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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性若青竹,命如轻羽 ...

  •   第十一章性若青竹,命如轻羽
      大约半年前,当时的四皇子应息应约造访南风阁,恰逢他今次要拉拢的人嗜好男风。那官僚头满肥肠,眼神浑浊,对着旁边斟酒的小倌动手动脚,肥猪手大肆抚摸小倌的腰,直往衣襟里钻,急色的样子简直是丑态毕露。几壶酒喝下来,那官僚脸色绯红,喘气声急促沉重,显然是已动了情,恨不得立刻把那小倌的衣衫剥尽。片刻过后,那官僚已答应了纳入四皇子帐下,日后相助。应息走出房间,他身手的随从朝小倌使了个眼色,那小倌现已衣襟大敞,露出瘦弱白皙的胸膛,上面有不少红印子。他之前听到贵人的吩咐,机灵的很,便扶着官僚去了里间。应息本来对男色没有兴趣,他身边来来往往的多是各色女子。但今日,他忽然起了兴致,便让人把南风阁里品貌才艺双全的小倌买一个回来,并带到了皇子府邸。那小倌正是青羽,他年幼时被拐到南风阁,已在那住了近十年,身量极小。
      应息吩咐他住在府里偏僻的西园里,那里正好有一座楼,无人居住,名景烟楼。青羽在偏楼里住了四五日,不见那位把他赎出来的四皇子,他也不急,整日弹琴自娱。除他从南风阁里带来的随从小雀儿外,他身边只有两个小丫鬟并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一开始那两丫鬟也不愿和他说话,鄙夷他的身份,明明是一男子,却学着服侍男人,后来相处长了,见他不卑不亢,又会弹琴,不像四皇子之前带回来的青楼女子那般轻佻、不知廉耻、颐指气使,便也渐渐与他亲近起来,闲暇时也会与他讲些府里的事。于是,他知道四皇子已经有两位侧妃,而其他有名分与没有名分的侍妾更是数不胜数。他本想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但每隔几天总有人来找他麻烦。他不过是一小倌,不会像女子那样生子,也不受宠,为什么还有人来欺辱他,青羽想不明白。
      又过了些日子,一次偶然的机会,应息听见府里的丫鬟谈起那名小倌。若不是她们提起他的名字,他倒差点忘记了。听说那人过得极其平静,只是在院子里弹弹琴,看看书,碰到有意刁难的妃子、侍妾,也不闹事,可见正是个温软性子的人,应息便起了兴趣,想看一看那人。或许,这不仅是闲暇时的消遣,还可以对他的宏图大业有所助益,如果那人当真如此“贴心”。
      而这个决定,让他以后既是后悔,又是遗憾。如果他从未遇见他,他是否还是会是从前那个潇洒恣意的应国四皇子?如果他们真地未曾相识,他是不是还活在世上?然而,他却没有参透,纵然他的生命里没有青羽的存在,也仍可能会有一个人扰乱他的人生,迫使他尝尝人生中的不如意。
      那段日子,应国的京都陵城传言,四皇子应息于南风阁买下一小倌,精通琴艺,以一曲《凤栖梧》闻名于达官贵族之中。四皇子对其喜爱非常,因其喜静,故将之豢养于家中偏楼,两人每日耳鬓厮磨,孟不离焦。
      青羽不过十二三岁,因其相貌气质极好,便破例只习音韵歌舞,尚未接收专门的调教,只为培养那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出尘气质,以迎合高官贵人的喜好,从而来抬高身价。因此,他虽出身风月场所,却仍保留一颗赤子之心。四皇子应息便随心所欲地在他这张白纸上肆意涂抹。
      单纯的青羽便身心沦陷,爱上了这位俊美不凡、温文尔雅的四皇子,从此更是百依百顺。他以为他以后算是脱离了那泥淖腌臜地,找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以前在南风阁里,他总听照顾他的衣食起居的小雀儿说,几年前,南风阁里长得最俊、才艺最好的红牌楼月,当时被外地的一位富商以三千两白银赎得自由身。他还记得雀儿嗑着脆皮五香瓜子,一脸兴奋艳羡地说,“那可真是风光无限,楼月是被八抬大轿迎走的。”他接着长叹一声,“哎,只是可惜,那富商只是看重楼月的一身好皮囊和温语软腰,不到半年,他尝够了鲜,便也腻了,转身就把楼月送给其他贵族、高官或富商,谄媚逢迎,来拓展自己的商路。而楼月虽自幼开始接受调教,学习伺候他人的活儿,可那本来就有违天道;而且因为从小喝药的缘故,身体便十分弱,时间一长,从前的隐患渐渐显露,再加上从未好好调养,昔日的头牌楼月便瘦得没半点人形,哪有什么容色可言?那富商便恼了,让人把他赶出去。那冬夜里正是天寒地冻,寒风砭骨,那楼月无处可去,只怕早埋在雪里,让野兽把尸骨吃了个干净。”雀儿说完,一唱三叹,三分哀戚,六分不甘,还有一分取笑,逗得南风阁里的人笑个不停。雀儿接着说道:“你说他倒不倒霉?恁得南风阁里不干不净,是下流之地,偏这世上人心最为丑陋险恶,所以还不如呆在这儿,好歹还有个去处。等到年老色衰,便是做这楼里调教新人的,也总比死在外面强。你们说对不对”彼时的青羽接过药碗,把药汁饮尽。南风阁里谁不知道这药会抑制正常的生长发育,使得小倌们保持少年的身量与体型,好服侍客人,讨他们的欢心?只有这样,才能赚得足够的银两,将来把自己赎出去,也能过上平凡、安定的日子。饮鸩止渴不过如此,这是他们这些人的生存之道。
