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予[仙五前][红白]》河青九余

5、五

　　皇甫家少主平安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江湖，皇甫卓的生活也很快回到了正轨。父亲带他去开封有交情的豪门家一一回访，感谢关心。皇甫卓行事周全妥帖，与原来无二，仍是他父亲心目中完美的儿子。皇甫一鸣的心也安了下来，倒是家中的夏初临牵着皇甫卓的袖子又哭了一场，皇甫卓温言安慰了她许久，又给她作揖赔礼，后来没两日就雕了个小巧的扇坠送给了她。已经多年没摸过皇甫卓玉雕的少女慢慢摩挲着手心里的这一点温润，心中也说不清是何滋味。
　　一月过去，开封城中的事务都已经处理妥当。现今净天教试试动作，江湖之中动乱不平，四大世家更是不能有所松懈。皇甫卓向父亲禀明，再去一趟明州。皇甫一鸣答应得十分爽快，倒叫皇甫卓有些意外。再次来到明州，一路上他也不觉得如何疲惫，只是想到从前有云来石的时候，想到哪里总是很方便，飞在云端能见之景，也是大部分人一辈子没见过的。虽然已经过了五年，这处处奔波的日子他却还没有习惯。
　　他到明州的时候是下午，夏侯家的人等在城门口，直接将他接去了夏侯府。夏侯彰见了他来十分高兴，一叠声得留他住下，他便也应了。
　　夏侯家二门主的身体已经很不好，晚宴上却仍是撑着与门主一起招待皇甫卓。皇甫卓看着不忍，几次想请他回去休息，夏侯韬却笑着摇摇头，看着皇甫卓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什么。他便也不再多说了。两位长辈叫皇甫卓讲一讲他海上的见闻，其实夏侯家以海运起家，门主兄弟二人年轻时自然也出过海的，对海上之事见闻也广。而皇甫卓也并不是擅长说故事的人，他只捡着几件重要的事说了，又说到在岛上大家如何齐心合力。夏侯彰便抚须微笑，讲起了自己早年时的事情。这一餐宾主尽欢，拖得晚了，夏侯韬连连咳嗽，便不拒绝自家大哥的好意，起身回房了。
　　桌边只剩了夏侯彰与皇甫卓两人。夏侯韬叫人撤去残席，又端了酒上来，笑道：“你总算是回来，这是大大好事。你二伯身体不好，他在咱们也喝不痛快。现在就咱们爷两个了，也是该多喝两杯。”
　　皇甫卓点头微笑道：“多谢世伯，是该如此。”
　　夏侯彰举杯慢慢抿了一口，并不似平时豪爽模样，开口又道：“你出去一个月后还没消息，你父亲来了一趟明州，直闯来我府上，管我要人。”皇甫卓愣了一愣，握着酒杯的手顿住了。夏侯彰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又道：“你父亲说你一向明理稳重，怎么会不知轻重地跑去出海，肯定是我教唆的。能瞒着他放你出海，肯定也是我默许。你失踪了，他自然要我来赔他的儿子。”
　　皇甫卓涩然道：“这……都是小侄错在先。家父一时急怒……冒犯了世伯，还请世伯……都怪责小侄，不要见怪家父才是。”
　　夏侯彰哈哈一笑，道：“我怪他做什么，我还把他留下，两人喝了一顿酒。”他见皇甫卓面上终于不再紧张，也露出点笑来，又道：“我和你父亲，在人前风光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反而喝酒打架闹起来，也算是笑话一场。后来你父亲想明白了，就自己走了。还给我送信致歉，写的一板一眼的。总之是怕我不是因为自己儿子跑去海上不回来，也叫他儿子也一样罢！”
　　他说着扶额笑了两声，皇甫卓握住他紧紧捏在掌心的酒杯，轻声道：“世伯，我已回来了，我……！”
　　他觉得嗓子有点哽住，却知道自己是不能有悲色的。夏侯彰摆了摆手，又抬起头来，扶着皇甫卓的肩膀道：“不说那些了。好孩子，这几年，每到年节你都送礼品来明州，有时还是亲自过来，让我们瞧见你，心里也宽慰了许多。”
　　皇甫卓低头道：“这自然是小侄应该的。”
　　夏侯彰道：“你父亲虽然生气，但你来明州他也不会为难你。你就算不说，我和你父亲还是有些明白你为何去出海的。”
　　皇甫卓这回是真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怎么答话。夏侯彰微笑道：“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没有你现在能干。年轻人，出去闯荡，甚至冒险，发疯，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还想着回来就好！”

　　净天教的动作愈加频繁，开封城也越发不平静了。皇甫一鸣时常带弟子与净天教的魔族作战，而家中事务则都交给了皇甫卓。偶尔时候，他也会想起年少时在折剑山庄，他们三人的回忆，还有五年前他们结伴同行之时，姜承对自己的信任和友谊。可是这一切现在已经都显得多余了。他必须一个人来面对最终的一切。开封城偶尔有骚乱，也都是皇甫卓带人解决，时间久了，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无法再去想一想他们背后也都有些什么亲人了。净天教为祸越来越重，四大世家终于决定联名上蜀山，请求蜀山出面解救江湖之乱。这个代表皇甫家出席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未来的皇甫门主身上。
　　这距离他在城外与魔教中人打了一场没多久，护着己方的弟子，又要尽量减少伤亡，这简直比冲上去把敌人都杀光更难得多。他来不及休息就得到了父亲和其他几家的传信，他打起精神仔细梳洗，镜中的自己白袍长剑，风姿卓然。这个自己，与柜中锁着的一幅画中的自己相比，已经变了很多。
　　修武来门口唤他，他轻轻点头，步履轻快又沉稳，自然而然地走在最前，修武与几个弟子跟在他身后。走到院中，已经有弟子牵来了马匹。皇甫卓牵过马缰，黑马轻轻嘶了一声，黑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牵着马往外走，却忽见一个守门的弟子急匆匆地跑来他面前，神色慌张中带着惊奇。他皱了皱眉。修武已经道：“乱跑什么？咱们皇甫家的弟子必须行止合度，怎么都忘了？”
　　皇甫卓却忽然笑了一下，轻轻道：“修武，怎么连教训人都学会了。这些日子当真是进步不少。”
　　修武红着脸地咳了一声。而那弟子还有些茫然，却仍然急道：“少主！外面……外面来了几个人，打扮也不像世家的人，说是要见你！那个带头的……穿一身红色衣服，他说……他叫——夏侯瑾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