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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天空一直下着蒙蒙雨,我停在回家的路上,抬头看那一片乌黑的云,雨滴渗透到眼里,打湿了脸颊,明显觉得无比的刺疼。
      雨突然变得很大,我用公文包顶在头上,朝家的方向跑去。雨滴打在道路两旁的绿化树上发出的声音令我想起了卫霏,想起和她坐在落地窗前,听外面的滴答,看外面的匆忙,时间会不知不觉地过得很快。
      回到家楼下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结果刚刚的拼命冲刺还比不上徒劳。这里的保安是个老伯伯,无可置疑地慈祥,跟住户没有什么事情不谈的,而我回来或出去只给他打个招呼,其它不多说,因为我不想卷入三姑六婆的是非当中。
      最近电梯从顶楼下来用的时间越来越长,大脑跟着电梯慢慢地倒数,却没有一点点的兴奋与绝望。
      后来我还是决定爬楼梯了,因为电梯卡在我住的那层上,肯定是哪位大婶在电梯里按着“OPEN”跟电梯外面的人大放厥词。
      楼梯间都是感应灯,每一步我会很用力地踩在地上。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我曾经在感应灯走过,灯突然无原由地熄灭,瞬间的我与周边的空气没有质的区别,至少对那盏灯来说是这样。
      有时我脑充血似地奢望卫霏就在门的另一边等我回来,敲响门扇,在门外等了很久很久,风把思绪吹到零摄氏度以后,才承认奢望并不是一个好东西。
      我慢慢打开门,伸手摸索灯的开关,把它拨上刹那,灯光不停地闪烁,心里的恐慌跟着黑暗反复地消失又重现,消失又重现.......
      把关上门,空气不流通的暖和的屋就像夏日里的空调房一样舒适。我左手撑在墙上,右手脱去穿了一整天的皮鞋。在墙的同一高度上,有好几个灰色的手印,我试着不在乎这种小事,包括打开鞋柜时看到那双夸张的高跟鞋。
      我把公文包丢到沙发上,走进浴室仍能零星地闻到卫霏身上带的香水味,我怀疑过这是她故意遗忘下来的。坐在浴缸的边上,扯开领带,拧开热水,雾气已经很努力地把那些香水味溢出这间浴室,而我好像对这香味已经成瘾,贪婪地深深吸一口,但它们在我的肚子里膨胀,让我狠狠地将全部咳了出来。
      天空飘落毛绒绒的雪,城镇公园的观光雕像冷得撒不出尿来。
      我泡在水里睡着了,梦境玩弄般出现卫霏的身影,所有为她努力的,为她疯狂的,为她爱屋及乌的一切,像用老式电影播放机一格格快速跳动,我甚至听到格子切换时发出“咔嚓”的声音。
      卫霏把我推进了游泳池,呼吸越来越困难,我不断挣扎,窒息把进屋到现在这段时间压成仅仅一秒的回忆,我就用了这一秒来意识到自己是栽进了浴缸的水里。等我冒出水后,眼睛已经被淹出了细小的血管,那种感觉就像卫霏留给我的伤痛在具体化似的。
      “为什么你跟《微笑的咖啡杯》里面的男主角一样,从故事的开头就已经是离开了,然后我的感情围绕着你写了厚厚一本唯美的绘画册,但里面全是我的忧伤。你离开的时候好像忘记带上那只属于你的情侣咖啡杯了,我把它们封存到同一个盒子里,这样的话,尽管我们不能够破镜重圆,但我们的咖啡杯也能终成眷宿。我记得我们总是抱在一起坐在洗衣机前的地板上,看衣服不停地旋转,幸福在三百六十度后一个轮回。如今不变的周遭,唯独我们不同了。还有这本没有页码也没有日期的日记本,被我无意从高空坠落,纸张最终散落在地上,内容乱得不堪入目,我无法想起曾经的我们是爱上彼此后分手,还是分手后爱上彼此。”
      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接着铃声加震动。我按下接听,再按下扬声器。
      “祟海吗?要不要出来喝几杯?”小生跟我通电话总是抢先说话,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行,哪里?”
