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不知年华限》莫晨汐

11、笨蛋

　　我看着面前这个身着白色裙子，留着齐刘海，长长的黑色长发很规矩的绑在了脑后，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泪花的美丽女孩，有一瞬间的怔忪。

　　女孩听到我喊出她的名字，就扑了过来，搂住了我的脖子哭泣。

　　她说：“嫂子，你到哪里去了？心心很想你，妈也很想你，还有哥哥，可是哥哥说你结婚了，不要我们了，我不相信你不要我们了，我哭了好久，嫂子，你怎么就能不要我们了呢？”

　　童心哭着这样问我，说到不要他们了，又狠狠打了两下我的背，我回搂住她，像她小时候那样抚摸着她的长发。心里五味杂陈。

　　“几年不见，心心都长成大姑娘了。”嗫嚅了半天，我只从颤抖的嗓子眼挤出来这样一句话，任童心抱着我哭了很久，我才拉开她环住我脖子的手，双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欣慰的说：“我早就说过，我们心心长大一定是个大美人，果然如此。”我为她擦干眼泪打趣她道。

　　童心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她小的时候就这样，只要我们谁一夸她，她就会羞涩的低下头不说话，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嫂子...”拉长的语调，有些撒娇的味道，我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让她有话直说。

　　“嫂子，你见过我哥了吗？”果然，就知道她想问这个，该来的终归会来。

　　我无奈的点头：“嗯，见过了。”

　　“嘿嘿，我就知道...”童心调皮的冲我眨眼睛，笑着说：“嫂子，你们要感谢我哦，是我让哥哥去找你的哦。”

　　我反应慢半拍的哦了一声，理解完童心话语中的意思，又瞪大了眼睛。然后一直追问童心是怎么回事。

　　童心卖了半天关子才说了前因后果，她说她是听他们班的同学说起，市区有家新开的书店，不仅书很齐全，老板娘心情好了还会送冰激凌给客人吃，很多同学有事没事都喜欢去，于是她就央着同学星期天带她去，她不知道那个书店是我开的，所以当她进到书店看到我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躲了，她怕我不愿意见她，就没敢和我打招呼，躲在同学之间偷偷看我，后来她听同学提起，说书店的老板是个离异的女人，很是替我伤心，但又觉得她哥哥有

　　了机会，所以回家就求着童远，来我店里给她买书，她说她要的几本书只有我这家店里有，童远起初不愿意去帮她买，于是她就一哭二闹的折腾，最终童远还是妥协了，答应一定来我店里买她要的书，她才罢休，不过她没有跟童远说书店是我开的，然后就有了我和童远的书店相遇。

　　我说呢，童远怎么会突然跑到离家那么远的书店买书，还有他认出我后眼底的一丝了然，原来都是这小丫头捣的鬼。听童心说完，我假装气恼的敲了敲她的头，警告她说下不为例。童心调皮的对我伸了伸舌头，一脸依赖。

　　虽然我和童远已经结束，但我却是真心喜爱童心的，就算是现在这般境况，我还是不愿意看到她不开心。童心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在面对童远的时候狠心，对童心却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心心，你怎么会来医院，难道是你妈妈又犯病了？”回到病房里，我突然想起，我所在的这层是住院部，童心没事不可能跑这来。

　　“不是我妈，是我们班英语课代表，急性肠胃炎住院了，我和班长代表同学来看他的，走到走廊刚好听到你的声音，就先跑过来找你了。”
　　听到童心说不是她妈妈，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松了一口气。童心妈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从六年前动了一个大手术之后，身体就更不如从前了，总是时不时的小病小痛的，让我很是心疼。

　　童心挨过来坐在我身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看着突觉好笑，看来童心果然长大了，她小时候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可是现在却皱着眉头，一副想说，又怕我生气的样子。

　　我拍了拍她的头说：“心心想问什么就问吧，在我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

　　得到了我的允许，童心眼睛一亮：“嫂子，你跟哥哥和好没有啊？那天哥哥回来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回房了，我就没敢问，我...我和妈，都想让你回来。”说到最后，童心的声音低了下去，满眼的黯然失落。她说：“嫂子不在，这个家都不完整了，每次夜里做恶梦惊醒，想起嫂子再也不会抱着我哄我睡觉了，我就会哭，妈妈也哭，哥哥看到我们哭，就沉默的抽烟，嫂子在家的时候哥哥从来都不抽烟的，我知道哥哥也在想嫂子，嫂子，你跟哥哥回家吧，我们想你...”

