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抚梦里青草岸》白嘉漱

31、第三十一章梦景阑珊

　　她闻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太过熟悉，让她有点皱眉。她竟然梦见了爸爸，爸爸弯下腰对她说：“晓曼，过来，让爸爸看看，头还疼不疼。”
　　她鼻尖突然一酸，眼泪潸然落下。
　　那时的她是多大？是六岁，还是七岁，亦或者是八岁？
　　爸爸答应要陪她过生日，可是后来因为公司的原因，他却失约了，没有赶上她的生日。
　　每年生日爸爸都要亲自送礼物过来。可是这一次他却托别人送来，她对着蛋糕又哭又闹，妈妈怎么劝都没有用。

　　那一年，爸爸送给她的是什么呢？她蹙着眉头，想了想。
　　爸爸送给了她一套最新式的芭比娃娃，她看着那一对芭比娃娃，心里来了气，竟要去拿剪刀。
　　抱着芭比娃娃匆匆跑上楼梯时，一脚踩滑滚下楼梯，眼看脑壳要撞在楼梯边上，她却舍命一样紧紧抱住那那芭比娃娃，舍不得放手撑一下。于是后脑勺狠狠地磕在石头沿上，摔了一条小口，在医院住了好些天。后来那一道口子处再也长不出头发，还好伤口很细，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躺在医院里，爸爸来看她，弯下腰对她说：“晓曼，过来让爸爸看看，后脑勺还疼不疼？”
　　在许青舒的印象中，妈妈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娴雅。
　　是不是，因为大人脾气太好，才使得她一直这样任性？
　　梦中爸爸和妈妈两个人哄着她给她讲故事，爸爸给她道歉。可是忽然间妈妈不见了，一个陌生女人的脸孔越来越靠近她，不管她怎么呼喊，她的妈妈都不再理她。
　　梦中的许青舒潸然间惊恐起来。

　　等她真正醒来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护士正在给她扎针管输液。。
　　护士笑笑：“不用担心，给你输的退烧药。你只是感冒了有些发烧。”
　　“护士小姐，那和我一起的两个人呢？”
　　“这个我不清楚，你被送来的的时候不是我在值班。对了，桌上的早饭是你的。”许青舒朝桌上瞧过去，是一碗热的白米粥。
　　护士收起东西准备出门时，回头说：“哦，刚才给你送粥的那位先生托我转告你，说是你有位朋友在209病房。”
　　她确实是饿了，极不雅观地吃掉了满满一碗粥，然后洗漱完毕换上原先的衣服才出病房。
　　“209……209……209……”许青舒嘴里一面念叨一面找，最后在走廊的最深处看到了这个门牌。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异常安静。
　　她敲门。

