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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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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衙门
县委、县政府大院,有好几座高高低低的办公楼,在这几座楼的后面,还有几间终年见不到阳光的平房,县政府办公室的库房占了两间,县文联占了三间,主席占一间,办公室占一间,活动室占一间。文联占的这几间房,平时很少有人来,除了文联的几个人之外,就是有热爱文学和与文联工作有关的人来聊一会,或者来送上级开展书法、美术作品大赛的作者,其他人几乎是不来的。
难怪文联刘主席说:“咱们这地方终年不见天日,也很少有人来,进来几只狼把咱们叼走了也没人知道。”
文联只有几个破旧不堪的柜子,还有就是几张老式办公桌和几张旧椅子,收破烂的可能都不要,但他们几个人还是把这些桌椅板凳擦洗的干干净净,文联经费也紧张,一个大头针掉到地下也要捡起来,放在小盒里,不像人家有权有钱的单位,财大气粗,有钱有车,他们只好靠勤俭节约过日子。
每当过节时,文联除了机关人人分的东西有份时,只好看人家大包小包的往家拿了,有钱的部门发钱,有权的部门有单位给送,下面的单位给有权的部门送东西,不敢送到县委、县政府大院,而是送到离大院不远的一个小商店,列个名单和东西一起放在那,下班后各人拿各人的,尤其是八月十五和过年前,有权和有钱的部门,发的钱物很多,他们只能一饱眼福,看人家大包小包往回拿,有些他们连眼福也看不到,好在县委宣传部李部长和文联关系还不错,宣传部分的东西也给了他们一部分,这才使得文联几个人心理得到一点平衡。
有一年过节,一个文学爱好者给县文联送来一些绿豆,每人分了大约5斤左右,下班回家时,县委大院的人们看见老刘拿着一个小口袋就逗他:“分的什么好东西,什么人给你们进恭呀?”
老刘一听到这话就火了:“我们这个清水衙门有谁看得起呀,谁给我们进恭呢,那像你们这些有权有钱的单位有人送呢,一个作者送给我们几斤绿豆,你们也看不过,真他妈的。”老刘越说越火,最后又加了一句国骂才痛快了许多,把同他开玩笑的人说了个不好意思。
还有一次一个盛产大蒜的乡文化站给文联送来一些大蒜,下班时老刘故意拿了一个口袋装上蒜往机关门外走,让那些人看,有的人逗老刘:“你怎么今天不拿包了,拿起了口袋。”
刘主席说:“装的蒜,怎么样?”并打开让他们看,又说:“知道什么叫装蒜了吧,这就叫装蒜。”
因为他对上次问过他的那些人发过火,那些人装看不到不敢问了。
有一年,县机关为一些部门更换了很多办公家具,文联刘主席知道后就去找办公室,也申请更换部分桌椅板凳,办公室王主任说:“黄宏演的小品怎么说来,是这样讲的吧,文联工作很清闲,动动笔杆就挣钱,你们动动笔杆子又不用费劲,动动笔杆挣点钱,自己买吧。”
刘主席听了他的话,气的无话可说,立刻去找分管文联工作的县委何副书记,何副书记就给有关部门打电话,批给文联一笔钱,让他们自己添置办公用品,老刘这才算处理了一些旧办公家具,换上了价钱虽不高,但要比那些就要散了架的桌椅板凳强多了的办公桌椅。
文联经常写作,申请了好几次要买一台微机,申请是泥牛入海无消息,一直没有批下来,随着县里财政收入的增加,县政府陆陆续续地为各部门配备了新微机,才把县政府办公室淘汰下来的旧微机给了文联一台,旧虽然旧一点,但总比手写快了许多,刘主席拿它当宝贝看待,十分爱护。
文联虽然没钱,但上面来人,县里还是很重视的。
每次市里和省文联的领导来县文联检查工作,县里分管文联工作的副书记和宣传部长总要陪同吃饭,而后批一些钱请上级来的人去旅游胜地旅游。刘主席就可借此机会把文联购买的一些物品一块报销了。
有一次刘主席带几个人去邻县学习,说是学习,实际就是带着几个人到人家县里的一个旅游胜地去游玩,不过也在人家县里也看了几个文联开展的活动,学习的时间虽然不过半天,可深感到人家的工作就是比自己开展的好,另一方面也感到人家县里领导重视,财大气粗,就是不一样,人家接待的也很好,临走时买了一件工艺品送给了人家县文联。
