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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秋雨挽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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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
时光正好,日光亮晃晃的,洒下来,照亮了一池江水,温暖了不知道多少人。
远处有嘚嘚的马蹄声响起,少女放下手中的渔网,抬头望着眼前骑在马上的英俊男子。
男子笑着看她,温润道:“姑娘,此处可有神医?”
她呆呆地看着他,点点头。
他接着笑:“姑娘可否带我去?”
少女停了停,纯真又带点狡黠的目光一转,犹疑道:“唔……要不,你跟我来。”
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她的异样,但他不说破,仿若未发现般一笑亮了她的眼睛,下马牵着随她走了。
1
“姑娘,神医可在此处?”他目不斜视,淡淡盯着前方,嘴角有一丝淡到极致的浅笑。
她慌乱的点点头,支吾道:“快、快了。”
他突然突兀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虽然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陌生村姑,对他不大重要,没有一点用,但自此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2
他在她家住下了,她没再提神医的事情,他也似乎忘掉了。
雨鸳会好奇的揪着他身上华贵却布满风尘的丝绸一脸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好漂亮的布匹啊。瞧,比我身上的好多了。”她说这话时,没有一点的艳羡,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漂亮,抑或那个好些。
他微笑:“丝绸罢了,你若喜欢,我送你一些便是。”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若是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到这个偏僻之极的小地方兑现给她这个承诺,便问道,“你愿意么?走出这个地方。”
雨鸳不染微尘地笑,点点头,“我愿意。”
在他们年少的岁月里,他问,你愿意么。
而她说,我愿意。
3
她知道他叫寒亦延,但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总知道那么多她不理解的事物。而终她一生,她也从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少时间,知道有一天,他终于说:“雨鸳姑娘,神医在何处?”
而她沉默了许久,不甘与不舍都写在了脸上,她就知道他一定会走。
可她突然就不想他走了。
于是她仿佛突然忘了父母临终时嘱咐她坚决不能说出自己身份的事情,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是。我是神医。”
雨鸳并没发现,寒亦延没有看她的眼睛,她只是固执的见着了他嘴角掠过的一丝浅笑,她单纯地认为,是因为他很开心。
4
那一天,寒亦延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死去”的人。
他说,雨鸳,这是我父亲,求你救他。
他叫她雨鸳,而不是雨鸳姑娘。如他那般眼里都藏着高傲的人,会求她。
她突然就心疼了,点点头,看了看那人。
良久良久,他看到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阴影落在她脸上,他看不清表情。
寒亦延开始担心,难道她还不肯救?那么,自己还要做什么呢?
却见雨鸳对他笑了笑,一脸肯定道:“那是枯生草的毒,亦延,除了第一毒教的秘制解药外,只有我能救他。”
然而她没说的是,亦延,我救他,他生,我死。
5
他可以忽略掉她那一声亲昵的“亦延”,一直低垂着眼帘,将那人抬到内屋里去。
雨鸳突然拉住他:“亦延,我们去江边吧。你来了这么多天,我都没有捕鱼。”
他点点头,突然颠覆了他一向的性格:不做没用的事。而是陪着这个少女去了江边。
那时候夜色已经暗了,月儿挂到天上,洒下浅浅的清辉,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种静谧的情怀中,似水温柔。他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景色,他只见过繁荣之级的贵族游河、船来船往的大运河。
“好美啊。”
寒亦延突然就笑了,在这片容不得作伪的安静美丽中,他第一次笑得如此真诚。
唇忽然被堵住,他感觉到脸上湿润一片。
6
他知道雨鸳哭了。
她很青涩,不懂得如何亲吻,只是凭着感觉,笨拙地将舌头往他齿关里探去。