      “就我们常去那间酒吧,你快点,我在等着你呢。”
      “好,我马上到。”
      跟小生认识了三年,他一直对我很好,应该说是礼尚往来,每次喝醉都要背他回家,这活可不是说着那么容易。
      我把笔夹在日记本中,打开衣柜,突然的空荡仍没在这几天完全适应。以前里面都挂满了卫霏的衣服,现在它们全被卫霏收拾到行李箱去,移民都别人家的衣柜打算长期定居了。
      我随意换了一套衣服就摔门走了,比起喝酒,我更想逃离这个分手的案发现场,每次看到被卫霏的行李箱撞坏的墙角,我就会想起她那句“我们分手吧”,这句话就像耳鸣一样,总在不确定的时间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电梯里走出一个小孩,是住在隔壁的小然,他玩着手中的奥特曼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踩到我的鞋上然后跌倒了,奥特曼也摔在地上断了一只手臂,我马上扶起他。
      然妈边给他拍去裤子上的灰尘边唠叨着。
      我把奥特曼还有它都手臂捡起,重新拼凑在一起后递回给他。
      然妈就拉着小然走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却未能料到小然回头给我挥手。
      我靠在电梯的墙上,仰头闭上眼,黑暗里耀人的光芒,但不是那种带人走向美好的光芒。回想刚刚小然向我挥手时,我们的目光重叠,电梯门还没等到我回应就将我完整地关在里面。
      电梯慢慢减速,失重令我有种想吐的感觉,等电梯门一打开我就迅速走出来。
      “这么晚还出去啊?”
      我随着声音看去,“是啊,你还不下班吗?”老伯保安瞄下手表,喜感没有忍住就挂在脸上,“快了。”
      离开这幢大厦时雪已经停了,路上积了薄薄一层雪,踩上去怪舒服舒服的。有些女人仍撑着雨伞,显得特别矜持。
      天气冷得想把眼睛也藏在围巾下,即使在转弯角与路人撞肩,第一时间是把衣服往上扯,连句抱歉都放到很后很后。
      走进酒吧,热闹的黑暗里闪着各种色彩的灯光,在加上震耳的音乐,心跳跟着鼓声开始同样的频率。
      远远看到小生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她笑眯的眼睛带有深邃的忧伤。
      我拨开人群,在小生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他拧过头来,指着旁边的空位置,:“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跟我一起公事的许惟敏,刚来我们单位不久。惟敏,这个是曾祟海。”
      稍微打个招呼后我们就寡言了,怀有的心事涌上了喉咙又跟酒一同冲进胃里,好像沉默是最有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喝到最后只有小生扑在桌子,而我仍然十分地清醒,清醒得没有傻乎乎地把一些梦话脱口而出。
      看着惟敏面前凌乱地摆着十几个空瓶子,我明白她也遭受与我类似的事情。这个世界真的有太多太多的巧合,于是在还没遇到那个跟你有同样遭遇的人之前,总会错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
      惟敏把最后一口酒喝了,站起来在钱包里翻。
      我:“走了吗?”
      惟敏:“嗯。”
      我:“这酒钱我给吧。”
      惟敏:“哦,下次有机会我请客。”
      我把剩下的半瓶酒放下,背起小生往酒吧外走,跟惟敏道别后,一个往左,两个往右。至于那瓶酒还留在里面,就算我把它喝完了对事情仍然没有任何的帮助,这样的话我何必这么垂死挣扎呢?
