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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如是 ...

  •   一回到客栈,叶昔迟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马车上把沈凝烟的易容工具给拿下来。四四方方的一个木盒子里,装满了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叶昔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索性一股脑地全抱回了沈凝烟的房间。

      沈凝烟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可身子刚贴在榻上,就听门口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眨眼间,叶昔迟已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她房里,将手上的东西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沈凝烟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身上依旧是那件湖绿色的金丝软烟罗纱裙。她走到叶昔迟身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宝贝们被毫不怜惜地扔下,心疼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叶昔迟一边擦着额角的汗珠,一边抱怨道:“想不到这些小东西居然那么重。”

      箱子的底下藏了一块玄铁,他连箱子一起拿来,怎么可能不重?

      沈凝烟又好气又好笑地把箱子推到一边,也不戳破这个秘密。抬头见叶昔迟不停地甩着双手,仿佛累极了的样子,连忙扶着他在一旁坐下,抬起他的一条手臂,温柔而又小心地揉捏着。

      叶昔迟含笑地望向她,“力度适中,不轻不重,看来这一个月,我有的是时候慢慢享受了。”

      沈凝烟皮笑肉不笑,手上狠狠地使了一把力,道:“公子既然喜欢,我自然是乐意为公子做事。只不过我是一个粗人,舞刀弄剑没什么问题,可垂肩捏背的手法却不太到家,用得不过是一些蛮力罢了。若偶尔失控,还望公子不要怪罪才好。”

      什么叫偶尔失控,这丫头分明是故意的!

      手臂本来就酸胀得厉害,现下更是疼得皮肉直跳。叶昔迟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这次的赌约。这丫头素来有仇必报,最近频频逗她都没有任何举动,打不定是不是都记在心里,等着哪天报复他呢!若是每天都来这么一下……

      思及此,叶昔迟忽然一哆嗦,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道:“阿花,我跟你商量个事吧。”

      沈凝烟听声音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迅速地扭过头,拒绝道:“不要!”

      叶昔迟不由无语,他的意图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阿花,你还没听是什么事呢,这么快就拒绝,让公子我好伤心呐。”

      沈凝烟冷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却是变得小心翼翼,“从你嘴里出来的多半没好事,我才不要听。”

      呃,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叶昔迟努力保持着微笑,继续与沈凝烟谈条件,道:“阿花,只要你答应帮我办这件事,我们这一个月的赌注就算一笔勾销了,可好?”

      有这等好事?沈凝烟不相信地看着他,只见叶昔迟轻轻地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沈凝烟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一字一字道:“我、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被如此直接地拒绝,叶昔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沈凝烟也不管他,拍了拍手,自顾自地往榻边走去。没走几步,就听叶昔迟略含挣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若是你应了,不仅我们的赌注一笔勾销,本公子还亲自给你捶一个月的背!”

      下一刻,沈凝烟已迅速地回到他身边,殷勤地为他倒了一杯水,笑眯眯道:“公子,您别急,慢慢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听,听听!

      方才还义正言辞地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现在立马变了一张脸!叶昔迟的嘴角微微抽搐,都说女人善变,果不其然,他眼前的这个女子,可是善变中的佼佼者!

      叶昔迟从她手里拿过茶杯,猛得灌了一口,没好气道:“李小姐的模样你可看清了?”

      沈凝烟想了想,道:“大致记得。”

      叶昔迟又问:“若是让你易容成她的模样,你有几分把握?”

      沈凝烟道:“方才粗粗一眼,并未仔细瞧过,现在也只记得个七八分,若是要易容,大约六七分吧。”

      “好,六七分便六七分。”叶昔迟知她谦虚,通常她口中的六七分,最后出来的成效怎么说也会有八九分,如此,也便够了。

      沈凝烟疑道:“公子为何要我扮作李姑娘的模样?”

      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叶昔迟沉默了一会儿,道:“想必李姑娘疯癫的事情整个扬州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那么她的那位‘夫君’就不可能不知道。你想一下,如果换做是你,忽然见到一个人人口中的疯子重新站在了你面前,并且神志清晰,举止正常,你会不会害怕呢?”

      沈凝烟摇头,肯定道:“不会。”

      叶昔迟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问:“为什么?”

      沈凝烟道:“我既没有做过对不起李姑娘的事情,她的疯癫亦不是由我造成的,我为何要害怕呢?”

      “说的不错。”叶昔迟点头,又反问道,“可若是这件事因你而起,你又会作何想?”

      经他一提点,沈凝烟忽然恍然大悟。她懂叶昔迟的意思了。假设李姑娘的病与她的那位夫君无关,那么他再见到李姑娘时,最多也不过生出几分尴尬之色,纵使当初李姑娘真的对不住他,两人如今已井水不犯河水,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绝不会与姑娘家一般见识。可若是他心中有鬼,那么再见到李姑娘,一定会有所忌惮,届时只要他们稍加套话,不信他不会道出实情,事情也便水落石出。

      此乃妙计也!

      沈凝烟赞道:“公子此计甚妙,相信定能得知事情的真相。我现在立刻易容成李姑娘的容貌,待会儿就去找那个负心汉理论!”

