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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 1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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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 1126】闇之雫
泪水中所浸染的神圣,非软弱的体现,而是力量的制衡。
—By Washington Irving
2:00 PM
二宫和松本一前一后走在京都的街上,这里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不愿提及的过去,即使过了这么久,一旦回到这熟悉的地方,所有淡漠的记忆又会再次铺天盖地涌来。
午后从树缝里漏下的阳光,让二宫微微有些不舒服,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恍惚有种复杂的情绪,回忆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将之前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变得逐渐分明,风一阵阵拂面而来,眼泪却不自觉地轻轻划过嘴角,瞬间又被吹干。
松本看见二宫静静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隐约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轻轻地说,「看起来很熟悉?」
听到他的话,二宫只是转过脸,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再熟悉不过了。」
随即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松本一愣,那个人被风吹得有些发白的唇紧紧抿着,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闪烁着他读不懂的情绪,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不是不明白那种感觉,以前是自己,现在换成了他,可是,Kazu,你要束缚自己的心,到什么时候?
案发现场是京都市东山区祗园町北侧的Freestyle,也是一家超有人气的冰品店,江户中期开业至今,朱红色的大暖帘是它的标志,虽然卖的是冰品,但是四季皆旺。
在几名警卫的带领下,两人进入了案发现场的冷藏室,不仅是盛放食物的玻璃柜被打碎,连各式玻璃的容器也不能幸免,碎片散落在地上,和鲜血混在一起,温度更是异常的低,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二宫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这地方像极了几年前他被反锁的地方,不过,医学部的冷藏室盛放的不是食物的材料,而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罢了。
「怎么了?」
「别动,上次这种案子,强行搬动的后果就是,死者掉了一只胳膊和一只腿。」
「那我们用什么来解冻,热水?」
「沸水最好,洒到这周围,把冰融化,我自己来就行了,你检验一下所有血溅的痕迹。」
「大部分的血溅往西北一面的墙上,还有一些血喷到东北面的墙角。」
「根据尸僵程度,他差不多死了12个小时以上,还有这些不明脚印,你让他们拿点指纹纸过来取指纹,对了,受害者叫什么名字?」
「矢野耕太,也是这家店主矢野健太的弟弟。」
「有证人吗?」
「在外面走廊。」
3:00 PM
松本百无聊赖地靠着墙,不远处二宫与那个名叫松田弘行的代理店长正在交谈着什么,虽然Freestyle挂的是矢野健太的名,实际上还有另外两位合资人——奈良美智和草间弥生,麻烦的是,这几位都是归国人士,说的偏偏是他听不懂的马来语。
与此同时,光一赶了过来,他冲松本招手打了个招呼,「J,上面已经开始询问这案子的进展了,你有什么发现?」
松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Anego的电话?」
「嗯,每隔二十分钟她都要打一次给我,搞得我什么都做不了。」光一走到松本身边,一边叹气一边开口说。
松本忍不住笑了,「她每隔五分钟打给我一次。」
「那跟我说说你的想法,你知道,Anego总得回答媒体的问题,有东西可以应对吧。」光一扬了扬手机,低声说道。
松本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那你就告诉她,现在有专家在帮我处理这案子,如果有切实进展,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她,我保证。」
「好吧。」光一看了他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J,你似乎把这案子当私人事情了,我从没见过你为一件案子这么卖命过。」
松本并没有回答,只是侧了下头,眼神越过光一看向前方,抿了抿嘴唇,淡淡地说,「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3:15 PM
「榎\\\\\\\本径?」二宫挑了下眉,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是的,他杀过的人,都在这里呆过。」松田弘行对上二宫抬起的眼,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即使给了他金子,他也会得陇望蜀。」
二宫翻了个白眼,这种貌似温婉,实则犀利的腔调和词锋,怎么那么像大野智?
松本见二宫结束了谈话,手插着兜朝他走过来,便迎了上去,「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需要多学一门语言。」二宫的表情还是那样不冷不淡,硬邦邦地丢一下句,又继续往外走,「把尸体送到鉴识课,越快越好。」
松本一愣,随即摇头失笑,回过神来又赶紧提高音量朝那个背影叫了一声,「Kazu,记住,别单独行事!」
二宫不自觉地站住了脚步,松本的声音听起来真诚又急切,而那个称呼他真的很久没有听到了。
4:30 PM
「刚说到哪儿了?」松本在走廊接完电话,又急匆匆走回鉴识课的房间里。
「这是你在现场搜集的玻璃,这是长濑之后送来的玻璃。」二宫挪了挪身体,让出一个地方,示意松本过来,「来看看。」
松本快步走过来,微微眯起眼,透过那仪器的显微镜,他仔细端详了一会,眉头皱了起来,「海克尔痕朝同一方向?」
二宫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嗯,左边的玻璃来自案发现场,右边的是从矢野健太家里采集的,我试过了,下降速率一样,证明玻璃本质相同,还需要其他的证据吗?」
「不用,只要这个就够了,我去申请搜查证。」松本看了看手表,目光停留在二宫的脸上,「和我一起去吧,Kazu?」
6:00 PM
「诸位有何贵干?」矢野健太打开门看到松本和二宫的瞬间,脸色便沉了下来。
松本扬了扬手中的搜查证,「不好意思,麻烦矢野先生配合警方工作。」
「开什么玩笑,你们说搜就搜,凭什么?」矢野健太不耐烦地说道。
松本有些恼了,正准备强硬地争辩几句,却被二宫阻止了,他闲闲地把手插进上衣口袋里,微笑的唇角带了点讥讽的味道。