刘主席他们县除了有一个旅游点外,离县城几千里地还有一个深山老林,有一股山泉从山上流下,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瀑布旁边,有一座几百年留下的古刹,叫作天泉寺,在这座天泉寺的大雄宝殿中供奉着如来佛祖,还有观音殿和地藏王殿,山门里第一个殿是天王殿,供有弥勒佛和四大天王,整个寺庙规模肃穆庄严,有三重院落,天泉寺的当家和尚是一位修行很高的僧人,法名叫作悲生,还是省佛教协会的副理事长。据说天泉寺很是灵验,所以来朝拜和许愿的佛弟子和俗人很多,香火很旺盛,很多外县的人都要来这上香,上回刘主席去人家县里学习的县文联主席也带几个人来了,这个主席很信佛,说是来学习交流,其实主要是奔这个天泉寺来的,人家开着车来,人家县里也有钱,不用他们接待,先到县委大院门口,接上老刘,就一同去了天泉寺,天泉寺正准备扩建西边早已倒塌的西跨院,门口贴有请善男信女捐款的,刘主席和天泉寺的悲生方丈很熟,悲生师傅热情地接待了刘主席他们,拜佛参观完后,当家师还请他们在寺庙开的素斋馆吃了一顿素斋,人家那个县信佛的文联主席还给天泉寺捐了1000元善款.而后开车又回到县里,看了看刘主席的办公室,刘主席那连茶叶也没了,叫小王到外边买了二两茶叶,沏了壶茶招待了一下,人家就告辞开车走了。
那二两茶叶钱和上次去人家县里送人家买工艺品的发票总共也就100多块钱,老刘让文联的人拿到财务去报销,但几个月了就是报不了,不是说没钱就是说为什么不先请示就花钱,老刘自己去报销,第一次财务让主管的县委领导还得签字,县领导签了,又说刚把钱让各部门报完了,等有钱时再报,气得老刘把发票往财务那办公桌上一扔,不报了。
多亏老书记调走了,新调来一位爱好书法、美术的书记,这使文联的工作得到了重视,因为有些事要大书记做主,再者大书记喜欢这些,所以也就显得重视文联工作了,特别是又新调来的县长,是个书法、美术作品收藏家,特别喜爱名家的作品,在调来不到一年里,让文联请了两次有名的书法家、画家来县里搞笔会,到县里的名山大川去搞现场创作,每位书法家、画家都现场留了作品,当然县里也给了一笔可观的润笔费,县长、书记每人也得了好几幅书画精品。
县长很是高兴,就让办公室给文联想办法腾了两间办公室,从那阴暗的平房中搬了出来,把过去没钱停刊了的文学刊物也恢复起来了,经费也充足了很多。
日子刚好过没多久,刘主席就退休了,县长把自己的一个老乡调来当了文联主席,由于县长重视,县文联也阔了起来,不是清水衙门了,也开始有人给他们送礼了,县政府的秘书也想写稿件,就和文联套瓷,给新来的张主席送稿件的同时,还给他带来好茶叶,张主席收下茶叶和稿件,看在茶叶的份上,亲自动手,把这个秘书很没水平的稿件来了个大改动,使这篇没法用的文章终于用在了刊物上,这个秘书在刊物上看了自己的稿子后,特别高兴,还专门请张主席到饭店撮了一顿。
过去刘主席在时也编过刊物,不象新来的张主席那样势利眼,和人很好相处,有人送来稿件,不行的他就指出来,告诉他哪不合适,让人家再拿回去修改,改好后再送来,对于给他送礼要登稿子者,他坚决不要。而新来的张主席则不同,对送礼者热情接待,稿子礼物都收,有的作者不敢把东西送到张主席办公室,就放到传达室或往张主席家送。
有个乡政府的副乡长,姓常名喜文,有个哥哥叫喜武,父亲当初给他两个儿子起的名字就是希望将来别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再当个庄稼人,果然大儿子喜武当兵在外当了军官,二儿子也当了干部,当副乡长的喜文总觉得哥哥喜武当军官和名字相仿,自己虽然当干部还没有和名字相配,想在文学上再下点功夫,就心血来潮,也想写东西,第一次给张主席送来稿件,张主席一看,这哪像个小说稿,一点故事情节也没有,可以说是狗屁不通,就没有用他的作品。
这个副乡长还挺有瘾,见前一篇稿子是泥牛入海不见踪影,也知道自己的文学创作水平是武大郎放风筝----出手就不高,麻袋片绣花----底子太差,但为了使自己的稿子能发表,就托人找和张主席关系好的人去说和,得知张主席喜欢收礼,就从乡里拿了一些土特产,还有写的第二篇稿子,找了一个和张主席关系很好的哥们,就到了张主席办公室,张主席一看东西眉开眼笑,可嘴里却说:“拿东西干什么,又不是外人,今后有稿子尽管拿来,我这尽量用。”
这个副乡长走后,张主席就把他的稿子交给编刊物的老李,老李看后感觉这篇小说质量太差,就没给他编进去。第二校稿出来后,张主席看目录里没有常喜文的名字,就叫老李把常喜文的稿子加进去,老李说:“这篇文章真不行,小说不小说,散文不散文的,没法用。”
张主席说:“谁的文章一下子就能写好,你给改一下,扶持新作者嘛。”
老李没办法,只好改了半天,用了进去。
刊物出来后,常喜文副乡长看了很高兴,不管编辑怎样改,文章反正写的是自己的名,乡里一帮人看了让他请客,常副乡长慷慨解囊,请一帮人在镇上饭店湖吃海塞了一顿。为表谢意,常副乡长又到张主席家送了一份礼。
县文联告别了清水衙门的清贫日子,富了起来,逐渐有人和部门送礼了,比刘主席在时好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