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花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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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追出去后，陆小凤并未追到红葵，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凡人的速度，怎么可能快得过女鬼。
但陆小凤却并不在意，因为他回到景府后，立刻便堵到了红葵，尽管红葵满脸不耐的赶他走，无论他怎么询问她都不回答到底能不能治好花满楼的眼睛，但陆小凤却已经从她的只字片语当中证实了她能。
陆小凤请求红葵治疗花满楼的眼睛，但红葵讨厌这个死皮赖脸的陆小凤，更讨厌那个让她自愧不如的花满楼，说什么都不愿意，甚至还说出要用陆小凤的眼睛去换花满楼的眼睛。
陆小凤不知道这个条件是真是假，但他没有丝毫迟疑就答应了，在红葵问他为什么愿意为花满楼付出的时候，他只是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从出生就看不到东西，而我却已经看了快几十年了，像他这样心如皎月的人，应该让他看到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
或许是被陆小凤和花满楼之间的兄弟情义所感动，又或者是其他原因，红葵最终答应了给花满楼治疗眼睛，但她却并没有说出治疗的代价，其实不需要用陆小凤的眼睛换取，因为她想知道，当眼睛重获光明和兄弟的眼睛摆在花满楼面前时，他会选择哪个。
理所当然的，花满楼根本不可能让兄弟为了自己而失去光明，为此，花满楼还冲陆小凤发了好大一通火，此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这让红葵感到有些失望的同时，也有些欣喜。
失望于花满楼不如凡人那般丑陋，也欣喜于花满楼不如凡人那般丑陋。
真是矛盾的心理，呵。
飞蓬从红葵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正好是此事不了了之的第二天清晨。
也许是对花满楼的好奇，让飞蓬破天荒的没有与西门谈剑，而是循着花满楼的气息，在郊外花丛中找到了他。
这片花丛是景天开辟出来，专门送给蓝葵打理各种或普通、或平凡、或珍贵的花朵。
自居住到景府后，花满楼经常会来这里看看，因为他是爱花之人，就如西门和飞蓬爱剑如痴一样。
飞蓬找到花满楼的时候，他正屹立在娇艳的玫瑰丛中，手指轻捻一朵白玫瑰，微垂着头轻轻地嗅着。
他身穿白衣，屹立在满是尖刺的花丛中，却那般从容悠然，翩翩白衣，不染尘该，与西门吹雪那冷凝如雪的白衣不同，他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更像是那无形无色的阳光，又似那涓涓溪水，干净澄澈，却又温暖随意。
他摸着白玫瑰花瓣时的神情，就好像是深情温柔的抚摸情人的唇瓣。
飞蓬猜想，那种感觉，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妙的。
飞蓬慢慢的走进花丛之中，学着花满楼的样子，蹲下身轻轻的抚摸着一朵粉色的玫瑰。
却发现自己完全不像花满楼那般满足，那细腻的手感，甚至还比不上锋锐的剑刃来的让他喜欢。
飞蓬不由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你抚摸花瓣的时候，表情会这么满足？”
花满楼站直身体，回过头“望”向飞蓬，那双没有焦距，也没有亮光的眼眸，无端的让飞蓬感觉到了温暖。
他唇角轻抿起一抹笑容，道：“因为我在用心去摸它，而你虽然看到了它，却并没有用心去感受它。”
飞蓬不解道：“只是朵花而已，为何要用心感受？”
花满楼淡笑不语，因为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眼前这个男人都不会懂得。
飞蓬似乎也明白了花满楼所想的东西，是自己不明白的东西，所以他没有再问，而是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
“红葵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为什么你要拒绝？”
花满楼一怔，微侧过身，静静的伫立在这花海当中，他身上宁静的气息，让飞蓬恍然中有种他就是花的错觉。
片刻之后，花满楼轻轻说道：“其实做瞎子也没有不好，我虽然已经看不见，却还是能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甚至比别人还能享受更多的乐趣。”
“乐趣？瞎子有什么乐趣？”飞蓬疑惑的问道。
花满楼轻笑一声，忽而张开双臂，微仰着头，静静的感觉着微风拂过脸颊的感觉。
“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飞蓬一怔，呆呆的望着花满楼那在带着清香的微风中，变得异常幸福和满足的笑容，无法言语。
雪花飘落的声音，花蕾绽放的生命力，秋风中带着的清香……很难想象这竟是个瞎子说出来的话。
