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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转章 安陆三人巧相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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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脑中满怀兴致地回忆当日屠苏在自己的逗弄之下露出气闷表情的少恭,却忽然被一阵发丝搔过脸颊的触感打断了,是身侧的屠苏向他这边挪了挪,望着少恭手中的书册问道:“你在看《黄帝内经》?我以为世上凡是记载成册的医药典籍你俱已阅尽……”
少恭闻罢笑答:“自是如此,凡我所能得到目见之书我均已阅尽,更有不少是过目成诵、倒背如流,此番不过随意浏览打发时光尔。”
此言自是可信,想来少恭纵横世间千载,医术独步天下,怕早已集尽前人之经验,成一派之宗师。
“不过,”说到这里少恭话锋一转又道,“前人之学毕竟有限,许多领域亟待后人发掘。不少做法在今人看来是惊世骇俗、不可理喻,然在我看来却并非全为荒谬,就如青玉坛第三代掌门厉初篁之逆转阴阳、起死回生、以魂魄炼丹……”
屠苏本专注闻听少恭之言,然在听到“魂魄炼丹”之时却心生莫名的熟悉之感,遂开口问道:“少恭,何谓‘魂魄炼丹’?”
望着此时屠苏直直凝视着自己的认真眼神,少恭笑笑对曰:“不过一种炼药之法,多说无益,我们来说些别的……”说着少恭接过屠苏手中的剑谱扫了几眼道,“苏苏,师尊留下的这本剑谱你已看了三日,如今却是领悟得如何?”回想少年这几日茶饭不思抱着剑谱不放、兀自沉溺的模样,少恭嘴边浮出微笑。
屠苏听罢低头看了看剑谱,脸上露出由衷的钦佩神情道:“不愧是师尊,天下御剑第一人,不过短短几十载便自创出这套威力惊人的剑招。此番我不能动用真气,亦不晓其力究竟若何,仅能习其招式,约学会了七八成。”
“苏苏于剑术之上天赋禀异,也无怪乎师尊会将剑谱与你。若他知晓此情形,定会欣慰不已。”
闻毕少恭之言,屠苏心生欣悦之情,浅笑宛若雨打湖面所漾起的涟漪,抬头望着少恭对曰:“明日清晨我暂不服软筋散,将之舞之与你,你可愿一观?”
少恭闻罢这话将手中剑谱放下,展臂将身侧屠苏揽进怀里笑道:“如此,我定要拭目以待了~”
次日辰时刚过,青云客栈的后院传出一阵凛冽的剑啸声。屠苏手持焚寂立于院中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之下,树上黄叶满枝。忽地屠苏一跃而起,却是脚蹬树干,满树黄叶随之坠落,屠苏置身落叶之中,运起这招“落英缤纷”。此番他暗运真气,御气于剑,以剑气带动落叶,使剑不粘叶,叶不粘身,然叶随剑舞,叶绕身飞。身形灵动腾跃间剑招始发,眨眼的工夫周身落叶便纷纷被刺穿击落于地,整齐地散落在以屠苏为心的圆周。只见空中还剩最后一片落叶,屠苏转身回刺一剑,焚寂离手,黄叶被穿心而过,订于树干之上。
屠苏收势站定,转身回望立于一旁观看的少恭,少恭见罢颔首微笑,评道:“苏苏此招‘落英缤纷’真真精妙无双!”
屠苏正待回谢一语,却忽闻一声清亮的剑鸣传来,回头一看,只见被插于树干之上未及收回的焚寂发出炫目的红光,屠苏见罢惊道:“这!难道是?!”
此番猜测无出其右,正是双剑久别重逢发出的和鸣,乃焚寂感知到位于附近的焚躬所发出的和鸣,如此可知陵越已至此处。
果不其然,只听客栈大堂之中一人朗声道:“在下天墉城掌门陵越,途经安陆之时听闻附近有妖物出没,特来相助。”
掌柜那带着谄媚讨好语气的声音随之传来:“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掌门见谅,小的这便给众位道长安排住房。有掌门亲临此处相助,想必除去此妖亦不在话下……
……
话说自从得知陵越居于附近,屠苏便觉坐立难安、心绪难平,他与少恭本打算在安陆停留些许日子,然此番他既想立马收拾行李离开此地,又渴望与陵越相见,遂踌躇着未能动身。为此少恭还特意加重了他随身携带的香囊中用于宁神静气的香料药量,却收效甚微,此番屠苏只觉他身上麝熳的香味与香料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显得分外怪异。待听闻陵越一行人外出探查除妖,屠苏亦欲随之前往,然耐不过少恭一句“苏苏可是信不过自家师兄之剑术?况且此番即便你亲身前去亦是无用,还不如于客栈静候佳音的好”而作罢。即便如此屠苏亦不想就此枯坐客栈,只欲借外出漫步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日未时刚过,屠苏只觉心脏鼓噪不断,烦躁不堪,便急不可耐地出了房门,沿二楼走廊一路向转角楼梯处行去。身后少恭的声音远远传来:“苏苏莫要心急,待我与你一道去……”屠苏甚至还能想象少恭在其后慢挪的样子,却并未停下自身脚步。
行至转角处,屠苏正待转身下楼,未想有一人的身影正巧出现在楼梯口,屠苏一个不慎便撞上了该人的胸膛,该人则顺势伸手扶住了他的双肩。屠苏正欲挣脱此人与之保持一个距离,却听见头上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低沉悦耳:“公子,请当心。”仓促间屠苏抬头,映入眼帘的,不正是那朝思暮想的陵越的脸。
一时间屠苏只觉千般滋味涌出心头,如骨鲠在喉一般噎着令他说不出一句话,一些雾气不自觉漫上眼角,他只睁大眼呆呆地凝视着眼前陵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掩于面纱之下的薄唇微微开启轻吐一词“师兄”,甚至于忽视了如两人此时这般距离是否会因不慎而导致陵越中毒。在他看来如今的陵越内力纯厚,想必修为更为精进,一身仙风道骨,只让人无法逼视。他终是明了无论过去多久,陵越在他心里的位置均无法改变。与此同时陵越对眼前仅能目见的精致妙目与眉间朱砂感到一丝莫名的熟稔并伴着隐隐的心痛之感,心内疑惑地寻思是否在哪处见过,可惜脑中空白一片,一无所获。
须臾的工夫,屠苏便觉眼前一晃,手臂被人从身后大力猛拉,身体便跌进一个怀抱,一只手臂立马锁在了腰间,令他动弹不得。他抬头一看,只见眼前少恭神色冷峻、毫无笑意,凤眸微眯对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陵越冷冷开口道:“在下内人外出心切,不慎冲撞了道长,在下替内人向道长赔不是。”
陵越有些诧异地注视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白衣男子,耳闻他方才之言,只觉其内容虽是道歉之意,可语气间却听不出一丝歉意。他本想回道“此不过小事,兄台严重了”,然注意力却被话中一词所吸引,疑惑地开口问道:“‘内人’?这分明便是位公子!”