      青羽左思右想了好几天,便想着先问问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你们主子平日里待人如何?你们只管说实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不知道他的言行都有人监视,会被告知四皇子,他亦不知照顾他的丫环仆从早就被叮嘱过谨言慎行,他更不知昨晚便有几名黑衣侍卫抬着几人从主楼,也就是应息的院子里出去。那几人早没了活人气息,府里没多少人知道有些人不见了,或者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主子……主子平日里待人极好,大家都说他是谦谦君子般的人物。”一个丫环站出来说,低垂着头,身体战战兢兢的,说话也不大利索。
      青羽得了他想要的答案,便愈发安心了。
      他几次想开口询问四皇子,可总不敢。他自己出身卑微,四皇子却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他只要远远地、默默地看着四皇子,为他做些事情,分些忧,那就好了。他告诫自己,四皇子待自己已够好了,他不应该奢望更多。可情之一生,便愈发贪心,想要他一直陪伴自己。他知道四皇子前两日又纳了几名娇美的小妾,他总宽慰自己说:“四皇子那是体恤自己,知他每次侍奉过后,总要歇息个三五日才好。”他很不安,就连前些时日里扬眉吐气的小雀儿也一脸忧色,瞒着他偷偷地向其他人打听消息。又过了几日,他总算知道,四皇子要迎娶正妃了,是镇远将军的独女。四皇子已有几日不曾来景烟楼了,或许他真的把他忘了。夜凉如水,他拥着单薄的锦被,望着窗外的冷月,看着远处的锦绣的花灯与璀璨绚丽的烟火,四皇子现在正在接受众人的祝贺,洞房花烛夜,他肯定拥着美丽的新娘,享受他的温柔乡。他忽然觉得有些冷,身上的被子抵挡不住那从心底散发出的寒意。他宽厚的大手,他温热的胸膛,他的热情,他的……此时,那些温情都不属于他了,也许再也不会属于他了。想到这里,左胸处升起一阵刺痛,他轻轻闭上眼睛,任那冰冷的泪水流出。锦被下的身体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在瑟瑟发抖,他尽力缩成一团,一遍一遍地默念那些温柔的话语,仿佛那样就可以减少内心的疼痛。
      又过了几日,他听从小雀儿的劝告,出来走走,散散心。天气正好,微风和煦,青羽坐在水榭旁的石凳上,看着水池里争抢鱼食的鱼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远处走来两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四皇子,依偎在他身旁的是一名从未见过的女子,容貌虽不是绝美,但却气质温婉。她正与四皇子说些什么,脸颊浮着红晕,带着初为人妇的娇羞与妩媚。他们应该会过得很幸福,青羽在心里想,一丝苦涩在心底蔓延。
      “宛云,你不是要见见青羽吗?今日正好见到了。青羽,这是我的妻子宛云,你过来拜见一下。”应息看着那抹清影,温声依旧,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青羽这几日清瘦了不少,他果然对我情根深种,我该高兴才是。可心中却有另一种反驳的声音,如今你已然如愿,为何却怅然若失,心有不甘。应息为这想法感到好笑,但是总觉得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
      “主子,皇妃娘娘,青羽拜见,恭喜主人和皇妃娘娘新婚燕尔……携手白头。青羽近日不适,未曾见过娘娘,若有冒犯之处,请多见谅。”是啊,是他痴心妄想了,堂堂四皇子,文武兼备,岂是他这低贱小卒能够沾污的?他该配上一位出身大家、知书达理的美貌女子,为他解忧,为他开枝散叶,繁衍子息。而不是,而不是……他素来不喜心性软弱、百般纠缠之流,我应当恭贺他。
      “无妨,无妨。青羽果然善解人意,难怪息对你青睐有加。我尚未出阁时,便听闻青羽的才名。只是,如今我进了门,息也把府中内事交由我打理,我希望府中安定,再也不要传出于我们府中不利的流言。想必,青羽,你也明白我的苦心。”
      青羽看着眼前那双精美的绣鞋,看着上面缀的珍玉宝珠,盘旋的金凤,默默出神,只频频点头。“皇妃娘娘,青羽知道了。”青羽任由心中的哀痛泛滥,痛到极致便不会有知觉,便再也感触不到这样的心伤吧。
      应息看着眼前的女子温婉丽色化成冷芒厉光,眼中的温柔早已掩去,只剩一片嘲讽嗤笑,再看纤细若青竹的青羽,忽然有些怒其不争。
      “青羽,今晚府中设宴,你也来吧。息,我自作主张,你不会生气吧?”女子抬头望着应息,眼眸流转,眼波含情,话却是对着青羽而言。“当然不会,你是府里的女主人,我怎么会反对。”
      “是,青羽定会到达。”青羽隐着眼中的酸涩,看着一对丽人走远。
      不远处的荷塘里,清荷如盖,亭亭玉立,碧叶衬着红莲,格外艳丽,白莲纤尘不染,璨若明珠。池水澄清,水里的游鱼摇曳,带起圈圈的水纹,碧波细浪,煞是好看。风乍起,莲叶芙蕖共舞,残瓣凋零,轻轻浅浅,随着水波起伏摇摆,眨眼,便消失在荷塘深处。世人大多倾心初绽的新莲,又怎会注目那昨日黄花、听雨枯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性若青竹,命如轻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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