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夏雪不落幕》流璃花开

2、Chapter 1 梦

　　她叫曲悠晴，大家喜欢叫她小悠。
　　她个子不高，五官也不甚出挑，唯有一双明眸，仿佛一弯清澈见底的湖水一般，晴光潋滟。
　　她的声音很好听。
　　她像普通的女孩一般，上小学，初中，然后高中，毕业。
　　她和他的一切仿佛便是从高中毕业那一年开始的。
　　或者更早之前。

　　那时，圣德还没有实行三学期制，所以毕业季在夏天。
　　那样燥热不看的季节，谁会有心思参加毕业典礼呢？
　　云雪中学的大堂里，坐了近八百名毕业生。在进行了一系列的仪式之后，是毕业生最后的演出。
　　此刻这里的不仅是云雪中学的学生。作为云雪中学的友谊校，群观中学的毕业仪式也和云雪一起举行。
　　冗长的仪式持续了近三个小时，已经快要到十一点了。学子们开始人心浮动、窃窃私语，甚至有人打算离场。
　　此时，一个节目结束，主持人上台，带着有些僵硬的笑容。她也知道大家都快没有耐心了，还好，只有最后一个节目了。
　　“各位同学！毕业季是个美好又残酷的季节，让我们用心去铭记这份感动和泪水吧！最后一个节目，由云雪中学合唱团成员所演唱的毕业纪念歌曲——「3月9日」！”
　　台下响起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掌声，把观众席中的镜夜吵醒了。他原本打算用睡眠来打发这无聊的毕业典礼，但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最后一个节目”，又听见如此热烈的掌声，想着快结束了吧，便坐直了身子。
　　一些穿着云雪中学制服的工作人员将乐谱架和话筒摆放好后，便有一些女生从舞台左边的台阶走上舞台，整齐地排列好之后，静静地等待伴奏。
　　“忽然就在流动的季节里/感觉的时光的漫长/在过于平静的那些日子里/我和你两人描绘着我们的梦想……”
　　原来她们等待的不仅仅是伴奏，还有和伴奏一同响起的，那样优美清澈的女声。
　　那女声并不从台上而来，而是……
　　“就让思绪乘着3月的风/催开春日里的樱花花蕾吧……”
　　观众席！独唱的女生，从观众席中的某个位置，慢慢走到舞台右侧，然后缓步上台。
　　“倾流而下的光尘/仿佛渐渐把清晨温暖了起来/我就在那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有点害羞的你身边……”
　　这一段依然是独唱，轻轻柔柔的女声，配合钢琴的悠扬，缓缓流淌。
　　然后后方的合唱团才加入，轻柔的伴唱起来。
　　“站在新世界的入口前/我意识到了自己不是一个人啊……
　　闭上眼睛感觉/你仿佛还在我的眼眸中一般/你能够变得多强呢/我也想要这般坚强……”
　　早已有人认出那是曲悠晴。在云雪中学这样的女校，她或许不是容貌最出众的，却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个人，因为她甜甜的笑容，也因为她清澈婉转毫无修饰的歌声。
　　甚至群观中学的很多人也知道她，镜夜也有耳闻，却不曾在意过。
　　“旋风与沙尘缠绕/会不会缠绕到洗好的衣服上呢/午前空中的白色月亮/看上去还真是美得让人入迷呢……
　　虽然也有没办法解决的事情/抬头看看天就会觉得那是多么微不足道的……
　　蓝色的天空晴朗如洗/絮状的云朵静静摇晃/能够分享等待花开的喜悦/让人觉得无比幸福……
　　请你未来也要这样在我身边静静微笑……”
　　突然台上的话筒仿佛出现了故障，合唱团的声音变得很小。小悠打开了独唱环节结束后关闭的耳麦，由她的声音带领着合唱团继续唱着。
　　“闭上眼睛感觉/你仿佛还在我的眼眸中一般/你能够变得多强呢/我也想要这般坚强……”
　　那样沉闷不堪的季节，会场中的所有人却仿佛忘却了身处何处，全都陶醉在悠扬清婉的歌声之中，没有原本的抱怨，也没有任何人离场。
　　一曲终了。
　　合唱团集体向舞台下的观众鞠了个躬，整齐地退场。工作人员上台，将话筒架、乐谱架等等回收。
　　小悠是最后一个，她有些眷恋地环视了一下这个礼堂，也准备下台。
　　结束了吧？镜夜想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大门。
　　“小悠！Encore！小悠！Encore！小悠！Encore……”
　　礼堂的某个角落突然爆发出了一个大胆的提议，而这个提议在一瞬间，就获得了一呼百应的效果，礼堂里呼声越来越高！
　　走到礼堂门口的他暂停了脚步，回头看见舞台上那个瘦瘦的白色身影顿在了舞台边，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
　　舞台下跑过来一名工作人员，和她小声交谈了会儿，她才面有难色地回到了舞台中央，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观众席随着她的手势安静了下来。她打开了耳麦，轻声道：“抱歉，各位。因为是临时加演的节目，所以没有伴奏，只能清唱。我要唱的是滨崎步的「No Way to Say」，有些哀伤，我想，大约这个离别的时刻，应该很应景吧。”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伴奏，她的声音宁静而悠扬，又有一丝淡淡的忧伤，透过扩音器响彻整个礼堂：
　　“很远的从前残留下的伤痕
　　如今又再次隐隐作痛……”
　　她才唱了两句，席间就有一个男生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礼堂。
　　台上的歌声戛然而止。观众席也安静地仿佛坟墓。
　　他察觉到这异样的寂静，再回头去看舞台上的她。她站在那里，不发出一点声音，失神地望着这个方向。
　　阳光从旁边打到她单弱的身上，让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突然，好想看清楚。

　　……

　　感知到阳光的温热，他渐渐从梦中清醒过来。这个梦他做了六年，每做一次这个梦，便仿佛再次真切地感受了一遍。
　　阳光从旁边的格子窗打进来，洒在King Size的白色大床上。
　　他伸出手，轻轻握起。
　　却怎么，也握不住那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