闻罢此言少恭在嘴角抽出一缕笑对曰:“不错,在下内人的确是位公子。”
陵越听了这话皱眉反问:“既是男子又如何是‘妻’?”
对面少恭笑容更甚:“世间又是谁道男子不可为‘妻’?未想道长竟是囿于俗礼之人。”
“……”
一旁屠苏耳闻二人对话只觉头大如斗,亦不敢再瞄一眼陵越的神情,伸手拽了拽少恭的衣袖说声“走”,便挣开少恭的手臂率先下楼。
少恭见罢屠苏的表情笑笑,转身对一旁的陵越道:“拙荆出门心切,恕在下告辞。”
此话一出,早已习惯坠地衣裾的屠苏却突然踩住衣裾的一角,险些就此跌下楼去,陵越与少恭见状伸手恰好一左一右扶住了他两旁的手臂帮他稳住身体。
屠苏脸色涨得通红,低声道句“多谢”,少恭顺势牵住屠苏的右手,语带宠溺地叹道“你啊!”,便一并行下楼去。
待二人出了客栈大门,少恭率先开口说道:“此番苏苏意外与掌门相见,怎的就如此心急着离开?苏苏难道是惧怕我此番又会做甚来加害掌门?”
“……”屠苏虽未开口却似默认此话。
少恭见罢道:“此番苏苏却是放心,当初既已答应苏苏不伤害天墉之人便不会食言。况且如今你既已属于我,我又有甚需计较的~”
“……”
随后二人顺着安陆城中大道一路行来,不多时便来到安陆的城门前,只见此处正围着不少人,其间还夹杂着各种交谈声。又见城墙上贴有一告示云本县有采花贼出没,已犯了数起案件,县令告诫城中百姓尤其是妇人莫要单独外出,入夜之后更应居守家中。
只听人群中有人道:“听说前些日子就连本县第一大家滑家的千金亦遭毒手,据说滑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滑老爷已为其觅得一门上好的亲事,出了此事滑小姐便投缳自尽了……”
又一人道:“据说这采花贼精于易容,无人知其真面目,已犯过好几桩案子,搞得县里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官府亦束手无策……”
其中一疑似江湖贩子之人言道:“听闻此贼子不仅擅长易容,还备有特制秘药能叫人迷失神志,因而分外容易得手……不久前在安陆县外的乱葬岗发现一少女的尸首,其状惨不忍睹,却是被贼子奸污后再杀害抛尸于此的……此贼子还有一嗜好便是收藏美貌女子的画像,据闻每一个被其得手的女子他都会为其画像一幅……”
议论中突然传出一少女的声音,虽已极尽所能压低了嗓音,可少恭与屠苏俱是耳力过人之人,此话一出自然落入了他二人耳中:“小、小姐,这可怎生得好?……你我此次私逃离家来安陆与华公子相会,可公子至今未到,安陆又出了这等事儿,以小姐容貌,怕是已被采花贼盯上了……”
闻罢这话,二人均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一主仆装扮的二人正挨在一块儿低头窃窃私语,此二人亦居住在青云客栈。其中一小姐打扮之人生得杏面桃腮,妍姿俏丽,此时虽秀眉轻蹙,亦可想象若是谈笑起来定是顾盼神飞。
屠苏转头对身旁若有所思的少恭道:“你可有办法为此地除此贼人?”
少恭听罢对曰:“苏苏此番可想插手这等闲事?”
屠苏答道:“我只是不欲见此地之人惶惶不可终日,那些手无寸铁的女子并无法护得自身周全……”
“在我看来,”少恭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理了理屠苏的面纱将其缠得更为紧实,“此等姿色虽属上乘,却远不及我苏苏那般丰姿绰约、绝色无双。此番却是苏苏需得小心才是,面纱不可摘下,更不可离了为夫单独外出……”
屠苏摇头道:“你无需担心我,我并非女子。”
少恭笑曰:“苏苏之美岂是寻常女子所能比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