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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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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最后是沈慧娴在律师的陪同下去看的薛正东,她回来时脸色微白,平静地说了句“他状态不错,想和律师多谈谈。”就不再多言,吩咐张婶扶自己上楼。
薛正东哪里会甘心就此陷入牢狱,见面的时候先是咒骂那些觊觎他位置的人接着又要求她想办法帮他脱罪,沈慧娴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只觉得那么仅剩的一点儿情分也烟消云散。
薛正东叫喊了好一阵才察觉她异乎寻常的平静,他怀疑地盯着她道:“你想背叛我?”
沈慧娴不语。
薛正东连说了几遍“你想背叛我”终于愤怒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事实,他抓着栏杆,手上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喝道:“沈慧娴,你不要忘了我是你丈夫!你这个贱人!”
“贱人!贱人!”他的怒喝声一刻不停,把所有能够想象到的肮脏的词汇都毫不留情地诅咒着沈慧贤。
在这之前他愤怒也只能冲着那些虚幻的假想敌,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具体的对象,还是一个就站在他眼前的人,于是他痛快淋漓地宣泄着所有的刻毒。
沈慧娴默默地听着他的咒骂,直到他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地趴在铁栏杆上用暴突的眼珠瞪视着她时才淡淡道:“连寻常夫妻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这样的丈夫又怎么能多要求我。”说完也不去看薛正东的反应,兀自转身离开了。
薛正东看见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时才反应过来,大声叫喊着什么,她却是听不清了。
律师目送着沈慧娴上楼,她和薛正东说话时他一直在旁边,很清楚她苍白的脸色是因为什么。他回转过视线,对上了客厅里其余人期待的目光。
“很抱歉,令尊无法提供更有力的证据,恕我无能为力。”
意料之中,薛蓠黯然地把脸埋进了钟戚的胸口,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沈海见薛蓠状态不佳只好自己代替提问:“那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判会是什么结果?”
“薛先生的情况不仅仅是贪|污的旧案,还有现在银行的亏空案,因为数额巨大,你们最好有最坏的心理准备——他可能被判无期徒刑。”
“那,那最好的情况呢?”沈海急切地问。
律师摇摇头,“希望你们面对现实。”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照情况看所有的财产都会被没收,”他见沈海并不重视忍不住加强语气强调道:“这意味着薛先生名下的所有房产地产,股票债券,现金存款,甚至是车子贵金属物品还有电器家具等一系列的物产都会被没收。还有薛夫人的财产,如果不能证明它们的来源与薛先生无关的话也会被没收,希望你们早做准备。”
沈海被律师描述的情况惊到了,他不由地看向薛蓠却对上了钟戚的眼睛。
“薛蓠的母亲自然有我们两个人负责,只是薛正东那边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律师肃然:“您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水平吗?恕我直言免于死刑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我相信没有人能比我做的更好!”
钟戚感觉到薛蓠听到“死刑”这两个字时颤抖了一下,他加重力道护着更加贴紧自己的薛蓠,同时给了律师警告的一眼。
律师自觉失言,眼见事情都交代完了索性起身告辞,沈海送他出门,客厅里又剩下了薛蓠与钟戚两个。
“爸爸会死吗?”薛蓠低低地问,仿佛不敢去听那答案。
“不会。”钟戚回答的很快。
“他会不会恨我?”声音更低了仿若絮语。
钟戚蓦然心惊,他强迫薛蓠看着自己的眼睛,仿佛要将话刻进她的心里,“你已经尽力了,薛蓠。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如果他还有理智,他就没有理由恨你!”
薛蓠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僵硬地点了点头,泪如泉涌。
薛正东的案子很就宣判了,如同律师预测的那样,他的下半生将会在高墙里面度过。
薛蓠没有去看庭审,短时间内情绪几度起伏使她怀孕的状态不是很好,几乎夜夜失眠。医生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只是让家人多陪着她散散心。钟戚依言陪着她去了外地疗养,只在判决出来之后才告诉了薛蓠结果。
宣判那一天是沈慧娴去的,沈海和沈昭昭在外面等着她,就在法院外面,沈昭昭见到了徐彦琨。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沈昭昭恍惚。
他似乎瘦了些,周身的气质更加清冷,站在那里笔直得仿佛立刻就会被折断。隔得太远,沈昭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有没有看见自己呢?沈昭昭想。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走向徐彦琨,他们俩似乎在说些什么。在说些什么呢?是对薛正东的起诉?还是其他的什么?