      叶昔迟按捺住她急不可耐的性子,温言道:“这倒不急,今日一早我已让司琴去打探那个人与倚翠轩老板的关系,想必就快回来了。方才在成衣铺的时候我问过老板,他已承认半年前李姑娘也曾与她夫君前去买了一件同你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只要等司琴回来,你换个容貌便是。”

      沈凝烟闻言拧起了秀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语气幽幽,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失望,用只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嗫嚅道:“原来这件衣裳,竟不是公子特地为我买的。”

      想不到她白高兴了半天,不过是他的一个计谋,并非出自真心。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该怎么做,可自己还在自作多情,空欢喜一场。

      叶昔迟见她脸色不好,却不知自己是说错了哪句话惹得她不开心,遂低头凑近她,询问道:“阿花,你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沈凝烟只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心里积压的委屈忽然莫名地开始滋生,顺着血液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又涩、又痛。

      她念了他那么多年,爱了他那么多年,可他呢?却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易了容之后留在他身边,她知道他认不出自己,所以她未曾怨过他分毫。可这些日子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他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或许在他的心里,那句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承诺,根本只是他的信口胡言,不值一提。或许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早就随着时光的流逝,消失殆尽。或许他不是不肯透露,而是根本不记得了。

      强忍着眼里泛滥的泪花,沈凝烟咬了咬唇,轻轻摇头,“公子,能不能麻烦你出去一下?”

      出去?叶昔迟更加疑惑,只不过是易个容,他又不是没有看过,怎么忽然要赶他出去了?可沈凝烟低着头,顺着耳鬓垂落的发丝又正好将她的侧脸挡住,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只好由着她,应道:“好,我这就出去,你好了叫我。”

      沈凝烟没有出声,亦没有动作,直到听到身后的门被合上的声音,才将头缓缓抬起。铜镜里,那张俏丽的小脸上,泪痕深深。

      屋外日头正盛,风止树静。

      叶昔迟才出门不久,司琴就满头大汗地从另一侧的楼梯口跑来。

      “公子,公子!”

      “慢点走。”叶昔迟低低地笑道,“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司琴道:“都打探清楚了。”

      “哦?”叶昔迟挑眉,推开旁边一间房门,径自走了进去,在桌边坐下。不知怎的,耳边再次浮现出沈凝烟方才略带失望的话语,心里不由一揪。

      他听到了。

      她说,原来这件衣裳,竟不是公子特地为我买的。

      叶昔迟不明白这种情绪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眼下有要事在身,他也不愿多想。理了理思绪,对跟着他一同进屋的司琴道:“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是,公子。”司琴垂首站在一旁,慢慢地将他今日一早的所闻尽数告诉叶昔迟,“方才我按着王氏给的地址去了孙秀才家,哦,这个孙秀才正是李姑娘的夫君,名唤时初。孙时初的家境并不怎么富裕,家里有两位高堂及一个姐姐,平时的生活都是靠父母与姐姐做点小生意来维系。听他的邻里说,孙时初自小苦读,寒窗十年,是扬州有名的才子。孙家父母很久以前就寄希望于他,盼他他日能考上状元,上京谋个一官半职。是以他的家人对他言听计从,有求必应,甚至为了让他不耽误读书,半点活都不让他做,这也养成了他闲散慵懒的性子。却未料前年上京赶考,孙时初不仅没考上状元,连个进士的衣角都没摸到。离家前孙家父母几乎把这些年来攒的所有银两都给了他当盘缠,可他回去的时候,却已是身无分文。”

      司琴顿了顿,叶昔迟轻哼一声,“生了这么个儿子,那孙家二老倒也可怜。”

      自古以来科举考试都是竞争最为激烈的一项,孙时初考不上倒也不足为奇。叶昔迟不满的,是他在二老的照顾下活了这么些年却从不曾为二老分忧,一个人若是连最基本的孝顺二字都做不到,就算侥幸考上了,将来在朝廷上也多半游手好闲,倒不如回家种地去呢!

      司琴继续道:“孙家二老当时很失望,但也没有对他有半分责怪,只让他好好读书,来年再去考。只不过从那以后,孙家的家境就更加窘迫,有人常常看到孙时初年迈的爹娘带着年轻时候用过的首饰去当铺变卖。可突然有一日,孙时初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银子,将孙家二老当掉的东西尽数赎了回去,还添置了不少新衣与家具。我问了孙时初的街坊,他们说他当日得意洋洋的模样,与从前那个安静的少年判若两人,倒像是那些发了横财的刁民,一朝得志,连鸡犬都能升天了!”

      叶昔迟拢眉,问道:“他们有没有说是为什么?”

      司琴摇头,道:“这倒没有,我问了,可他们也说不知道。”

      叶昔迟沉默,半晌之后才道:“后来呢?”

      司琴道:“听说后来那孙秀才也不知怎么就和李姑娘好上了,常常借着吃饭的名义去李老板的酒楼,实则是与看望李姑娘。日子久了,李老板与李夫人见两个孩子互生情愫,便也应了他们的亲事。后来便是王氏说的那些,公子你也知道了。”

      “就这么简单?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叶昔迟沉声问道。司琴虽然打探到了孙时初的情况,可对于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却是一点都没有打探到。可听了刚才司琴说的那些,叶昔迟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孙时初一定有问题!特别是他从一个穷秀才忽然间摇身变成了出手阔绰的大少爷,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或许,那便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所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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