飞蓬从未想到过五觉还能如此使用，他看着花满楼那享受的神情，仿若被蛊惑了般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神魂灵敏的五觉能够让飞蓬感觉到很多东西，甚至比花满楼感觉到的还有多，只是从前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因为他觉得，神魂的五觉只要让他能够更快的察觉到敌人的破绽就足够了。
当那淡淡微凉的风从山间吹来时，飞蓬嗅到了很多气味，有山林的气味，也有树木的气味，还有山间溪水那清新的气味，只是极淡，都被掩盖在了花丛中百花的香味之下。
飞蓬觉得很有趣，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听觉之上。
有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有飞禽走兽们在林间穿梭的声音，有小贩们在街道上贩卖的声音，有溪水从山崖中流淌出来的声音，更有许多稀奇古怪，连飞蓬都难以分辨的声音。
一个全新的世界，仿若花朵般在飞蓬的内心缓缓绽放。
许久过后，飞蓬终于餍足的睁开了眼睛。
花满楼就站在他的身旁，唇角含笑的“看着”飞蓬。
飞蓬眨了眨眼睛，道：“你的世界很美，我很喜欢。”
花满楼嫣然笑道：“你喜欢就好。”
飞蓬又道：“你是个襟怀阔达，心灵明澄的人，这样的你却不能亲眼看看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惜了。”
花满楼摇头笑道：“我已经用我的办法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没什么可惜的。”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个瞎子而怨天尤人，更不会嫉妒别人比他幸运。
因为他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感到了满足，也因为他一直都在享受这美好的人生。
他是花满楼，一个乐观的瞎子，一个如玉的君子。
飞蓬静静的看着花满楼，忽然微微一笑，道：“你说的对，没什么可惜的。”
花满楼缓缓绽出笑颜，在这刹那间，一身白衣，一个微笑的他，却比这百花还要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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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葵和景天敏感的察觉到飞蓬变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除了和西门品论剑道外，便是坐在角落里安静的擦剑，空闲的时候，他会和花满楼一起漫步到花丛中，去聆听大自然的声音。
西门吹雪察觉到飞蓬的剑意变了，他的剑势依旧凌厉，依旧迅捷，但却在剑法之中，加入了很多西门参悟不透的东西，那似是万物生存的痕迹，有风、有花、有水，无声无息的让飞蓬的剑法更胜从前，却似乎不再那么无情。
对此西门感到很好奇，他问过飞蓬为何改变剑意，飞蓬说不出来原因，只是让他学着花满楼去感悟自然。
可是西门吹雪并不像飞蓬那般，对万物的情感都十分纯净，所以他感悟不到自然的美好。
不过西门也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与飞蓬的剑意并不完全相同，感悟不到也是自然的。
随着时间如流水般缓缓流过，转眼之间，陆小凤三人已在古城镇内居住了三个月之久，而那些前来寻找仙人宝藏的江湖中人，也因为找不到蛛丝马迹而烦躁起来，开始威胁起无辜的村民们了。
景天认为时机已到，于是迅速找来镇长商量，准备于三天后便将不愿留下的江湖人全部送出去。
与此同时，陆小凤三人离去的时间也到了。
临行前一天，飞蓬与西门再一次交手，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交手了。
但或许是知道彼此之间的察觉，二人并未像陆小凤所想的那样倾力决战，因为胜负早已明见。
收剑入鞘，飞蓬目光直视着西门吹雪，道：“你还是不愿意入道吗？”
三月以来的交谈，让飞蓬和西门成为了惺惺相惜的对手和好友，因为飞蓬对武道的感悟比西门这个凡人多得多，所以平日里他也常常对西门指点几句，也算是亦师亦友吧。
西门吹雪天资纵横，悟性极高，飞蓬不愿让他跟凡人一般，不过百年便归入尘土，所以想让他修炼成神，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一直谈论剑道了，他以为，他也是愿意的。
但让飞蓬感到错愕的是，西门吹雪竟然不想入道。
“不。”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自两个月前飞蓬提起这事，这已经是他第五次拒绝他的邀请了。
飞蓬不理解道：“我不明白，你如此痴迷剑道，为何就是不想成仙呢？”
西门吹雪沉默的垂下眼帘没有回答，却突然问道：“你说过，我的剑道境界已到神之境界。”
飞蓬一愣，点点头，尽管西门因为凡人之躯而无法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但他相信，只要他开始修炼，很快便能突破剑道最巅峰，也就是人剑合一之境，像他，像景天，也都已达到此境界。
