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觉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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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若为着村里的风言风语发愁，她不高兴，但她又不能堵上别人的嘴。她从前的时候，是最特立独行的，在种种的蜚短流长中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因为她不在乎，而别人又不能拿她怎样。
可到了这里，在与大金村的人家接触中，她渐渐明白了这个小社会中的规则，你必须在这样的地方存活，这里由没有任何的法律和规章制度，全靠从古到今的道德与习俗来约束，一帮老人的言行举止影响着人民的前进的，出格是一件不道德不光彩的事。如果你想与人为善与人为伴，遵守道德与习俗是第一条。
她整夜里思来想去，床上翻来覆去地不安生，好不易睡着了。做了一场不安生的梦。
梦境很乱，稀奇古怪的人形，他们嘈杂地喊叫，她听不清，于是她很不快活，跟着他们一起喊叫。喊着，喊着，她惊异地发现，她渐渐地也变成了奇怪的形状，而那些人，看上去，是那么眼熟！原来，是他，是他们！她吓坏了，挣扎着要跑，可她跑不动了，她和他们一样，变成了没有心的东西。
她被困在原地，恐惧地叫喊，有人缓缓地走过，是那个自杀的人，他怨恨地瞪着她，沈安若颤抖地说，“你确实违法了，你不能全怪我。”那人没有表情，一双黑少白多的眼，瞪得更大了。沈安若尖叫，“你走开，走开！”他却越来越近。沈安若害怕地喊，“你撞死了小孩！是你！”她喘着气喊，“尸检报告写得清楚，你也承认了！后来是你自己要翻供，你怎么翻！？我说保你不死，没说你不坐牢！我没骗你！？”
那人忽然地消失了。沈安若颤抖着，战栗着，她的眼前又来了一个人，那人走得很快，只是轻轻地瞟了她一眼，那眼神忧郁而无奈，沈安若张了张嘴，她喊了一句，“韩姐。”那人静静地停下了，沈安若咬了咬牙，“对不起。”那人没有说话。沈安若道，“那边的势力太大了，我得罪不起。只能争取调解，韩姐。我知道你不要钱，可是如果你真不要钱，你连一点的补偿也没有了。姐。这个圈子……没有真正的正义。”
话音刚落，人影消失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壮汉出现了，他狠狠地谩骂，作势拳打脚踢，她却是冷冷地笑了，“光头，你给的钱够了，案子我也给你结了。两清。你非要再把钱要回去。那你就跟法官要去，要不，就去牢里跟警察说。”
壮汉不情不愿地走了，忽然，一阵风飘过，她眯了下眼，再睁开，无数的人影，定定地、冷冷地望着她，她尖叫、疯狂地尖叫，他们在向她靠近，他们已经吃掉了她身旁的人形，他们越来越近了。
“啊！啊啊！”沈安若被吓醒了，她捂着狂跳的心口，歇了一会，迷迷糊糊，又入了梦。
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困在原地，空落落的，只她一个。
她以为这是另一个梦了。
长久的平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过去。她一直怀念过去，因为它随着时光的淘洗，酿成了最美最醇的酒。她往往忽略了酿剩的渣子，曾经快乐过，曾经罪恶过。罪恶，想到这么个词，沈安若的心里一痛，最初的梦想——我志愿加入律师队伍，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律师。我将：忠于宪法、忠于法律，严格遵守《律师法》，切实履行律师义务，切实践行社会责任，崇尚律师职业操守，恪守律师职业纪律，勤勉尽责，诚信敬业，为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为维护宪法、法律的正确实施，为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为捍卫宪法、法律的尊严，而努力奋斗！奋斗！
她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律师，反而，成了罪恶的帮手。她和他们，都是些没有心的东西。
她感到悔恨，因为自己在法律里空子里嚣张跋扈，助纣为虐，她死在利益纷争之下，死的没有价值，会有人恨她，却没有人纪念她。如果可以选择，她忽然想，她宁愿为了正义而死。呵呵，想到这里，她微微地苦笑，别把自己说得这么伟大。如果可以的话，当初，该上诉到底的，韩姐，我对不住……
