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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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退敌【一】
李世民下了马，一步一步走近，被风吹了满眼的沙，一眨就痛得泪如雨下。
李元吉被人扣压着，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孩子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没落下泪来。
前一天夜里，李元吉因为贪玩，偷偷留在半山腰的帐篷里，因为是偷偷留着的，也没人发现他，自然没给他饭食，也算是因祸得福没有中毒，而柴绍夫妻则没那么好运了，夕阳一落，李三娘就回庄了。
此刻，两人正靠在一起，双眼紧闭，胸膛还在起伏，和其他人一样。
李世民走到李建成身边，蹲下来把人抱到怀里，伸手把粘在泥土上的发丝一绺一绺归到脑后。
一滴泪啪的滴在李建成眉梢，泪水滚烫，滑到眼窝，李建成皱着眉头睁开眼，惊讶道：“你怎么还没走？”
李世民：“？”
李建成捂着肚子大喘了几口气，“我特地让宋延年回去告诉你让你走，你怎么还跑来送死。”
李世民低头看他血肉翻卷的伤口，“我陪着你。”
李建成喘着气骂道：“陪你妹！玄霸那个臭小子早就跟着一个什么游方道人跑了，你陪着我死了，我们李家不是断子绝孙了。”
李世民摸摸他的头，低声说：“放心吧，不会的，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李世民要扶着他站起来，李建成根本站不起来，他伸手一摸，眼睛红得能滴出血来，颤抖着问：“他、他们挑了你的筋脉……”
李建成咧咧嘴，满不在乎，“要不然你觉得我还能活着吗？”
舍弃了所有的感情换来的绝世武功，就这么眨眼间没有了。
曾经飞扬跋扈谈笑夺命的青年如今手脚无力面容惨淡，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样惨烈的毁灭之后，他还能笑，眼里一片灰暗，却努力挑着嘴角安慰他，想让他活下去。
李世民在这一刻才真正觉得绝望，心口像被浸在毒液里，苦楚翻滚着，煎煮着，却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心里的愧疚入了髓，透过骨，伤了魂，损了魄。
李建成眨眨眼，“是不是觉得很愧疚？”
李世民：“……”李世民想像以前一样在心里吐槽，却发现痛到此时，心沉重得再想不了别的。
李建成得意的笑，清雅娟秀，嘴角绵延的血却让笑容带了十分的凄凉，“其实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去救的那个丫头，我特地嘱咐他们别拦着你，嘿嘿。”
说完，神情又沮丧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后招那么多，这次失算了，哎，本来只是想教育你一下，结果把自己也教育了。”
李世民紧紧抱住李建成，仰着头无声的哭泣。
这个人是他的大哥，走火入魔都舍不得对他动刀的大哥。
被他三刀连刺沉睡不醒却听到有人挑战他的时候强迫着自己醒来的大哥。
知道他和人有旧，故意纵容他放人的大哥。
他的大哥，却因为他的自私贪恋而落到这个地步。
李建成不满道：“你哭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李世民低声说，声音嘶哑哽咽，“我只是太痛了。”
李建成愣了一下，试图抬起手，又垂落下去，筋脉一断手脚俱废，他的手抬不起来。
“他们伤了你？”
李世民：“没，我很好。”
李建成：“那你哭什么？”
李世民擦干眼泪，“我知道你没有情绪，哭不出来，再痛也哭不出来，所以我代你哭代你痛。”
李建成张着嘴，愣了半晌也没想明白，痛要怎么代？哭要怎么代？
李元吉听到李世民的话语，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嘶吼的哭叫，趴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手指深深扣紧土地。
此恨，扬灰挫骨不可灭，此悲，椎心泣血不可说。
段意栈站在众人前面，长衫飘摇，长剑凌冽，看着面前的生离死别，心头翻着酸楚，那么小的年纪，一个十六，一个十四，却要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受尽折磨，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家破人亡。
忍不住低头看手中的剑，刚才就是这双手，这把剑，挑断了李建成的筋脉。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坐忘经》将江湖搅得一团乱，不断有人因为这本秘笈招来灭门之祸，现在只能按照既定安排走下去了，让九心醉梦派掌门杀掉李建成，然后再让他在江湖宣布将《坐忘经》和《枯叶入流秋白头》献给辉帝，这样方能保证江湖的安宁，他求的也不过如此。
这次段意栈带的大多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英雄，但是也没有和李建成交手，只拿李元吉和李三娘威胁李建成，李建成无可奈何的只能任人宰割。
若是说只有一个人质，李建成敢一拼，但是如今是三个，而且两个还是昏睡的，李建成再怎么艺高人胆大也知道这个险冒不得。
任人宰割的下场就是现在这么凄惨的躺在这里，李建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是让人绝望啊。
李建成觉得背上有些痒，是李世民的手指，似乎在写字，两个字，“信我”。
李世民写完又把李建成放在地上，磊落站在一边，恰好站在段意栈对面，“段八爷，别来无恙。”
