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魂录》鱼歌子

13、第 13 章

　　君子晓醒来，看到叶小鸾和祁渊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端详着他，突然悲哭起来，那凄惨的模样如丧考妣。
　　叶小鸾莫名其妙，道：“男子汉大丈夫，何事哭得如此伤心？”
　　君子晓仍旧哭着，不予理会。
　　“莫哭了，再哭我可要动粗了。”祁渊威胁道。
　　“打吧，”君子晓抽泣着，“最好把我打死算了，反正我也见不到小玹了。”
　　叶小鸾猜那小玹定是个姑娘，这君子晓身中奇毒而不自忧，却是思念着一个女子，倒也是个多情种子，不免顿生恻隐之心，道：“君少爷，不知我们可帮得上什么忙，好让你与小玹团聚？”
　　君子晓一听，激动万分，死死握住叶小鸾的双手，泪眼迷蒙。
　　祁渊一看，莫名着恼，道：“把你的手挪开，否则休想让我们帮你。”
　　君子晓识趣地挪开了双手，道：“这位姑娘一看就是慈悲为怀的活菩萨。其实我这忙不难帮，只要你和这位公子一人舍我半碗心头血，让我那第一百朵红莲绽放，我就能见到小玹了。”
　　叶小鸾手抖了一抖，紧张道：“你那两亩红莲，都是用人血喂养的？”
　　祁渊惊叹，恍然：“是了，是了，这里弥漫的怪味道是人血的腥味。”
　　君子晓点点头，道：“其实你们不必过于惊恐，二位此时是否觉着浑身无力，一运气则酸软更甚？”
　　叶小鸾和祁渊齐声道：“正是。”
　　君子晓道：“那都是檀香的功效，它只是让你们暂时失去内力，而且在我取血时可以让你们忘记疼痛，事不宜迟，二位快把衣服解开，让我取血吧，红莲的喂养时间就快到了。”
　　叶小鸾惊得直往祁渊身边蹭，祁渊环住她的肩膀，把她拥向怀中，正色道：“你不觉得这样做是伤天害理的吗？”
　　“我又不是要杀了你们，只是取点血而已，二位又何必如此紧张？你可知晓我为了让那一百朵红莲绽放等了多久吗？足足三年啊！今天好不容易等来了你们这对金童玉女，我可不能功败垂成，求二位行行好，行行好……”君子晓目露寒光，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慢慢逼近。
　　“莲姑姑。”叶小鸾朝君子晓身后喊了一声，君子晓一惊，回头望去。趁君子晓回头之际，她拉着祁渊转身就冲出门去。只是那檀香压制着他们二人的内力，不过跑了百余步便觉甚是劳累，而身后君子晓提着一对金云锏正追得急，仿佛脚步声近在咫尺，故而不敢有丝毫懈怠，仍全力奔跑，只求能摆脱那君子晓片刻。
　　叶小鸾和祁渊在云深雾锁的君宅里七弯八绕，几番周折，才跑到了离大门不远的两亩红莲池边，却见莲池中间的青石道上摆了一樽碧玉缸，里头伸出一朵银盘大小的红莲，四周点缀着几片泛着莹莹绿光的莲叶，溶溶月色下，竟似源源不断地涌溢着或红或绿的光晕，煞是迤逦。更令人称奇的是，那朵硕大的红莲上方，一个红衣娃娃单足立着，肤色皎然，眉目精致，其另一足高高抬至头顶，两只粉藕似的手臂伸向两侧，自手中甩出两条颇长的红绸，恰将莲池之间的青石道拦住。那红衣娃娃虽小，可毕竟要比脚下红莲大出许多，要想稳稳立于红莲之上而又不损其分毫，定要有不弱的武功修为。那红衣娃娃足底刚刚碰到红莲之瓣，一寸不多，一寸不少，远远望去，倒似是飘在上面的。
　　红衣娃娃生得甚是惹人怜爱，如此飘逸灵动地立于红莲之上，疑似九天之上仙童下凡，只是他那双清亮亮的眸子里透出阵阵凌厉的杀气。叶小鸾端凝了片刻，认出那娃娃正是鬼儿，惊道：“鬼儿？你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
　　鬼儿一听，脸色霎时变得灰沉，常人见到此番景象，必是仰叹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功力，却不料叶小鸾问出这般无聊的问题，当下喝道：“我生得这样貌美，当然是女娃了，莫非你在取笑我长得像男娃？”
　　叶小鸾笑笑，伸手一指祁渊，道：“按你这么说，那他也长得貌美，也是女娃不成？”
　　鬼儿嘟了嘟嘴，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也不是不可能，君少爷已经算好看的了，这位哥哥却还要比他美上三分，肯定是个女子。”
　　祁渊忍不住推搡了一下叶小鸾的脑袋，本来他内力给檀香压制着，想来这一推需卯足了劲才能撼动分毫，却不料叶小鸾足足被推出去五步有余，顷刻明白是檀香效力已过，却也不动声色，只是朗声道：“胡说八道什么？小爷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就像女子了？”
　　叶小鸾猛地被推出去，吓得脸色煞白，眼见鬼儿警觉地抖动了一下手中红绫，还好她只踉跄着行了五步便运力顿住，否则鬼儿手中红菱可要大开杀戒了。叶小鸾忙退回祁渊身前，用手肘猛击了一下祁渊腹部，咬牙道：“不就开你一句玩笑么？也至于用内力打我？”
　　祁渊腹部吃痛，闷哼一声，小声道：“我也不知内力突然恢复……”
　　鬼儿怒道：“你们二人好生无礼，兀自在那嘀嘀咕咕，全然没把我放在眼里，知不知道我这样累得紧？”
