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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二章 ...


  •   李世民手中捏着一张纸笺,上面印着墨枫文,行行墨字。

      烛影幢幢,李世民伸手将那纸笺在烛上燃成了灰。

      眼前蒙蒙浮现游浅墨的脸,漂亮却悲伤的脸,她带着几丝绝望,说“我不能去找他,不能。”

      的确,游浅墨在偷走千鬼姬玉之后,她和李渊便达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千鬼姬玉之所以成为流叶山庄的镇庄之物,一是因了流叶山庄的看见本领无心扇须得千鬼姬玉做辅助才能练得完整,二是因了一个隐晦的传说,传说千鬼姬玉是用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少女的鲜血浸润而成,可永葆青春,永生不老。

      李世民不知道千鬼姬玉有没有永驻青春的功效,但是他知道,失去了千鬼姬玉的李渊没有熬过第七个年头,比游浅墨死得还要早

      他死在一个上弦月的夜里,临死也没有颁下那纸对游浅墨的追杀令,李世民想,或许李渊对游浅墨还是有一份深情的,只是天意如此,他们注定不死不休的。

      李世民瞧着空中浮沉的几点碎灰,淡淡的想,千鬼姬玉原来对流叶山庄那么重要,原来是她的母亲一手促成了父亲的死亡。

      派出那么多人手,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却原来发现李渊承了他那么多年的怨恨,是那么的冤枉。

      游浅墨和李渊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辉帝让人送断寒散和灵台镜过来的时候,带给了李世民一份资料。

      里面是游浅墨的身份和她进流叶山庄的目的。

      她奉太后之命来流叶山庄找寻传说中的千鬼姬玉,故意接近李渊,投他所好,最后终于得了李渊的青睐。

      却没想到她自己却没能逃过情网,假戏真做。

      太后三番四次的来催,最后,游浅墨终于得手了,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和千鬼姬玉,离开了流叶山庄。

      却就那样销声匿迹,并没有带着千鬼姬玉回宫。

      太后震怒,派出大内高手追杀游浅墨。

      那时赭辉正年幼,太后一手把持朝政,和青王分庭抗礼。

      青王既是为了和太后作对,也是顾念和游浅墨一母同胞的情谊,暗中多次帮助游浅墨躲开太后的追杀。

      李世民觉得游青辞这个名字耳熟,就是因为游青辞曾经亲自来看过他们,那时候青王十分年轻,唇红齿白,儒雅含笑道:“在下游青辞,你可知游浅墨家住何方?”

      小小一团的李世民并不知道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了什么,最后游青辞走了,他和游浅墨终于不再被追杀了。

      但是,游浅墨的身体在几年的追躲奔波里早就坏了,因为顾忌着太后并不敢在九黎多待,最后贫困交加的死在他乡。

      青王直到遇到李世民才知道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原来一直是一个人,并没有嫁个好人家,并没有好好幸福,才重新翻出这些事。

      李世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在心里藏了这么多年的疑惑终于解了,难怪母亲宁愿死在他乡也不愿意再回去了。

      千鬼姬玉是流叶山庄的传庄之物,却被游浅墨偷走,从此她和李渊之间便再也回不去了,其实一开始就回不去了,一开始,她就是抱着目的接近李渊的。

      那样龌蹉的目的,又怎么有资格说爱。

      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箫声,李建成将头埋在枕头里睡得很沉,乌亮的发丝盘在枕头上流云般迤逦。

      李世民伸手去摸,又猛的收回手,外面的箫声越来越清晰。

      天上星子闪烁,挂在漆黑的天幕上,两个长袍人端端立在高高翘起的屋角上,风卷起他们的衣衫和发丝,仙风道骨。

      一个人半垂着头吹奏唇边的长萧,一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窗口。

      很快,一个人影掠了出来。

      掠出的人影垂手站在他们对面,面上有些冷淡的倦怠,“你们一直追着我跑到底为了什么事?”

      静默的人平平伸出手,手中搁着一个铜质的圆盘,上面一根针直直的指着他的方向。

      李世民皱眉,“这是什么?”