段意栈面沉如水，“流叶庄主，别来无恙。”
李世民忽然抱拳道，“晚辈曾经和前辈交过手，一招落败，如今一别经年，不知道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段意栈一愣，“？”
李世民：“八爷不用多想，其实晚辈也想赌一赌，你之前说要和流叶庄主一战的那个三年之赌我听说了，如今晚辈为庄主，自当和你一战。”
段意栈：“这……”
其实他那么说，只是为了引李建成出来，就算辉帝打了包票说李建成昏睡不醒，没见到人总归是没人相信的，果然在这话传开之后，李建成就出现了。
而如今李世民提出这个赌约，段意栈狐疑的看眼前的初具青年身形的少年，内力虽然大有长进，但肯定是比不上他的，难道有什么阴谋，但是这个赌约众人皆知，就算有什么阴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建成听了两人的对话，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安然的闭上了眼，似乎是认命，又似乎是相信李世民必胜。
李世民解下双刀，从地上随意捡了一把剑，挥了两下便摆了一个起手式，似随意又似有意。
见段意栈盯着地上的双刀看，李世民问道：“莫非八爷想用双刀和我打？”
“……”段意栈：“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用双刀？”
李世民撇嘴：“只是挂着做个装饰而已，你会用你腰间的玉穗子做武器和我打吗？”
段意栈惊讶：“但是这个瞧着不像装饰品，倒感觉像好刀。”
李世民漫不经心：“感觉有个毛用，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段意栈果然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又抽出刀挥了几下，赞道：“好刀。”
李世民眼中幽光一闪，传闻段意栈清心寡欲却喜欢收藏兵器，传闻果真不假，心里想着嘴里却说着另外的话：“当然是好刀，好看。”
段意栈：“……”
段意栈：“这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装饰品，这般的冰凉，这般的锋利。”
李世民嗤笑：“谁说锋利冰凉的刀就不是装饰品，我不会用刀挂在身上当然就是装饰品了。”
段意栈：“……”
后面的一溜人看两人在这里闲聊一般，沉不住气了，喊道：“八爷，别和这小鬼啰嗦，快开始吧。”
刚才就见盛装少年一脸悲凄抱着伏地青年时人群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如今再看到他们浪费时间，早就万分不耐了，他们是来杀魔头得《坐忘经》的，不是来看两人聊天的。
李世民瞟了一眼人群中发话的人，又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段意栈，“八爷，请。”
段意栈将双刀放下，缓缓抽出背上绑着的长剑，生死对决一触即发。
一人盛装长袖，长眉斜飞，嘴角紧抿，冷峻又漂亮。
另一人长衫黑发，锦绣长衫，温软娴和，淡然又飘逸。
双双持剑，李世民迟迟不动手，只摆着姿势，面无表情，似乎是在等待，又似乎只是在拖时间。
终于还是段意栈抖了一下剑尖，挑起战火。
一般江湖中的规矩，后辈和前辈之间若有切磋，前辈必当让三招，只是李世民既为邪道中人，又故意挑衅不动手，是以段意栈心中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相让。
段意栈内力浑厚，剑招大开大合，并不全是剑招甚至有些像刀式，李世民经由李建成的锤炼，剑招精妙速度极快。
两人打得难分难舍，渐渐，李世民弱势渐现。
以前就说过，江湖上也流行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越到后来段意栈对李世民的剑招越了解，压制得也就越厉害。
李世民到了后面，内力不济，翻转腾挪间免不了受写皮肉伤，李世民内力虽不济，轻功着实不差，两人边打边移渐渐远离了人群，但是也有不少人跟着看。
从高处俯视流叶山，可以看见有不少人从人群里挪出来，劲装疾行进了一个山洞。
山下有马蹄掀尘，红衣人微微弯着腰催马疾行，身后是横放的一个青衣人。
流叶山外千里之遥的武林盟翠微楼，段桥大喇喇的靠在软榻上，端着一杯清茶，悠然悠闲，忽然伸手用一把折扇挑起身后站着的余羽的下巴，调笑着吹了一口气，“小羽毛一直喜欢我的吧。”
余羽拍开折扇，面无表情，“我一直喜欢的是段意栈。”
段桥一愣，脸黑下来，“不许打他的主意。”
余羽低下头一言不发，段桥一脚踢过去，脸色扭曲阴森森道：“他是我一个人，谁敢肖想我杀了谁。”
余羽低声道：“你在绮望楼还包着三个小相公，何必又缠着他不放，上次你带着小相公缠绵的时候，他正准备跟你告别，他要去流叶山，走到门口，听到里面的呻吟，才一言不发走了。”
段桥站起来恶狠狠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没资格过问。”
余羽声音隐隐带着愤怒，“可是你这样，他心里会怎么想，你既然说喜欢他，怎么舍得让他伤心，若是我……。”说到这里，余羽将后面的如果咽了下去，因为没有这个若是，何必让自己这般难堪。
段桥忽然笑了，得意又嘲讽，“那又怎么样，无论怎么样，他最后都会站在我身边，而你，一辈子也别想。”
余羽黑色的眼睛中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又想到段意栈临行前交代的话，好好照顾他，忽然觉得连发怒的资格都没有了。
段桥得意洋洋的摇着折扇走了。
往绮望楼的方向走了。
余羽捂住眼，手指一片温热，小意，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把你压在身下？！有什么资格？！！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