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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阳光 ...


  •   果然,生气也是需要力气的,要不然连瞪人都没气势了。

      “啊...”我恨恨的看着那个小女子。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绝对已经把她千刀万剐了。

      “不用瞪我,要是不想说,你就睡觉去吧,燕子,咱们吃饭。”青青忽略我杀人的眼神,自顾自的坐下,喊燕子吃饭。

      燕子走到我身边,看我一眼,又低下了头,最后又忍无可忍的再看我一眼,同情的说:“白姐,你就说吧,其实我也很好奇?”

      我看着这两个没人性的家伙,吃个饭弄得跟世界大战似的,我嗤笑着:“青青,我看你都可以去当特务了,就你这审讯手段,保准一问一个准。”

      “谢谢夸奖,我连你个小角色都搞不定,我就白瞎了。”青青不为所动的夹了块红烧肉,还可耻的直砸吧嘴:“香,燕子你做的红烧肉真是香,不过可惜某人享受不了喽。”

      某小保姆没人性的,兴高采烈地直点头:“青青姐,你别夸奖我了,我会害羞的。安然姐,下次我再做给你吃啊。”

      “你们....”我愤怒地指着一唱一和的两个人,但我发现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形容不了她们的可恶。

      “哼.....一丘之貉。”我扔下这五个字,头一扭气愤的走了。

      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本姑娘不吃了,一晚上不吃又饿不死。

      “安然,你不吃啦?要是实在饿的话,我房间有钙片,去吃两片补补脑,回来咱们接着斗。哎,燕子,你今天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我都吃撑了。”某睚眦必报的女人,得瑟的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青青,你丫的脑袋是钙片做的吧,怪不得钙片能补你的脑,哈哈哈...”赚了口头便宜,不等青青做出反应,我撒腿就跑,此时不跑,纯属傻吊。俺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一口气跑到房间,扑倒在床上,空着的胃,一阵阵抽搐的难受,吃的都在厨房,我一拍自己脑袋,直骂自己笨蛋,刚刚跑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顺点吃的,哎!看来真的要挨饿了。既然没吃的,那就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打定主意,我就甩掉拖鞋,钻进被窝里。

      在被窝里辗转半天,了无睡意,想到青青的问题,叹息一声。我知道青青为什么,非要问下午的事,她只是不想,我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罢了。可是有些事情,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我和童远之间,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明白,就算她知道了,也只是徒增一个人伤心罢了。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我十八岁那年的那个夏天,那是我高考后的第二天,我和宿舍里的同学说好,去车站买回家的车票,那天天气很热,买完票我们早早就回学校了,走到宿舍底下的时候,传达室的阿姨告诉我,家里人打电话给我,我以为是妈妈问我什么时候到家,就把东西交给同学带上去,跑去传达室,给妈妈打电话,我想告诉我妈,我很想她,还有我考的不错。我想象着妈妈听到我的估分,高兴的样子,嘴角也快乐的上扬着,可是“我以为”这三个字,总是能让你的人生走上背道而驰的那条路。

      而此时的我却不知道,等待我的那条路,已经展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高兴的喊:“妈,我下午两点的车票回家,你要接我...?”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预期的妈妈高兴的声音,姑妈哽咽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兴高采烈。听到姑妈的哭声,我心中跳跃着的心脏瞬间紧缩,那种强烈的窒息感,让我不自禁的,张大了口呼吸着。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挡不住姑妈的哽咽声。我僵硬的站在那里,我想,我应该哭的,我抬手摸了摸眼眶,干的,为什么没有眼泪,我问自己,话筒从我手中掉落,须臾间,传达室阿姨的声音,电话那头姑妈的声音,在我脑中嗡嗡的响,最后都汇集成一句话传入脑海。

      姑妈说:“安然,你妈妈快不行了,你快来医院...”

      我疯了一样往外面跑,一路上跌跌撞撞也不知道摔了几跤,那么热的天气,我却冷得直打寒噤。

      跑到校门口,也不管有没有站牌,就站在马路上挥手,嘴里机械的喊着,停车,我要坐车。

      那一刻,我听不到汽车的鸣笛声,听不到车主紧急刹车的咒骂声,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我要快点去医院,妈妈在等我。

      可是,我挥了那么久,却没有一辆为我停下,我的身子不住的发抖,寒意蔓延到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想抱住自己暖一下,可理智告诉我,要一直挥手,妈妈在等我。