      执萧人道:“我承族长之命带你去承天阁。”

      李世民:“……”

      李世民:“不去。”

      执萧人清清淡淡道:“由不得你不去,你满手血腥吾等由不得你再逍遥。”

      另一个白衣人道:“你是李世民,你消失了七年,然后再次出现,和你一起出现的是天狼星。”

      “你抬头看,你带来的那颗星辰已经蒙上了一层血色。”白衣人的手指向远远的天空。

      李世民:“…………”

      “我不喜欢在打架的时候抬头。”

      执萧人:“……”

      白衣人:“……”

      李世民拢了拢袖口缓缓道:“你们说得没错,我这些日子总要见了血腥才能平静,但是我还是不愿意跟你们走。”

      顿了顿,李世民接着道:“跟你们走了,我这条命定然由不得我自己了。”

      “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还舍不得这条命。”

      白衣人淡淡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李世民:“我是在说我的决定。”

      白衣人:“你房间里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在去往承天阁的路上,我们等你三天,你杀一个人我就在他身上砍一刀。”

      李世民:“……”

      李世民瞪着眼睛,他一直瞧着窗口,确实没看见有人进了房间,况且就算有人进了房间李建成不会轻易被捉住,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被带走。

      执萧人解释道:“我们这一族有些世人不知的异能,你和他们交手时也必然是见识过的,带走一个人对我们来说的确不是难事。”

      李世民垂着眼眸,蓦的笑了一笑,“我也有些世人不知的异能,杀了你们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衣人唇边浮出讥诮的笑,“这些我自然知道,承天之力自可只手覆天下,但是在我死之前,最先死的就是你的情人。”

      李世民:“……”

      “三日后,承天阁见。”

      很有仙气的两个人轻飘飘的飞向远处的屋顶,风中送来一句“雪山之北,东海之滨,便是承天阁。”

      李世民重又从窗口翻进屋子,结果一眼就看见床上睡意盎然的李建成。

      李世民:“……”

      不是说抓走了……这是什么情况?

      李世民伸手在李建成脸上啪啪拍了两下,李建成皱着眉头在被子上蹭了两下,迷瞪迷瞪的斥道:“滚。”

      李世民:“…………”

      难道抓错人了?

      李世民默默的嘲笑了自己一番,果真是入了魔障,怎么会认为别人以为李建成是他的情人。

      往隔壁一探,郑沫沫居然也在。

      这……

      子夜里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呓梦,只为了那一句奢望般的假设。

      虽然那两个人并没有真的带走李建成或者是郑沫沫,但是李世民还是不敢大意。

      那两个人的气质和态度没有丝毫作假,之前那些找到流叶山庄夜夜扰他清梦的人也并非等闲之辈。

      李世民眯着眼靠在床头,窗外晓月半昏,笼在一棵黑黢黢的树上。

      身边的人挪了挪,往他身边靠了一点,然后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亵衣,手指细细的,看起来有几分孱弱。

      李世民却知道,孱弱不过是个样子,这双手轻轻一动便是一条人命。

      郑沫沫一早便过来看李建成,面色有些哀戚,眼睛红肿着,她抖着嘴唇说:“我父亲他死了,以后我再也没有家了。”

      李建成微微笑了笑,“没关系,反正你以前也没有。”

      李世民:“……”

      眼见着郑沫沫的眼圈又红了,李世民安慰道:“郑姑娘已经和我大哥定下来婚事,流叶山庄自然便是你的家。至于你的父亲,我大哥他有些不通人情,我代他赔不是,以后郑家有什么需要,且尽管来找我,我定当竭尽全力。”

      李建成:“……”

      “我没有不通人情。”

      郑沫沫强忍着平静道:“我父亲的死,可是和你有关?”

      李建成眨眨眼,“和我些许有些关系,我多日之前曾挑战与他,但是并未将他伤到气若游丝的地步。”

      顿了顿又补充道:“伤得最重的应该是被我斫去双手的人,兴许现在已经没了。”

      郑沫沫眼睛蓦的睁大,脸色仅剩一丝血色褪了干干净净,踉跄了两步,声音喑哑得像上了年岁的轱辘,喃喃道:“死了……怎么……会,死了……”

      李世民伸手扶住郑沫沫,觉得她颤抖得厉害。

      他想告诉她,那个人不是李建成杀的,是他杀的,但是他知道,是他还是李建成对郑沫沫来说都没有区别。

      李建成撑着双肘坐起来,靠在墙上,望着郑沫沫,淡淡道:“我特意问过,那个人和你并没有多大的血缘关系,不过是你们郑家里另一个分支罢了,若是……”

      “若是你以前同他感情亲厚,我……”

      话没说完就被郑沫沫打断,郑沫沫猛地抬起头,如往日在少林一般冷静,“我和他并不相熟,只是悲伤你将我们郑家毁得这么彻底。”