西门吹雪道：“既然我已到神之境界，为何还要成仙？”
飞蓬愣了愣，答道：“成仙之后，你可以和很多强者战斗。”
西门吹雪又道：“那些人有你强吗？”
飞蓬摇头，西门便说：“既然没有你强，那我又为何要去成仙？”
看着西门吹雪脸上淡漠的神情，飞蓬无话可说，心底里却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你对剑道的领悟甚至超过了不少神仙，就这样老死，有些可惜了。”
西门淡淡一笑，如雪的面容绽放出的笑容，虽然浅淡，却透出了淡淡温暖的感觉。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他真的会跟飞蓬成神的，可是邀请他成神的话，却是在现在才说出来。
现在的他心中，纵然还是以剑为主，但心底里却也多了很多无法放下的人，既然成神对他的剑道领悟并无太多益处，那他又为何要放弃自己拥有的东西，去追求自己已经不需要的东西呢？
飞蓬注视着西门脸上的笑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他与他是对手，更是知己，他心中的想法，他大概也猜得到。
飞蓬再不提成仙的事情，只正了正神情，继续与西门交手，毕竟此次过后，恐怕再没有交手的机会了。
西门吹雪也是如此，所以今次之战格外的认真。
翌日清晨，陆小凤三人早早起床，被景天等人送到了古城镇内的祭坛上，那儿已聚集了无数的人，都是那些闯入古城镇的外乡人，粗粗算来也快有上千人了，可见这仙人宝藏对凡人有多大的吸引力。
或许是因为不舍，陆小凤三人足足等那些人都被传送走后，方才跨步踏上祭坛。
“陆公子，今次之别，也不知以后可还能相见，这些美酒就送给你，当做饯别之礼吧。”
蓝葵拿着个紫金葫芦走到了陆小凤的身边递给他，这葫芦可不普通，里面的空间比外观看上去的要大很多，葫芦里装满的都是蓝葵这些年来酿造的美酒，如果陆小凤省着点喝，应该可以喝个十年不成问题。
“谢谢蓝葵妹妹这么想着我！”陆小凤感慨的揉了揉蓝葵的脑袋。
蓝葵脸色一红，对于陆小凤这个嘴甜又喜欢她酿造美酒的男人，蓝葵心里是有些好感的，今天陆小凤就要走了，她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舍，这般想着，脸上便露出了难过的神情，双颊的红晕也都尽数褪去了。
见状，陆小凤心中一暖，忍不住笑道：“蓝葵妹妹这么舍不得我，不如跟我出去做我媳妇吧？”
高贵优雅，美丽纯真，又会酿造美酒的女人，简直是陆小凤的梦中情人啊！
“滚，敢打我妹妹注意，你找死啊陆小鸡！”红葵恶狠狠的瞪着陆小凤。
陆小凤笑嘻嘻的摸摸胡子说道：“开个玩笑嘛，红葵妹妹不用那么激动。”
红葵怒道：“谁是你红葵妹妹，请叫本姑娘红葵小姐！”
陆小凤笑眯眯的看着她，左一个红葵妹妹，右一个红葵妹妹的喊着，直把红葵气的差点拔出镰刀宰了这个家伙。
景天看着两个妹妹和陆小凤，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对着身侧的花满楼道：“关于仙人宝藏的事情，我不方便外出调查，就拜托你和小凤了，如果有什么消息，可以用我给你们的玉牌与我联系。”
花满楼点点头，他知道景天口中的玉牌，那是种可以让人千里对话的神奇东西，之前景天已经教过他怎么用了。
这时镇长走了过来，道：“传送时的注意事项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准备好走了吗？”
红葵和陆小凤停下了争辩，拉着蓝葵默默的下了祭坛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陆小凤收好蓝葵送的礼物，和花满楼以及西门吹雪在祭坛中呈三角形站好，并互相拉着对方的手防止失散。
镇长和景天相视一眼，同时施展法术：回魂仙梦。
在一阵阵奇异的光芒当中，祭坛上的空间开始扭曲起来，陆小凤三人的身影也变得虚无起来。
突然间红葵冲到了祭坛边上，冲着陆小凤大叫道：“陆小鸡！你行李里有一个紫色的瓶子，里面装的是复明散，记得给花满楼服下让他眼睛复明听到没有！”
陆小凤没有来得及回答，因为在红葵的话音落下时，他和花满楼西门吹雪就已经消失了。
看着祭坛上渐渐散去的光芒，红葵有些担忧的嘟了嘟嘴，不知道陆小凤有没有听到。
正在这时，平静的祭坛上突然闪烁起一阵耀眼的亮光，方才停歇的空间骤然扭曲起来。
红葵吓了一跳，猛地回头问道：“天哥，这是怎么回事？人不是送完了吗？”
景天一脸雾水的道：“我也不知道啊！”
镇长若有所思的道：“也许是施法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吧？”
在场众人登时面色剧变。
红葵正欲怒骂出口，却见祭坛上无端的裂开了道漆黑的时空裂缝，并从中吐出了一个人。
那是个浑身沙尘的人，金棕色的短发，古怪又难看的衣服，不同于汉人的面孔，隐约可以看到这是个英气勃勃的女子，她愣愣的站在祭坛上，一脸迷茫的看着下方的众人。
一股属于尸体的腐臭味在祭坛上慢慢散开。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花满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