「矢野先生,关于你弟弟矢野耕太一案,我一直觉得不妥,那并非因为在你弟弟死后不到半个小时,你就迫不及待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索赔,嘛,那是保险公司的政策,也是你的权利,也并非你买一辆崭新的法拉利,那是你自己的钱,又或是因为你心情不好,毕竟你刚刚失去了亲人,而是因为你说过的一句话——我以后该怎么办,他可曾是我的一切啊。你说的是他‘曾是’你的一切,而不是‘是’。」
「所以我就该接受你们的搜查,就因为我用了不恰当的时态?」矢野健太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看着二宫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杀意。
二宫慢慢地摇了摇头,冷眼见对方的脸由红变紫,便不动声色继续撩拨他的情绪,「不,我从事这个工作几年了,遇到亲人丧命,说话用了过去时态的人屈指可数,但我告诉你,这几个用了过去时态说话的人,每个都有罪……」
二宫的话音猛地一停,随即皱紧了眉头,一声不吭地捂住腹部蹲了下去,与此同时,矢野健太丢下那柄沾着血迹的匕首,一把推开松本就往外跑。
「可恶!」松本脸色都变了,他扯出手机立刻拨了电话,「我是松本润,我在京都市东山区,发现犯人,请求增援!」
「Kazu,你没事吧?」松本看着地面上一滴一滴的血,心里一沉,赶紧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
二宫推开松本伸过来的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平静地说,「别碰我,我现在是证据了。」
他动了动,似乎是想把上衣口袋里的纱布拿出来,谁知一阵头晕目眩,结果连身体都稳不住了,就在这时,腰间猛地一紧,一股强势的力量将他带入对方的怀抱,二宫全身竖满了防备,鼻尖闻到熟悉的香水味,抬起头看到那张五官异常深邃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顿时愣住了。
「让我来吧。」松本一边说,一边扶住二宫,小心地让他靠着墙坐下,「这点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二宫试着挣扎了几次,可惜身体超出负荷,再加上松本的力气本来就比自己大,只好放弃任由他去了。
「我说过吧,让你别单独行事,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凡事能不能先跟我讨论一下,我们是一个团队的,应该一起协作,别老是不管我独自行事。」松本一边解开二宫的衬衫,一边无奈的低声说着。
二宫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松本似乎也不期待他做什么回答,衣服一层层地脱掉,白皙的胸膛渐渐露了出来,只是不经意地看了几眼,松本竟然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连脸也莫名其妙地红了个透。
「幸好没人看到。」二宫的脸色还是冷淡如水,声音却不自然起来。
松本正专注地给他包扎伤口,听到这句话,抬头问了一句,「嗯?什么?」
「你在这种地方扒我衣服,有人会说闲话的。」二宫别过脸,尽量平稳了气息,他突然想起那次樱井跑去救相叶,之后的八卦传得不是一般的沸沸扬扬。
松本打好结,又检查了几遍,确认血迹不再渗出才放心了,他盯住二宫,忍不住的嘴角上扬,语气有些揶揄,「他们就没别的本事,要说就说吧,我不在乎。」
听到松本这么说,二宫愕然地转过脸,这家伙说的话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但惊讶归惊讶,不出几秒,他又恢复往日的讥讽口吻,「你脑子烧坏了吧?」
话音未落,那个人的脸蓦地凑到自己的面前,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二宫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松本,有些结巴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松本的手指温柔地抚上二宫的脸颊,稍稍一用力便将二宫顶在墙壁和他之间,动弹不得,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你敢再消失一次试试看,我松本润发誓,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一定会抓住你。」
二宫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哈?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松本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吻上了他微张的唇,炙热的温度,带着狂野的气息,舌尖与舌尖交缠,冰凉和滚烫交替,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彼此的唇间融为一种气息,松本停下动作,低声呢喃着,「Kazu,连你都消失的话,我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7:00 PM
二宫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微凉的风阵阵吹过来,松本让他在里面等,自己跑回车上拿了一把伞,看到松本撑着那把紫色雨伞出现的瞬间,二宫的眼神有些闪烁,迟疑了片刻然后说,「你不用去审问犯人吗?」
「有光一和长濑在,不一定非要我。」松本站在台阶下看着他,笑容不变,只是多了几份淡然,漫长的沉默,二宫不说话,松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松本站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二宫那双浅褐色的瞳仁,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却也有莫名的情绪在闪动,想起半个小时前,那个人缓过气就挣扎着从自己怀里脱离出来,不言不语的样子,没有特别的亲近,也没有特别的疏离,于是,纵然有再多的话,面对他时最终都只剩下了沉默。
二宫一步步顺着台阶走下来,钻进松本的伞里,两人并肩在雨中行走着,半晌,二宫突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是松本第一次听到二宫对他说谢谢,心头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他收起笑容,侧过脸注视着二宫,叹息着说,「你知道我想要不只是谢谢。」
「除了谢谢,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二宫抬起头望着松本,扯了个实在有些勉强的笑容,缓缓地回答道。
「Kazu……」松本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二宫开口说的话打断。
「我觉得现在用这样的方式跟你相处很好,彼此都开心,偶尔能聊下天,说些废话就好,一辈子什么的我也要不起,所以何必呢?」
雨夜中,二宫低声地呢喃着,眼中隐约有水光闪烁,他的声音不大,松本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想我这次真的可以跟你说再见了,我不恨你,但我也没有力气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