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请闭眼》木君留

9、了解与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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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解与误解

　　太子殿下在千鹤楼耽搁了一段时间就开始重新启程了，千鹤空站在外面殷勤的给北辰星张罗着车马行囊，生怕一个没顾忌到出什么纰漏。
　　盼盼站在太子后面打着一把大孔雀翎的扇子，呼哧呼哧地扇得香汗淋淋。太子一身金光闪闪，左手折扇右手手帕，抬手间香风习习，浑身上下就像是拉长版的金元宝。
　　司空南吊着脸看着千鹤空指挥着别人把大把大把的古籍字画塞进马车里，末了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烤鸭，试图放进马车与吴道子的画同生死共存亡。
　　司徒南正要伸手挽救，一旁闲置多时的太子殿下缓缓开口，“烤鸭分给本殿下点，”
　　千鹤空看了看手上还散发着热气的烤鸭，“这是给我家阿星的。”
　　“美人儿不喜欢吃这些，”太子殿下道，“与其浪费不如给本殿下，本殿下记你个人情如何？”
　　千鹤空道，“看在师兄的面子上，我已经给你很大的人情了。”
　　太子殿下思索片刻，“那，本殿下叫你怎么样吊美人吧。”
　　千鹤空怀疑的看着他。
　　“本殿下可是实战经验丰富呀，对不对？”太子一脸坏笑的回头问盼盼。
　　一对上太子的眼神，盼盼立马心里小鹿乱转，面若桃花。
　　“好，”千鹤空迅速递上装烤鸭的油纸包。
　　司空南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伸手接过，看看油汪汪香喷喷的烤鸭，又看看自己才修整干净的素手和真丝绣帕，环顾四周后，“哧——”响亮的一声之后，颜真卿的真迹瞬间肢解。
　　“这样就方便多了，”太子殿下把随手扯下来的真迹的遗体折了几下，颇为满意的隔着曾经价值连城的绢纸扯下一只鸭大腿。
　　司徒南心中一片凄凉，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太子残忍地撕成两半，之后又被迫抚上油腻腻的鸭大腿。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空气中令人作呕的鸭肉味沉寂在胸腔，脸色煞白地离开。

