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城门深雨

1、痴呆

　　一间装横精致典雅的房间里，挂在墙上的梅花图，摆放在门前的青花瓷，无一不是精品，就连那垫脚的地毯都是常人难得一见的绸缎，站在这样的房间里，本是赏心悦目的，只是此刻所有人都恨不得早点离开这房间。
　　只见十来个人颤抖着跪在地上，噤若寒蝉，除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妙龄丫头，另外的全是年龄各异的大夫打扮的男子。
　　整间房的空气似乎都冻结了起来，让人连呼吸都感觉到了困难，几人用着最为虔诚的方式跪趴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若不是那额头冒着一滴一滴地冷汗顺着脸的弧度一点一点的滴落，染湿了地面，真的会让人以为在这间房里，时间是静止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感觉，心脏在被凌迟，一点一点地夺去人的呼吸，不会让人死，但会让人感到死的绝望，那是一种人掉落悬崖之后，身体不断下落的绝望，四肢软弱无力，无法控制着自己身子的移动，承受能力稍微不好的人都会昏死过去。
　　在几人的身前，一个男子正立在当中，身形高大伟岸，带着说不出的狂放与冷酷，那刀刻般的冷硬脸颊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怒气，似乎人看上一眼，都会做着无尽的噩梦。
　　男子视线朝着房间的一个方向，在那里，摆放着一张雕着龙形花纹有着普通家庭里面大厅大小的床，因着有淡青色的帷帐遮掩着，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床上睡着一个娇小的人儿，小小的脑袋左右摇摆着，嘴里还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似在做着不安的梦魇。
　　“做太医做得太逍遥了，连基本的医术都不会了？”男子的语气很轻很平淡，但就是这样的语气让跪着的几人身子更是一颤，身子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看着眼前的几人如此模样，男子怒气更甚，锐利的双眼扫过这一群人，薄薄的嘴唇残厉地说出一句话来：
　　“连个人都救不好，那本王养你们又有何用！”
　　“王，王爷！”为首的一个资格最老的大夫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喊道。
　　“有救治的办法了？”
　　“不，不是。”
　　“不是？那就继续跪着，一个时辰想不到那就跪一个时辰，一天想不到那就跪一天，本王不介意你们从此一跪不起！”
　　一句话在房间里响起，响彻与每个人的耳边，如同一道道惊雷打入了他们的心里，心如擂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似乎想要挣脱主人的禁锢。
　　“王爷，微臣虽没有办法救治这位姑娘的寒毒，但有个人可以！”为首的御医快速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说过之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停地喘息，那花白的眉毛胡子一颤一颤，苍老干涩地脸失去了血色。
　　风凄寒挑起剑眉，俯视着只觉得堕入地狱的老人，眼神一凛，薄唇轻启：“谁？”
　　“无名谷无衣。”
　　“无衣？”风凄寒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肖金成肖御医，若他救不好，那就用你来陪葬吧！”
　　肖金成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如纸般苍白，蠕动着双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额头重新贴地，跪着谢恩。
　　“来人！”
　　瞬间，在御医的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单膝跪着的黑衣人，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整个人如同雕像一般跪在那里，仿若他一直都跪在那里，也永远都会跪在那里。
　　“三天时间，把无衣带来！”
　　“诺！”
　　黑衣人重重地一点头，随后身形又如来时那样，凭空消失，不留下一点气息。
　　“至于你们，跪安吧！”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在心里都狠狠松了一口气，因跪得太久，颤巍巍地站起来，躬着身子，一点一点地后退，直到退出了房间。
　　整个房间又变得寂寥无声起来，风凄寒上前一步，撩开帷帐，看着即使是在沉睡中也紧皱着眉头的女子，脸部变得柔和了起来，伸出手，放在女子的秀眉之上，一点一点将她的眉头抚平。
　　女子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脸色有着不健康的苍白，骨瘦粼粼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去疼惜，整张小脸算不上绝色，却别有一番风味。
　　风凄寒抚摸着那紧闭的双眼，眷恋无比，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当这双眼睁开的时候，有多么的夺人心魄！刚才那锐利的双眼在此刻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有着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眷恋。
　　毫无预兆的，那双眼睁开来，先是迷茫，紧接着便是惊慌，猛地跳了起来，蜷缩着身子，躲在了大床的最遥远的角落里，整个人抱在一起，清澈的双眼犹如受惊的小鹿望着风凄寒，有着数不尽的惊恐。
　　双腿还想要后退，但背已经紧紧贴在了墙壁之上，退无可退，那一副被遗弃的样子仿佛她的世界就只有一个人，拒绝别人的进入，也不肯进入别人的世界，
　　风凄寒剑眉微蹙，脱了鞋，上了床，一步一步缓缓地靠近惊慌中的女子，不断安抚着，用着平生最为温柔的语气：“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不要躲，好不好？”
　　女子像是没有听到风凄寒的话，随着他离她越来越近，神色也越来越慌张起来，到了最后，像是受不了这刺激，尖叫着蹦了起来，逃离开来。
　　风凄寒上前一步，抓住了女子的瘦小的胳膊，强行地将女子揽入自己的怀里，谁知女子却似疯子一般开始大吼大叫起来，身体不断的挣扎，凶狠地看着风凄寒，或撕或咬，疯狂地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而风凄寒只是温柔地拍打着女子的肩，如同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般，嘴里不停地在女子的耳边呢喃着：“别怕，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放松下来好不好？”
　　若在平时，有谁能得到风凄寒这样的待遇，铁定会幸福地晕过去，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风帝国的寒王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靠近他三尺的范围之内，都会被冻伤，只是，与他的性格同样出名的是他的样貌，女子若要看上一眼，便会永世不忘。
　　这样的人，注定会成为上天的宠儿，再加上，寒王有着滔天的权势，使得更加多的人趋之若鹜，哪怕知道自己是飞蛾扑火，但就是湮灭不了心中的期盼。
　　此刻，众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寒王却用着绝佳的耐心一遍一遍地抚慰着怀中的人儿，不厌其烦。
　　看着那如同被一只被激怒的小野猫对着他呲牙咧嘴，双眼瞪得大大的，却依然澄澈，在那里，风凄寒还能看见自己的倒影，比初生的婴儿还要干净。
　　像是被蛊惑一般，风凄寒失神地想要抚上那一直吸引自己的眼眸，伸到半途的时候，一痛，指尖被女子狠狠地咬住，发狠，毫不放松。
　　风凄寒也不躲，只是望进了那双有着自己倒影的双眼，那双眼也同样望着他，有着深深的发自本能的戒备。
　　血丝慢慢浸透了出来，一滴一滴滴在了雪白的棉被之上，留下一朵朵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看起来是那么鲜艳。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动作，只有风凄寒的指尖还在流着血液，顺着女子的嘴角不间断地滴下。
　　或许是累了，女子的身体一软，双眼一闭，直直地向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