      我扶着小生从衣袋里掏出钥匙,走廊的灯就熄灭了,我用力踩到地上,但它没有任何反应。我只好把钥匙逐条插进锁孔,随尝试的次数增多,耐心也一点点地被摧毁,幸亏在爆发前把门打开,不然我真的会把钥匙给丢了。我承认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况且耐心又不是无限大的。
      把小生扔到软绵的床上,习惯地看看四周,那衣柜太过引人注目了。我打算去把门关上却被小生拉住,很大力地一扯,整个人扑到他的身上。
      我立刻爬起来,他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让我的耳朵变得红晕和火热。即使在酒吧呆了很久,那股香味仍是清晰。小生的酒精发作,向天花举起握紧的拳头说我们再喝,然后又把手摔在床单上睡着了。
      “有人在吗?祟海?”门外的声音打断我的乱想。
      我走出去,:“大叔,有什么事吗?”是小然的爸爸,住在隔壁。
      大叔:“喏,你的信。”
      我:“又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大叔借着屋里泄漏出去的光找到自家的钥匙:“明天叫人来修下这灯,找钥匙都找不到。就这样,我走了。”
      我:“嗯。”
      我把门关上,一边找信件的署名一边把封口拆开。
      写信人是徐寒,因喜欢听那些臭味相投的音乐才和他有了很深的交情。我们总是在城里唯一一间音像店里呆很长一段时间,经过旁边玩具店的窗框前又会短暂停留。窗框里有一只奇怪的布公仔,徐寒每次看到它都会产生讨厌和恐惧,可每次经过玩具店时又会不自禁地多看它一眼。直到有一天他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恨他那么突然的正值春天的再见。在那个满是离别的机场里,说不出任何话那是因为我还在恨他,我递给他一个浅蓝色盒子,说上了飞机后再打开,看着徐寒在通道里行走直到转弯消失,怒火突然缺氧熄灭,眼泪哗然流下,飞机轰然起飞。
      我坐在放空水的浴缸里拆开信封,里面一张信纸,一张相片。
      信纸上写了很多很多字,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段是:
      你什么时候结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卫霏谈了三年的恋爱了吧?等你结婚那天我一定回来参加你的婚礼。我会用最近的距离去看你的幸福和祝福你。
      我放下信纸,看着照片上的布公仔,它那奇怪的笑容沾湿了信封的一角,和它黑白相见的眼睛直逗人睡去。
      在梦里我听见卫霏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好像撞上了什么把我撞出了梦境,声音也突然变成了男声线。
      “祟海,睡在这里干嘛。”
      模模糊糊看到小生的脸庞,失望把体力抽空。
      他用守捂在我的额头上,冰冷冰冷的。“你发烧了,我抱你回房睡吧。”
      说完就被他一下子打横抱起,我的下巴不小心碰到他的脖子。
      我一直保持沉默,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小生,他身上的香味竟让我心安的感觉。我只是单纯地闻着,直到他把我慢慢放到床上,给我盖上那张有些酒气的被子。
      “你先睡会,我出去买点东西。”
      朦胧中听到关门的声音,我又一再睡过去了,我又一再梦见卫霏,她在梦里说了几次“我爱你”,就只有“我爱你”,没有其他的话了,可我知道这不是真的,我不想这么自己骗自己。
      等我有意识地醒过来已经是另一个早上了,我拿开额头上的湿布,侧头看着靠在衣柜前熟睡的小生,视线似乎带有无数的刺把小生给刺醒。
      小生:“感觉怎样?”
      我:“好多了。”
      小生:“我给你拿点吃的来。”说完他就走出去了。
      我慢慢地坐起来。
      小生:“给,我还要上班呢,记得把这些药吃了。”他边说边穿上外套。
      我:“小生,你要不要搬来我这里住,卫霏走了这房子太大了,况且你不是说喜欢经常搬家吗?”
      小生:“我考虑下吧。”
      他匆匆忙忙地走了,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快,我喜欢光阴似箭,因为我相信时间是可以治疗伤口的,就算不能够十全十美地痊愈,但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了。
      雪人偷偷地彻底融化,留下它的鼻子和眼睛,或许它明白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明白那根红萝卜和那两颗纽扣是融化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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