      李建成单手蜷在唇畔,咳了两声,“世民刚才说过,若是郑家有什么需要,流叶山庄自当鼎力相助,你们郑家不会就此毁掉的。”

      郑沫沫眼中冷冷的,嘴角微微提着,“原来你做的这些事,不是想毁了郑家,却只是来让我伤心的。”

      李建成将手从唇畔拿下,接过李世民递过来的一杯水,浅浅抿了两口,“是我欠考虑了,我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想着那些武林正道经了这几年的安稳日子都忘了我李建成曾经是什么人,胆大妄为的摸上流叶山来杀我的人,便重现出山震慑了他们一番,省的日后不得安宁。”

      “却没想到,你原来离开郑家却还是念着郑家的。伤了你的心,是我的不对,日后我再不对郑家动手了,但是你父亲仙去实在不是我的过错,你莫要因此和我生了嫌隙。”

      郑沫沫呵了一声,指着李世民道:“我也从来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贴心的人,就因为他被人追杀一次,便这样大怒气的要去将整个武林都挑战了一遭,真真是个好兄长!”

      李建成垂着头,低眉顺眼的模样,“这次是我的不是,你心中有怨愤这样说出来也好,省的郁在心里伤了肺腑也伤了你我的感情。”

      “我确实没想过要让你伤心,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理当爱护你让你日日欢颜,绝不会有意去伤你的心。”

      郑沫沫脸色依旧白得厉害,嘴角弯出一个讥诮的笑,“理当,理当……是谁的理当?是你以为的理当,但是哪一次你做到了?你从来没做到,李建成,你叫我现在怎么相信你的理当?怎么相信你许给我的一世白头?”

      “白头,呵,……不过一个笑话。”

      李世民端了一个青瓷的杯子,半支着下巴看两个人吵架。

      李建成很是疑惑道:“你不相信我?我已经做了承诺,会娶你,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我也并没有做伤害你的事,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你要这么伤心。”

      “我已经说了你父亲的死和我并无关系,你们郑家也不会衰落,你到底还在伤心什么?生气什么?”

      李世民默默的将头转到窗口,不愿意看郑沫沫绝望的眼神。

      和李建成谈这样的事,永远谈不通。

      李建成永远不知道,他做的事情对郑沫沫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永远不会理解他打伤她的父亲挑战她整个家族对郑沫沫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李世民心里忽然有一种隐秘的喜悦。

      是那种被认可的喜悦,被当做最重要的人的喜悦,原来他有那么重要,比郑沫沫还重要。

      原来在李建成心里,所有的感情都是说不清楚,但是,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威胁却是那么清楚,清楚到可以去挑战所有人,可以去伤害所有人,只为了这个目的。

      只为了保护他。

      “世民,你笑个什么劲?”

      李世民:“……”

      李世民默默放下嘴角,“嘴巴抽筋了。”

      李建成:“……”

      郑沫沫早已摔门而出。

      李世民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笺,“我收到元吉的消息,他也在江南,大概晚上就能到了这里。”

      “魏征传来消息,说要成亲了,新娘子是岳堂主。”

      李建成扶着额角,“魏征?哦……想起来了,他不是喜欢着刘文静?怎地要娶别人了?”

      李世民:“人这一辈子总不会只喜欢一个人的,刘先生都殁了七八年了,魏先生也是该放下了,他一个人总是寂寞的。”

      “况且,岳堂主喜欢他许多年了,他自己不能求仁得仁,便成全了别人一次也算是做了功德。”

      李建成,“功德?原来这样子也算是功德,真真是稀奇。”

      李建成十分鄙薄,“他是想积了功德等死了让人给他立个庙不成。”

      李世民将信笺方方正正的叠起来,淡淡道:“情这样的事你总是不懂的,以前刘先生还活着,虽然并没有接受魏先生,却到底让魏先生有些期望的,但是一旦死了,便再也没有期望了,这段情也就死了。”

      “你也莫要把感情看得太高,无论怎样深刻的感情总是抵不过生死的距离。”

      细细的风从窗格里吹进来,拂动着李世民垂在额前的发丝,光影深深浅浅的荡着,黑色的宫绦在腰间一晃一晃的。

      李建成眼睛搁在李世民眼见那一绺宫绦上,“原来感情不过如此,我以为所有的感情都像宋延年对薛红衣那般的深刻,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原来并不是这样。”

      李世民站起来,推开窗,“每个人对感情的态度都不一样,而魏征这样的,却是最普通的情况,心如死灰之后,依旧要活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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