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焰落》饭粒儿

14、第十四章

　　将幽兰找出来的外衫披上，众人皆感叹，一个舍命不舍财的守财奴形象被怜丝落刻画得入木三分。

　　雅蓉姑姑哭笑不得地对怜丝落道：“您至于这样么。”

　　怜丝落大无畏地道：“为了早日开一间悬壶济世的药堂，值得！”便带着幽冥幽殇出了门，步行到清音阁大宅。

　　怜丝落先去后院和一众小孩子玩闹了一会儿，才有人禀报说收费的官员到了。

　　怜丝落踱步到清音阁会客厅，看见一人正端坐于上座喝茶，看清来人，怜丝落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

　　打了个招呼：“何大人。”

　　何香沉刚刚逆着光没看清来人样貌，待怜丝落走得近前才认出是她，虽然非常诧异还是起身拱手见礼。

　　怜丝落走到一旁的座位，道：“何大人请坐。”

　　两人同时落座，一时间尴尬无比，近两个月以来，除政务公事上的往来以外，两人私下里真是毫无交集，想聊点共同话题也无从谈起。

　　怜丝落首先打破沉默，向何香沉道：“真没想到是何大人主管今年念江的税费收缴。”

　　何香沉简短地回答：“家父吩咐的。”

　　怜丝落心想：天下的水运都控制在你家手里，真是有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怜丝落笑了笑继续道：“何大人也是亲力亲为的勤勉之人啊。”

　　何香沉回道：“彼此彼此。”

　　怜丝落真后悔没让水风来与何香沉对峙。

　　挣扎半天还是直接切入正题：“何大人可否将收缴税费的文书给我看看？”

　　何香沉没有动，怜丝落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时，几个衣着破烂脸上脏兮兮的小孩子跑过来，围着怜丝落和何香沉就是磕头，哭喊着恳求将他们收留下来，何香沉皱了皱眉头，怜丝落将他们拉起来，几个小孩子七嘴八舌地讲述自己的悲凉身世，场面混乱。

　　怜丝落为难地对小孩子们道：“你们先去后院领点吃的填饱肚子。”

　　年纪看起来大一些的一个小孩就对怜丝落说：“你不肯收留我们，我们会饿死的，我们会干活，我们吃得很少。”

　　怜丝落脸上的表情更是苦情，还没从牙缝中挤出字来，就听见一清冷的声音说：“我收留你们。”

　　怜丝落诧异地看着何香沉，小孩子们也愣住了。

　　何香沉对小孩子们耐心地说道：“我收留你们。但是，你们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从大门外直接跑到这里来的么？”

　　小孩子们顿时没了声音，齐齐地将目光投到怜丝落身上，意思是该怎么回答快告诉我们呀。

　　怜丝落只想快点把他们赶回后院，不待怜丝落开口，何香沉弯腰拍了拍其中一个男孩子的肩膀道：“小孩子撒谎，长大了会变成坏人。”

　　男孩显然被何香沉的话吓到了，眼泪围着眼眶转，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不要变坏人！”其他小孩子也开始大哭了起来。怜丝落抚了抚额头，无比郁闷。

　　何香沉向怜丝落一拱手道：“怜老板，告辞。”

　　何香沉潇洒地走后，怜丝落不停地道歉和收买人心，使尽了手段，哄了半个下午，小孩子们才终于不哭了，怜丝落再三向他们保证他们长大后不会变成坏人，那群小孩子才高高兴兴地回后院继续玩去了。

　　身心俱疲的怜丝落派幽殇去打听别家船舫今年的税费金额，回到丞相府后，拿出账本记了几笔，又从柜子里翻出银子，让小银包好，让幽林作小厮打扮将银子送去何府。

　　等待着吃晚饭的怜丝落等回了带着银子回来的幽林，幽林禀报道：“何大人说，‘不收’让我把银子带回来。”

　　怜丝落撇了撇嘴：“这个何香沉真高傲。”