又一阵风，风吹到身上有种硬硬的感觉。她低下头看，她成了一棵树，一颗度过了严冬，伫立在春天里的树，它高高地直直地站着，心，却被虫蛀坏了。
她长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里，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她看不到人，只静静地聆听。忽而有一阵窸窣声，一个干尸悄悄地爬了过来，她的枝叶抖了一下，干尸仰起头，空洞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树叶不禁风似地抖动，她强忍着，鼓足勇气。她说，“金哥儿。”
干尸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头。
沈安若强定心神，道，“你不用吓我，死人我见多了。我不怕你。”她微微地晃着树枝，话语尽力地平和，“我不是好人，做过很多坏事。我，我没有好心肠。眼看着你死，我也受不住……可，有什么办法，要王寡妇住手？她会听吗，你要人养，你爹要养，金宝要养，啊，我要
养，她也得活啊。你还是仙姑指名道姓要除的妖！你爹知道了，他也不要你了，他默许了！！”树枝晃动着，她越说越乱，那一场不能声张的噩梦，汹涌地淹没了她，她恐惧，害怕，想要叫喊，想要制止，可她动不了，她也不能动，她杀了人，用不作为的手杀了人，这是她永远的罪恶。沈安若疯狂地笑起来，她叫着，“啊，啊，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有义务救助而不作为，有放任的意思表示，是故意杀人罪的从犯，从犯，呵呵，应该是吧。该判什么呢，死罪，不是，死缓也不对，啊，我是未成年人啊，无行为责任能力。呵呵，那也是有罪，二十四的成年人，装小孩子骗人，真恶心，呵呵……”
她杂乱无章地乱说，说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她恍惚地向下一望，地上空落落的，没有人了。
沈安若怅然若失，茫茫然的头脑像是一团浆糊，她动了动枝叶，觉得很重，她有些话没有说完，他就走了。她把话说得太乱了，实际上只有这么一句，她有罪，她一直不敢承认，她对他感到愧疚，但她无能为力。
“对不起。”沈安若喃喃自语。
梦，就断在了这里。
沈安若晨起之后，她还隐隐地记着这个梦，关于她内心的剥白。没有人天生就是坏人，谁都有过最美好的梦想。她曾经迷失在权钱交易中，丢了梦，成为牺牲品。然后，在穷困潦倒的地方，她绝望地从过去走了出来，为了活，她无所不为，她的心完全变了质，像一个动物，只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终于有一天，她不在为衣食发愁，进化出了人的思想与道德，她开始醒悟。
她想，她的心态一直不对，太功利，太恶毒，总爱用最坏的恶意揣度别人。她没有一颗良善的心。
想到这一点，她便记起了她最初烦躁的事，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大事。她想起金水，便觉着自己对人不好。金水是个好人。沈安若不爱他，但不能说不喜欢这么个人，他纯朴、善良、勤劳、能干，沈安若但凡能想到与自己性格相反的词汇，按到他身上似乎都不为过。如果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她能嫁给他，算是高攀了。因为她家名声不好，又穷，也没有个顶用的男人。而金水家，两个哥哥都成了家，日子过得风风火火，时不时地送些东西孝敬二老，老两口只养金水一个小儿子，日子很是舒心，只等着给小儿子相个好姑娘，算是完成一辈子的大事。若是沈安若安安心心地嫁了金水，这便是要享一辈子的福了，有吃有喝，有地方住，还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沈安若先前是不以为意的，她瞧不起他，她一心只盘算着利用他。但正经地想一想，他这样的一个好人，她对他好一些不行吗？沈安若忽然特别地想要抓住金水，嫁给他，让他顶天立地去操心，她就只站在他背后，做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或许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觉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