　　叶小鸾瞟了鬼儿一眼，见她仍然将一只脚翘至头顶，不以为意道：“累了就下来歇歇，你这姿势像极了街上的杂耍，我听人说，长时间维持这样的动作确实挺累。”
　　“你说什么？”鬼儿粉嫩的小脸慢慢涨成紫色，怒气冲霄，“你竟然把我的神功夺命红绫当成耍杂技？看我不把你撕成碎片。”说罢，运起一股强劲内力，鼓动手中红绫，向叶小鸾飞射而去，直取咽喉。
　　祁渊拉住叶小鸾急急后退，眼见红绫将至，却见君子晓从天而降，一对金云锏横档住红绫，铛的一声清响，君子晓猛地向后连退十步，鬼儿也自红莲上飞起，直落到碧玉缸后七步有余。这一挡，足见鬼儿和君子晓的劲力非凡，叶小鸾和祁渊都暗自心惊，想着万一动起手来，必定吃力至极？
　　只听君子晓吼道：“莲姑姑明令我来喂养红莲，你凑什么热闹？”
　　鬼儿愤然收起红绫，怒道：“我看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着帮你一把，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怪我多事？”
　　君子晓啐了一口：“黄毛丫头懂个屁，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鬼儿双手叉腰，一张小嘴翘得老高：“你个饭桶，要是换了我，这一百朵红莲不出一个月就成了，偏你用了三年，还好意思出来混？”
　　“他娘的小杂种，老子先管教管教你。”君子晓挥舞着金云锏冲向鬼儿。
　　鬼儿毫无惧色，眼眸一闪，挥出两条红绫。君子晓忙挥锏格挡，却见那两条红绫径自绕过了他，到后面去了。他回头一看，两条红绫分别缠住了叶小鸾和祁渊的腰身，鬼儿一运力，红绫迅速回收，二人便都被摔在了君子晓前方的青石道上。
　　“蠢货，”鬼儿稍松了松红绫，瞪了君子晓一眼，“要不是有我在，这两个早就跑得没影儿了。”说罢，鬼儿抖动手中红绫，将叶小鸾和祁渊二人背靠背捆了个结结实实。
　　君子晓的脸色霎是难看，暗自寻思：想不到我金云锏竟然要靠一个女娃帮忙，当真是威名扫地，如今叶小鸾和祁渊已然无法逃脱，自己再没机会挽回颜面，还是尽快取了他二人的心头血才是要紧。当即从怀里取出一个翡翠碗，踱至叶小鸾面前，蹲下身来，柔和道：“小姑娘，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想必你也不愿看到我和小玹两地分隔，不得相见，在下就取你少许心头血，决不伤你性命。”
　　叶小鸾暗自运力挣了挣，红绫丝毫没有松动，心下叹道：“那鬼儿的功力可不知比我高了多少，小小年纪却有如此神功，莫不是壮阳药吃多了？”眼见君子晓伸手要来解她衣扣，顿时惊骇不已，忙道：“慢着。你口口声声说不伤我性命，有什么凭证？”
　　君子晓一听，立即低头沉思，似是真要想出一个能让叶小鸾信服的凭证来。
　　鬼儿呵呵一笑，乐颠颠跑将过来，道：“他说这句话，你大可以相信，他已经取过九十九双金童玉女的心头血，虽然前九十双都被他失手戳死了，但往后的九双他进刀的尺寸都拿捏得极为精准，所谓熟能生巧，相信这次他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没错没错，”君子晓喜道，“有鬼儿作证，你们可以放心了吧？”说罢，又向叶小鸾伸出手去。
　　“慢着，”祁渊喊道，“我们又不是神仙，一旦被戳破心脏，焉有不死之理？”
　　鬼儿垂目浅笑，俯下身来，伸出莹白粉嫩的小手，扫过祁渊的眉弓，娇声道：“哥哥怎生如此聪明呢？其实那九十九双男女尽皆葬在这两亩红莲池里了。唉，可惜了你们这样神仙般的人儿。”
　　祁渊抬腿踢向鬼儿右臂，无奈他被红绫缚着，这一踢力道虽足，却是位置稍偏，被鬼儿适时躲开了。
　　鬼儿瞬时目露凶光，直起身吼道：“君子晓你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君子晓忙不迭又去解叶小鸾的衣扣，嘟囔道：“这都啥扣子啊，怎生这般难解？”君子晓正一丝不苟地解扣子，全然没注意自己右侧飞过来一只皂底黑靴，此靴带着一股强劲内力，直击君子晓右颊，突然遭此袭击，他丝毫没有抵御，生生被靴子砸得滑到了莲池边上，半只身子都探到了青石道外，只需再滑出几寸，便将栽进莲池里。与此同时，嗖嗖两声，只见两颗石子射向鬼儿双目，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决非一般人可以抵挡。鬼儿先是吃了一惊，眼见石子将至，却不闪不避，只是双手交叉一扫，听得铛铛两声，石子击在鬼儿的一双银手镯上，应声而落，她为石子上的劲力所震，向后连退数步。
　　“敢问阁下哪位？何不现身一见？”鬼儿对着漆黑的夜空朗声道。
　　君子晓适才被靴子砸得眼冒金星，待缓过神来时陡然望见天心月圆，不禁跳起来大叫：“你奶奶个熊，时辰到了老子还没取血，哪个王八蛋害老子又得等一天？”
　　一时之间寂无人声，只闻清亮的虫鸣之音。君子晓张口欲再叫骂，忽觉一阵冷风乍起，一个人影掠过，还来不及细看，地上那只靴子已然不见，再一抬头，却见一墨青锦衣公子立于月下，从从容容将靴子穿上，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俊逸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