　　“请进。”一个低缓的男声穿出来。
　　她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推开门，看见孟如风坐在床上，双腿盖着被子，背却挺得笔直。他换了下平时的衬衣和西装，穿着医院的蓝白相间的病服，显得好像比平时稚气些。
　　他见她杵在那里，微微一笑，“远山说给你送了早饭，吃了吗？”
　　他手里拿着报纸，“哗啦——”地翻了一页。写意觉察到他手上的绷带换新了，匆匆走到他的床边坐下，将手小心翼翼的伸向他缠着绷带的那只手，“我昨天是不是又害你受伤了？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她有些慌了，睁大了眼睛看向他，希望从他的脸上得到否定的答案。
　　她记不太清楚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只记得恍惚间孟如风要给她系安全带，然后突然车子就失控了。
　　许青舒垂下头，眼神落在病床上的被角上，在她人生的前面二十六年内还很少这么认真地认错。孟如风看着她那鸵鸟般的样子，一下子就笑了。只不过憋着声音，没有发出来。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许青舒垂得脖子酸，忍不住抬起头瞧一下，正好撞见了孟如风憋笑涨红的脸。
　　突然，许青舒也笑了，笑得淡淡地。她微微翘起嘴角，然后由唇带动五官，笑容从嘴角晕开。
　　两人之间蓦然一下就感觉疏离了些。
　　这一个月，竟然出了两次车祸，孟如风摇头笑笑自己跟车祸还真是有缘。
　　早晨的阳光很灿烂。病房的窗帘是拉开了的，阳光斜射进来。
　　此刻，在日光里看下去，孟如风侧脸因为那边射来的明亮光线而蒙上了层淡淡的金色光泽，却衬得另一边有些暗。
　　今天许青舒看他的眼神，和前些日子一模一样，但就是让孟如风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终是没有等到孟如风的手好起来，一个星期后孟如风出院，便带着许青舒回了滨城。
　　当她重新站在苏家的门口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孟如风没有陪她一起进去，他想这个时候应该是她和家人团聚的时候。
　　“进去吧。”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看向她。
　　她每迈向那个大门一步，就会停下来，然后看向孟如风，眼里的笑意蔓延开来，充斥着她的眼角。孟如风看不出她脸上的笑容有什么不对劲，只当她是觉得紧张和兴奋。
　　还在厨房准备午饭的周妈，听到门铃声，匆匆从厨房赶出来，一开了门，愣住了。
　　“周妈，我回来了。”
　　“老爷，夫人，老爷，夫人。”周妈语气激动，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苏柏仲在书房听到周妈在楼下的喊叫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匆匆赶下楼来。苏夫人从床上起来，蹒跚地走到楼下，看到许青舒的那一刻，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只得撑着楼梯慢慢挪步。
　　苏柏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许青舒站在他的面前时，他那有些凹陷，周遭布满皱纹的双眼一下子蓄满了泪水。他的双鬓早已灰白，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苍老的父亲。
　　那一天，苏宅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这个家不再死气沉沉。
　　苏柏仲问她这些年为什么都不回家。她一下子也说不清来龙去脉，只说了自己失忆了，前些日子才想起来。
　　那一晚，苏柏仲将她将她叫到书房，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爸，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许青舒似乎知道苏柏仲想要表达些什么。
　　“当年，你和你孟伯母怎么出的车祸？”
　　“、、、、、、”
　　“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许青舒没有开口说话，就那样看着神色紧张的苏柏仲。
　　“孩子，你怎么不说话？”
　　“爸，是如风带我回来的。”

　　苏柏仲听见这句话，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霍的站了起来，双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如风那孩子，找到的你？”
　　“对，我们现在在一起。”许青舒的双眼直盯着苏柏仲的脸，丝毫没有游移。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在一起。”
　　“爸爸，你的话怎么和孟伯母说的一样？”
　　“她果然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和如风真的不能在一起。”
　　“给我一个理由。”苏柏仲支支吾吾，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既然你不说，那我来说好了。”
　　苏柏仲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她。
　　“我们是、、、、、、”许青舒艰难地开口，“我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泪水难以自控。
　　苏柏仲将双手抱住了头，不敢面对许青舒。

　　“爸，你们造得孽，为什么要让我和如风承受，你让我们怎么面对彼此，怎么面对？”她有些无力。
　　“晓曼，爸爸觉得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当年我早该看出你和如风那孩子的事的。”苏柏仲老泪众横。
　　“爸，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我只有一个请求，永远地保守这个秘密，不能让如风知道，所有的一切因我而起，不能让他也忍受这样的痛。”
　　“好，爸爸答应你，既然你都想起来，回来吧，你妈妈她想你想得都病了。”
　　“可是如果她知道真相，恨我都来不及。”苏柏仲一下子怔住。
　　苏夫人一直的都是蒙在鼓里的。当初因为意外流产再也无法生育的她得了抑郁症，病情一日日的加重，直到后来，苏柏仲带她去孤儿院相中了一个出生不久的女婴。
　　当她看到那个孩子时，竟欢喜的不得了，特别的有眼缘，后来就将她收养回来，如果她同意。只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竟是苏柏仲与别人偷生的。
　　五年前，许青舒出车祸后，生死未卜，苏夫人险些哭瞎了双眼，苏柏仲知道她对女儿的爱绝对不会比自己的少，如此一来，他更加害怕了。这件事情已经让孟家的两个人丧了命，女儿失而复得了，他不想这个家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