沈昭昭心想,他此刻的表情一定的是清淡的,仿佛没有任何情绪。他一直就是这样,但她总能看出他那表情之下些微的不同。
孟春的阳光晃眼,沈昭昭伸手遮在眼前这才发现泪水已经沾湿了眼。
判决书下来的当天薛家的宅子就被查封了,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什么都没有带走,暂时住到了钟戚另外的房子里。
走的那一天,夕阳异乎寻常的浓烈,仿佛是将血泼洒了满天,沈慧娴并没有回头,这座房子埋葬的是她的一段岁月,无论是好是坏都已是昨天,至于明天也会有别的地方去埋葬。
然而有一件事出乎了沈慧娴的预料——薛正东的情人和儿子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来闹事,而是直接消失了。
薛正东的判决下来之后沈慧娴就雇人去找过那个女人和那个私生子,只是雇佣的人回来说那地方早已是人去楼空。听邻居说那女人某一天忽然脸色极为难看地回到家,第二天就登消息说要把房子卖了,似乎是急着要脱手,连价钱高低都没有来得及讲,只是要求要现金一次性付清。
薛正东对这个情人很是大方,送给她的房子又大地段又好,脱手很容易。那女人得了钱连夜就带着儿子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沈慧娴听后默然,那女人大概也是知道薛正东这种情况财产是要被没收的,所以才那么急急忙忙地把薛正东送给她的房子卖了换成现钱卷款跑路。她喃喃自语道:“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薛蓠和钟戚还在外地,沈海原是担心沈慧娴一个人住着,硬要她住到自己家去,哪知道最后居然还留下了一个人——张婶。
张婶没有老伴儿,她的大半生都跟着沈慧娴,沈慧娴打趣她说:“现在你都比我有钱,我可没法儿再付你工钱了。”
张婶的皱纹更深了,“我大半辈子都跟着夫人,如今突然要换个人伺候我也不习惯。到底不年轻了,懒得改变,夫人就让我继续跟着你吧!也不用什么工钱,就当是做个伴儿!”
沈慧娴想了想,询问了一下薛蓠和钟戚的意思。钟戚知道薛蓠舍不得,就做主留下了张婶,以后算是钟家雇的人,工作便是照顾沈慧娴和薛蓠。
离开了薛家大宅,沈慧娴过了一段出奇轻松的日子。
薛蓠和钟戚依然在外地,她每天的事便只剩下和张婶一起弄些好吃的给自己享用,其余的时间可以看看书,散散步,甚至于好多年不动的画笔也重新拾了起来。
这样悠闲的日子是她从记事起便没有享受过的,没有需要计划的,没有需要争取的。
等到暑气渐消时,薛蓠和钟戚回到了s市。
所谓恍如隔世不过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因为看它的人变了,于是一切也都变了。
薛正东的事早已尘埃落定,大家默契地没有再提起。
薛蓠挑了一个天气清和的下午去了薛家的旧宅,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只是已经换了主人。花园里有工人在测量着什么,问了问,原来是房子的新主人要返修外立面,很快房子也会不再是那个房子了。
薛蓠站在花园前默默无语,忽然间她又想起了露台上的那个秋千架,不知道新的主人会不会保留它,也许她应该和那个主人说一声,乘着夜风微微摇摆的感觉真的很不错,但或许这个主人不喜欢秋千,又或者他即使要秋千也会自己新买一个。
薛蓠在房子前站了好久,直到肖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是身边轻声说:“走吧。”是啊,走吧,多看无益。
肖筱挑了一家咖啡厅请薛蓠坐下,给她点了一杯热牛奶,给自己点了一杯清咖。
很快牛奶和咖啡就上来了。肖筱把牛奶推到薛蓠那一边说:“孕妇的钙质流失的很快,要多喝牛奶不然腿容易抽筋。咖啡就留给我好了,等你什么时候生完宝宝我再请你喝。”
她一边说一边从咖啡杯中啜饮了一小口,清咖很苦但也香气逼人。
薛蓠端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牛奶,孕妇要多补钙的事她也知道,钟戚一天三顿都逼着她喝牛奶。温热的牛奶顺着喉管顺滑地躺下,温暖得连心脏也舒展开。
“肖筱,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我,谢谢你没有多问,谢谢你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薛蓠想,也许这就是肖筱的聪明之处,她从不装作能理解每一颗人心,经管她一直很通透却从未擅自揣测过别人的心思,所以说她是个聪明的人,聪明且慈悲。
因为并非是双休日,下午的咖啡厅很是安静,只有一两个在办公的人轻轻敲击着键盘。空气里流淌着清澈的音乐,混合着昏暗的光线倒显得朦胧起来。
薛蓠沉浸地听着,像是要把灵魂浸入其中。
这样的时光几乎察觉不到流逝,杯子里的牛奶早已喝完,就连杯子都已经凉了许久。
肖筱看着靠在椅背上轻阖着眼的薛蓠,她的肤色白的几乎透明只是薄薄地带着一层血色。都说怀孕了会胖起来但在薛蓠身上却丝毫未见,除了高高隆起的肚子,她的身上看不出其他胖出来的地方,连下巴都是像未有孕时那样尖尖的。
肖筱心中伤感,有千言万语却迟迟难以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