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它在动。”周辰安颤抖着声音，“它动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叁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