      就在我绝望的准备跑着去的时候,咯吱,一声,一辆银色的车子停在了我的身边,那一瞬间,车轮与地面摩擦出的刺耳的刹车声,对我来说,犹如天籁。

      “同学,你去哪?我送你。”一道温润的声线响起,车窗摇下,我的眼睛里,映入了一张干净温柔的笑脸。

      我的胸膛里,涌动着翻江倒海的情绪,一道热气直往眼眶冲,我颤抖着手打开车门,瘫软在座椅上。我想对这个好心的男孩说谢谢,可我却只颤着嗓子说了医院的地址。

      车里的冷气,让我刚刚有些缓和的身体,又冰冷了起来,我止不住的抖着,牙齿也止不住的颤着。那个谢谢怎样也说不完整。

      “你冷吗?怎么一直在颤抖?”温润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我想摇头,却控制不住身体,他打开车里的抽屉,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我说:“这是温的,你先喝点。”

      他的手指很漂亮,就像他的人,很干净,指甲修的圆润圆润的,像个小贝壳。

      我接过水,拧了半天拧不开盖,那只干净的手拿过我手中的水,轻轻一拧,水瓶应声而开。

      我喝了口水,对他说一声谢谢,眼睛不住的往车外张望,可能是看到我的焦急,他一路开的很快,还闯了红灯,我感激的望着他,他淡然的笑着。我想说如果开了罚单,我替你交,可又觉得这是在侮辱他。但总是要说点什么,可想了半天,我的脑袋都处于死机状态,硬是拼不完整一句话来。可能对于他这样干净的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吧。

      一直到了医院,我还是什么都没说。车刚停好,我打开车门就往医院冲。

      姑妈在大厅一看见我来,就哭了,她说:“安然,你可来了,你妈一直在等你。”

      我随着姑妈上楼,努力压抑,却还是压不住的冲姑妈喊:“我妈出事,在A市抢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你妈不让,她说,你正在准备高考,非要等你考完试再告诉你,她说她不能影响你的前程。”

      “前程,难道这狗屁的前程,还不如我妈的命重要吗?”我红着眼眶喊着,鼻子酸涩的感觉怎样都阻止不了,忍了这么久。我的泪终究还是在这一刻掉落。

      到病房的时候,医生正在抢救,我趴在窗口看着躺在那里的妈妈,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我想,妈妈会没事的,我要笑,要告诉她,她的女儿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还有,我想她,很想很想。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医生出来了,医生说,病人家属进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我一个支撑不住软倒在地,姑妈扶起我走进去。

      病床上妈妈吃力的睁开眼睛,看到我的时候双眼是那么的闪亮,她喊着我的名字,问我考的怎么样,她说:“妈已经为你存够了上大学的钱。

      我跪倒在病床前,不敢置信的触碰妈妈苍白瘦弱的面容,泣不成声。

      最终妈妈还是走了,她在这个世上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她已经存够了让我上大学的钱。

      姑妈说,妈是在地里搭菜棚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被架子砸断了肋骨,本来是可以治好的,妈怕我考上大学没钱念,就一直拖着不上大医院,只在小诊所里输液。等最后实在支撑不下去送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妈妈能撑着这几天,就是因为等着听我考上大学的消息。

      那一年夏天,我成了孤儿,我本来就不甚灿烂的人生,因为妈妈的离开,而变得暗淡无光,我不想去念大学,可姑妈说那是我爸妈的希望,他们到死都在想着我的未来,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姑妈想把我过继到他们家,姑父不肯,姑父说他没钱再养一个吃白饭的。

      十八岁,本来是女人一生当中最灿烂的季节,可我的十八岁,却成为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妈妈丧礼过后没几天,我收到了哈佛大学的通知书,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可能老天也替我伤心吧,我撑着伞拿着那张通知书,跪在爸妈的墓碑前,哭了。我终于完成了他们的梦想,可是他们却再也不能为我去欢呼,为我欢笑。

      擦干眼泪,我向墓地中那抹白色的身影走去:“我想借个火。”我对那个白色的身影说。

      在这一园子的黑色中,白色是那么的显眼,显眼到他一转身就晃了我的眼。

      “是你。”他说。依然干净温柔的笑着。

      “嗯,我想借个火。”我面无表情地说着。

      他摸了半天,没找到,最后让我等着,他又跑去车上拿的。

      我拿着打火机,重新跪在爸妈墓前,点燃了那张通知书。

      我说“爸爸妈妈,这是女儿的通知书,你们高兴吗?”

      “你烧了入学通知,怎么去读书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他,站在我身后说。

      我说,无所谓了。当你已经不知道该为什么而努力的时候,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走出墓园的时候,我对他说,我叫白安然,有机会的话,想请他吃饭,谢谢他那天送我去医院。

      他说,他叫童远,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就在这样一个黑色的夏天,我和他本该绚彩多姿的相遇,却变成了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抹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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