　　怜丝落吩咐小银再去送银子。

　　吃着晚膳的怜丝落再次等回了带着银子回来的小银。

　　小银道：“没见着何大人，他的管家说只要是丞相府送来的钱坚决不要。”

　　怜丝落叫来幽殇，让他去送银子，“就说是清音阁送的。”怜丝落吩咐道。

　　怜丝落搅着汤匙等着，不一会儿，幽殇带着银子回来了。

　　幽殇道：“何大人说‘不收。’我就被打发回来了。”

　　怜丝落叫没来得及吃晚饭的幽殇和小银与她一起吃饭，今天是月中的休整日，不需要去上晚课。

　　饭后，怜丝落脱下幽兰的那件外衫，露出了里面本来的淡翠色柔锦长裙，裙边花纹是隐隐约约俏皮的绿苹果，怜丝落让小银帮着梳了个简单的发饰，整个人一扫下午的落魄，给人的感觉如雨后绿叶一般清新高洁。

　　怜丝落将银子放进钱袋，便带着幽殇出门了。

　　两人慢悠悠地步行，因为主公府的后方均是官道，街道整齐干净，冷冷清清的，走到离何府正门十几步远的一个转角处两人停住。

　　怜丝落探头一看，停在何府门口的是一顶低调奢华的轿子，怜丝落认得那轿子是主公蝶慕雪的，两人便后退些躲到墙角处。

　　幽殇低声道：“刚我来送银子时并没有看到。”

　　怜丝落点了点头说：“估计是你走后才来的。”

　　怜丝落正犹豫着是不是离开时，何府正门有了动静，两人小心地探出头看，何香沉率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和一个丫鬟出门恭送主公蝶慕雪。

　　怜丝落身后的幽殇动了动说：“这是什么情况？”

　　怜丝落看着一身便装的蝶慕雪进轿离去，道：“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况，呃……”

　　怜丝落边说边回头，才看到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幽殇面前站着一瘦瘦高高的冷俊年轻人。

　　看着那年轻人十分不友好地看着自己和幽殇，怜丝落回头看蝶慕雪的轿子已经消失在转弯处，才被迫出现在何府门前的官道上，在对方眼神逼迫下向何府大门缓慢移动着。

　　何香沉回头看到怜丝落和幽殇，便对那年轻人道：“吴祝，不得无礼，还不见过怜丞相。”

　　那年轻人立即躬身行礼，却不出声，怜丝落顿觉比较尴尬，道：“呃，不必多礼。”

　　怜丝落径直走到何香沉身前，一伸手，将钱袋子递给何香沉。

　　何香沉不接，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何香沉身边的管家试图打破僵局，笑着说道：“丞相登门造访，不如移步府内，夏日外头蚊虫多，小心伤了您。”

　　怜丝落不为所动，继续举着钱袋，扬着脖子看何香沉，那意思是：你快点接。

　　何香沉挑了挑眉，看着怜丝落，那意思是：我就是不接。

　　就在怜丝落举着钱袋子的手开始发酸时，何香沉转身进府了。

　　管家陪着笑请怜丝落进府，怜丝落站着没动。

　　看着何香沉进府的背影，怜丝落突然往大门跑了几步，冲着何香沉的背影一把将钱袋子扔了过去，随后转身就跑。

　　在何府的管家和侍卫吴祝还有丫鬟巧妍面前一阵风跑走，眼看着怜丝落已经跑远了，幽殇不得已也用袖子遮着脸跟随着主子开始跑。

　　何香沉转身出手接住钱袋子，平时没有多余表情的脸此时抿了抿嘴角，这时管家和丫鬟还有侍卫都走到了何香沉的身边。

　　管家向何香沉禀报道：“怜丞相跑了。”

　　何香沉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吴祝面无表情地禀报道：“刚刚在墙角，丞相说您和主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丫鬟巧妍和管家都低头忍笑，何香沉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捏紧钱袋子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