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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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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醒来的时候,正看见那个身着灰衣的少年手捧着药碗跨进房间,清瘦白皙的手腕在阳光的浸润下更显剔透清明,他并不识得这个年轻的男子,只是那男子面上还挂着三分和煦的笑意,彷如三月的和风微微扬扬,待陆小凤再细看又惊觉这少年有着一张如女子般秀致的面孔,却又一点也不显娇懒柔弱。
任何一个人,见到这样俊秀挺拔的少年含着最雅致温和的笑容,心上都会不由自主的柔软起来。
何况陆小凤却是这样一个喜爱美人的江湖浪子呢?
陆小凤笑了笑,他是个爽朗的江湖客,最爱结交友人,这江湖之上,有至恶至贪,便有至善至美,他每当遇到一个想要结交的朋友,总是愿意相信那便是善与美了。
那少年却也笑容不减,他轻轻的将手中的青灰色瓷碗递了过去,歪着头仔细打量着这个紫衣的俊逸男子,就有些少年人的娇憨可爱,可是他又笑着开了口,那语气却又是十足的沉稳淡然,完全不似眼前人少年人的模样。
少年的声音有种恬淡的笑意,只听他对陆小凤笑道:“你先不必谢我,陆小凤,我尚有事相求。”
陆小凤愣了愣,似是怔然于被少年直呼了姓名,但他脸上也泛着开怀的笑,这笑并未因少年的言语消减哪怕一丝一毫,那陆小凤摸摸名扬江湖的胡子,笑中还带着几丝无奈的意味,他看着对面少年温润含笑的眸子,最后只朗声叹道:“若是好朋友来烦,陆小凤自是义不容辞了。”
少年听了暗叹,这陆小凤未免也太过自来熟,他摇摇头,抿着唇低低思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俊不禁道:“能做陆小凤的朋友真是大大的好事,在下叶重,正要来烦朋友了。”
陆小凤哈哈一笑,双手竟是揽了少年的肩膀,他凑了过去,在少年耳边笑道:“来来,好朋友,他事先不提,劳烦朋友拿出好酒来。”
那叫叶重的灰衣少年忽而一笑,他轻轻一甩,便微微离开了栖身过来的陆小凤,他这时轻轻侧身向屋外望去,见房外是一片苍翠竹林,斜阳漏下,晶莹翠色便将这小屋笼了在内,他唇边的叹息就漫漫溢了出来,轻轻叹道:“陆小凤嗜酒之说果然不是虚言,这酒香如此微淡,竟也让你嗅了出来。”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陆小凤看着少年的一个午后剪影静谧沉默,想着这个身份不明的救命恩人,有着女子般纤弱细腻的面容,却又浑身透出一种男子温和下的冷硬淡漠,他想这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如今,是一个有趣的朋友。
陆小凤望着叶重渐渐消失在青翠竹林的身影,他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仿佛还染着方才身靠少年的味道,他突然神色莫测变幻,喃喃轻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有随风潜入午后暖阳中,消失无踪,再也不见。
那陆小凤叹道:“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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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重手托着翠绿色瓷质的酒壶,正是他为离人窖藏多年的好酒,他这时低低的垂着眸,从陆小凤的眼中是看不清他的神色的,只觉着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悠远寂寥,那寂寥又随着时间沉淀下来,成了一种浅淡却不会消逝的印记。
陆小凤这个人既可大口畅饮,又可回味浅酌,好像粗犷秀致总能相宜。他喝过不少好酒,也遇到不少妙人,义薄云天者有之,机巧藏锋者有之,个个似有不同,个个又无甚差别,不过是人人心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文,难解的旧闻。
他抬手接了青色壶盏,心中却想到,这灰衣秀雅的少年又有什么样的寥落寂寞故事?他若是再多想,没准就想出什么情动变情恸,情是对情非的戏码了。
但他是陆小凤。
陆小凤是什么人?当乐则乐,当悲大悲,温柔乡里行温柔,生死场上赌生死,九死一生才需快活,刀口舔血堪当痛快。
他于是将杯中物饮得不徐不急,对着灰衣美人,不知道是赞叹还是感怀,笑中带着几分轻佻,口中轻轻念叨着:“远山含黛轻着墨,颦颦笼愁漫相思。”
叶重看那四条眉毛的江湖熟客口中念念有词,便侧耳一听,听罢就笑了,又将面前的杯盏斟得满满,才开口温言道:“这一句倒像是描摹女子闺怨,脂粉味太浓,酸得不像你陆小凤了。”
陆小凤调笑不成反被调侃,他也不恼,哈哈一笑,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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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喝了想喝的酒,还要问想问的话。
叶重刚请人喝了酒,讨酒资时自然痛快,他见陆小凤问起自己何事相求,静静的想了一想,才慢慢开口问道:“李家命案,陆兄想必有所耳闻。”
这一答竟有些像平地里的一声轰雷,炸得陆小凤从酒酣中惊醒。
这李家大案,陆小凤当然知道!陆小凤何止知道!
陆小凤如何光天化日之下被数名高手围剿,如何身负重伤,又如何机缘巧合被山中少年所救,皆与那近日来武林中骇人听闻的李家主人被杀之事大有干系。陆小凤身陷此局,正觉迷惘难断,线索皆是似是而非,而如今巧遇的少年却又恰巧提及此案,这天下的巧事如今都落在陆小凤身上了。
但若真相信这是巧合,那就不是陆小凤了。
叶重见陆小凤果然神色严肃起来,却自顾叹起气来,他苦笑道:“这件事我知道的绝对不比你陆小凤多。”
陆小凤也苦笑道:“这件事你知道的也绝对不比我陆小凤少。”
叶重便点点头,也并不看向陆小凤,只抬眸望了望窗外翠竹,一双眼睛好似要将所有唏嘘感叹都道进,但其实清明透彻,连借着窗缝漏进的微风都不能将之掀起一丝波澜,叶重这个人此时周身都罩着一层愤懑,真真压得他人喘不过气来。
陆小凤便呼出一口气,觉着自己该像个浪子似笑非笑的调侃一番,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