　　看着童心眼中滑落的泪水，我很想说：“好，嫂子陪你回家。”可是又突然想起，年前同学夏欣说的话，我始终都没忘记那句话，它就像一根刺一样一直如影随形着，让我不得不狠下心肠对童心说“不”。

　　夏欣说，童远是回来定居结婚的。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了。而且，我也没脸再去找他，当初是我背叛了我们的爱情，先背叛的人，是没有资格说后悔的。

　　我对童心说：“心心，你哥哥已经有了属于他的新生活了，你就不要再说让我回去的话了，再说了，你别忘了，我是离了婚的人，以前也是我先离开了你哥哥，你这样让我回去，对你哥哥不公平，对你的新嫂子....也不公平，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到新嫂子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很是嫉妒，嫉妒这个称呼属于了另一个女人，嫉妒我爱的男人现在属于了她，可是，我没与资格嫉妒不是吗？在这场感情里，我早就自动退出了，白安然，既然是你自己放弃的，你有什么可嫉妒的。我心里暗暗的恶骂自己贪心。

　　“可是嫂子，我知道你是不得已的，如果不是有别的原因，你是不会离开我哥哥，嫁给别人的。”童心坚定地语气，让我的胸口有些泛酸。
　　原因么？我想起那年的春节，姑父跪在监狱里哭着求我救救他，姑妈跪在监狱外，哭着对我说：“安然，我知道我们这样要求你很自私，可是我们家不能没有你姑父，我们家还有好几十万房屋贷款没还，你弟弟妹妹还在上学，我一个人根本就撑不起这个家，反正你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他们章家条件也好，你...你就看在姑妈这几年对你视如己出的份上...嫁了吧。安然，求求你...”

　　最终，我还是嫁到了章家，我不知道章文磊那时候为什么非要我不可，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唯一明白的是：我拯救了姑妈家的惨状，却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幸福。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是我背叛了童远，这是不容置疑的，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对童远的背叛。

　　“心心，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再说，你哥哥也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苦涩的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难道我要说，心心，你带我祝福你哥哥嫂嫂幸福美满吗？

　　我从来都不是个大度的人，对爱情更是自私，就算是我放弃了我和他的感情，可要让我亲口说出祝福他和别的女人幸福，我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嫂子...”童心不悦的拉长了语调，小脸气鼓鼓的嘟着说：“你别误会哥哥，是那个女人非要跟着哥哥的，哥哥一直不理她，肯定是她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才让哥哥接受她的。”

　　我不赞成的捏捏童心的脸。板着脸说：“心心，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说不定是那个女人感动了你哥哥也说不定，既然你哥哥接受了她，就有必须接受的理由，你不要在中间瞎参合，听到没有？”

　　“可是哥哥心里明明只有你，你总不能让哥哥想着你，却娶别人吧？”

　　我轻叹一声抚摸着童心的头发，心里一团乱麻：“心心，并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很多时候爱情是必须要割舍的东西，而且有些事情，如果做了，就没有办法回头了，你懂吗？”并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获得原谅。可是这话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终究不是潇洒的。

　　童心茫然的摇了摇头，耍赖的说着：“我不管，我就要你做我嫂嫂，那个林因如，想都别想，哼。”

　　童心孩子气得话语，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但在无奈的同时，又有些可耻的欣喜，我真是越来越不喜欢这样自私的自己了。

　　“哎，心心，你不要任性，好好和她相处，不要让你哥哥为难，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今天所说的话的。”我苦口婆心的劝着，我和童远是不可能的了，我不能让童心因为我而破坏他们，听到我这样说，童心沉默了，低着头绞着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满脸的不以为然。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不由自主的问童心：“那个林因如...对你好吗？对你妈好吗？”问完之后，我恨的只咬自己舌头，都这样了，还问些不该自己问的事情。白安然，你真是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