他默默地站着,不张嘴,也不闭嘴,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如此率直纯真的女孩,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酸意,他觉得多年未曾现过的泪水,此刻突然汹涌。
然而他忍住了,而后推开了她。
他这一生,她这一生,他们不曾坦诚相对。
他在最后最后的时刻,连一个亲吻、一瞬的泪水都不愿给她。
纵然他很早就知道,她的结局。
7
雨鸳很早就进去了,说是要为他父亲治病。
她感觉自己的精力在透支。
她眼瞧着自己的生命力化为他父亲的生命。
这是一命换一命的救法,没有哪个医生会如此傻的用它去救人。然而她便这么傻了,纵然她认识他不到一个半月。
她欣慰地笑了,看着自己的生命、精力潮水般向那人疯狂涌去,化为药力,滋润着他的生命,而她,即将溺死在自己那波澜暗涌之中。
最后的记忆是,那个沉睡着的人的手指动了动,而她跌落下去。
他一直在外面站着。
父亲?是的,那是他的——父皇。被人下了枯生草的毒,状似丧命。他手里有一颗药丸,能让他精神有恙,为他所用,颁下圣旨,让他即位。但首先,他得活着才行。
世上说,隐世的神医能用一命换一命的救法,治好这种毒。于是他就来了。意为救他父亲,自己登上皇位,也便意味着终结了她的生命。
8
她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原来,原来,她的生命并没有被透支完,枯生草虽毒如斯,但毕竟初时只是状似丧命,毒性还未入侵。
所以,她才能站在这里,还能再呼吸着这世间清新共浑浊的空气,还能——继续爱他。
雨鸳。
他叫她。
雨鸳笑了,带着泪笑了,笑得如此纯真美丽,扑进他的怀里。
寒亦延搂着她,慢慢地哄着她睡了。
她真的很累,所以很快便睡着了。她在梦中,睫毛忽闪,樱唇微嘟,美丽如斯。
在她一生,都很幸福。因为她永远不会知道,搂着她的他,最后把剑,捅进了她的身体。
而她那时候还在睡着,微微笑了,仿佛看到了自己与他美好的未来。
9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那个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字:
天上人间梦归处,雨鸳。
那不是他的什么人,但她的笑容却是他有生以来沐浴的最美春光。他也许是有点爱她的,他还记得,她的双眸,明亮单纯,顾盼动人,那是他一生都不会理解的风姿。
仿佛看到了那天他策马而来,路边亭亭玉立的那个姑娘,耳边依稀还是她的声音。
敢问姑娘芳名?
哦,我叫雨鸳。
而后,一切都不存在了,一切都是骗局。他看得出她说到神医时不会掩饰的慌乱,他早知道她便是神医,不过哪有如何?他要皇位,她便只能牺牲。她不能说出去,决不能,枯生草的事情、以及他曾经带着他重伤的父皇来过的事情,谁都不能知道。
寒亦延望望天,云卷云舒,温柔明丽,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干净明亮的笑容挂在天上,就那么一霎,就叫他恍恍惚惚,仿若天上人间了几百年。
他突然想,不知道雨鸳会不会等他?她一定很恨他吧?那个女孩,如此单纯,也许早就转世走过了,他今生,怕是无论活着死去,都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他突然心酸,看了看石碑,转身决然而去。
她走了就走了吧,只要他还记得就好,今生是他负了她,但不论天上人间,不论她还在否,不论生死,她永远是他的归处,梦的归处。
但愿来生,她不再遇着他。
10
转眼,已过经年。
落绮26年,皇上精神见恙,故下旨,传位七子寒亦延,帝号“梦归”。大臣屡次劝谏梦归帝,“梦归”二字缺帝王之气,微有不详,然梦归帝不予理睬,仍自用了下去。
又过一年,梦归帝发兵东南,灭怀图国,扩展边疆。
18个月后,发兵东方,战俣俞部落,胜。
次年,改国号为“鸳”,改年号为“梦雨”。
梦雨元年,俣俞部落灭。
梦雨三年,统一东方。
梦雨六年,统一南方。
梦雨八年,统一北方。
梦雨十二年,统一西方。
中原一统。
几十年来,梦归帝始终保持与各国友好外来,互派使者,进行经济与文化上的交流。经济繁荣,国力强盛,疆域辽阔,国泰民安。
梦雨三十二年,梦归帝年逾50,边关小国骚扰边界,梦归帝派大将罗方前去,剿灭二国,大获全胜。
梦雨三十九年,梦归帝年过六十,身体微恙,立四子寒坤为太子,辅佐政事。
梦雨四十五年,四子寒坤早造反未果,被梦归帝镇压处死,改立六子寒琛为太子。
梦雨四十七年,梦归帝大病一场,卧床不起,身体欠安,多疾缠身。
梦雨四十八年,梦归帝身体大安,重理政事,但半数交由太子处理。
梦雨五十三年,梦归帝病重,自叹大限已到,政权渐渐转移。
梦雨五十四年末,梦归帝逝于寝宫,享年七十六岁。
后人称赞其为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最英明勇武的君主,无人可越。
又过了几年,曾有个一直跟在梦归帝身边服侍的老太监年老体弱,病得不轻,神志恍惚,一直念叨着梦归帝死前曾神色痴迷地叫过一个名字,似是两个字的,不过具体是什么,倒是谁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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