　　司徒南离开后，千鹤空神色一转，浑身的玩世不恭早已不见踪影。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太子殿下笑眯眯地啃了口烤鸭，“和你目的相同。”
　　千鹤空眯起眼，“谁告诉你的？”
　　“这个重要么？”太子殿下笑得越发讨喜。“不想报仇么，亲爱的哥哥？”
　　一股强烈的杀气浮现，千鹤空看着太子，眼神凌厉。
　　“本殿下知道皇兄很想立即杀了我，但凭借你近日观察，如果没有本殿下的帮助，皇兄有几分胜算呢？”太子慢条斯理地说。“还是，皇兄打算同归于尽？”
　　“那你和舒禾。。。”千鹤空似乎相信了几分，但他还没有到耳聋眼瞎的地步，舒禾和太子之间明明就是不清不楚，猫腻十足，甚至据他所知舒禾已是太子的入幕之宾，在这时候反咬一口，再加上合作的对象还是和他生来就是竞争关系的自己，这中间必定不同寻常。
　　吃完鸭腿，太子慢悠悠地扔掉已经面目全非的半张真迹，用手帕擦了擦指尖。
　　“我说过，企图背叛我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千鹤空站在马车旁看太子一摇一摆吊儿郎当地走向前排车队，金光闪烁的身后跟着一个手持巨型羽扇的瘦小身影，突然发现自己和母亲这么多年终究输在了哪里。
　　他们没有太子身上的魄力。
　　爱你的时候就在一起，哪怕离经叛道也在所不辞；一旦触及底线，哪怕再过喜欢，都不可能在残存分毫情思。这样的人永远知道自己要的是到什么，要怎么做，为了达成目标可以在所不辞，即使和死敌合作；在前进的路途中所向披靡，即使枕边人亦可横刀相向。北辰星是这样的人，太子也是这样的人。你自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偷天换日之际他们已经开始计划如何以最为低廉的价格取下你的项上人头。
　　够强大，也够狠绝。步步为营，步步计划。
　　北辰星上车以后随手抽过一本古籍，打开泛黄的书页赫然瞥见一滩油腻，他淡淡地合上书页，镇定万分地把书递给一旁的千鹤空，然后在千鹤空受宠若惊的表情下一脚把千鹤空踹了出去。
　　千鹤空在坠落的过程中闻着书上若有若无的烤鸭味，欲哭无泪。
　　幸亏他身手不错，正巧落在后面的马车顶上。
　　“咚咚咚——”刚刚着陆就听见车里人敲击的声音。
　　千鹤空好奇地往下一瞧，太子殿下的专属小侍女探着头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他，满脸好奇。
　　千鹤空一个弯腰人就溜进车内。
　　“殿下，那个送烤鸭的真的来了！”圆眼睛侍女喊道。
　　就知道是你捣的鬼！千鹤空黑着脸瞪向笑的分外阴险的太子殿下。
　　“想不到皇兄如此思念本殿下呀，”太子悠闲地摇着扇子，一脸欠揍样。
　　“你不是到前面去了吗？”千鹤空磨着后槽牙问。
　　太子慢悠悠看了他一眼，一副你是笨蛋的样子，“本殿下如果不在这，怎么能看到皇兄如此精彩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再说了，今日太阳这么毒，本殿下还是把这种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别人享用吧。”
　　千鹤空拉开车窗，外面赫然是乌云阵阵阴霾一片。
　　“嘘，”太子用扇柄敲了敲千鹤空的胳膊，“不要这么心急，等下有好戏给你看哦。”

　　一路上千鹤空几次都想开口，均被太子一脸神神秘秘地制止住。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外面响起一片嘈杂声，似乎是什么人闯了进来。
　　千鹤空一个机灵，瞬间兴奋起来。只见太子在小巧的茶几上扭了几下，下一刻，两只千里眼从侧壁伸了出来。这种东西千鹤楼前段时间仿造了一批，效果很好，但今日所见的这两只似乎又有所不同。
　　太子趴过去从里面瞧了一会儿，颇为满意道，“看来本殿下还是猜的不错的，他还是来了。”
　　千鹤空也凑过去往里面看，只见远处车队已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隐隐可见一抹跳动的身影，似乎是，袈裟？
　　“再让你瞧清楚点，”太子兴致不错地握住并排的两只千里眼，微微向里一转，示意他再看过去。
　　这次更为清晰，几乎可以看见御林军统领那张足以夹死苍蝇的纹理。
　　队伍突然一阵惊慌，只见一抹橙色的庞大身影跃上半空，红色的银边袈裟随着此人腰上的肥肉剧烈都动起来。视线里是一张面团一样喜气洋溢的脸，不同于弥勒佛的敦厚，倒是更加水灵讨喜。
　　“阳和尚？！”
　　世间有很多和尚，这个是必然的，因为世间有很多人需要和尚，也许是有钱没处花的大户人家，也许是走投无路的酸儒妇人，也许是心存敬畏指望来世的善人，当然，还有可能是寂寞难耐的尼姑，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心有所求。
　　佛祖只有一个，愿望却永无止境，这些人似乎并不明白僧多粥少的窘迫，饥渴的投向寺院的大门，肥了长老的荷包，以□□自己不能平息的灵魂。
　　在这长久兴旺的产业链中，长老们大批招和尚以填补空缺的同时难免会出现些纰漏。残次品是不可避免的，红花们总得绿叶扶持扶持调戏调戏才可以茁壮成长么。
　　于是，这种求量不求质的大规模生产最终造就了一代魔星——阳和尚。
　　没人知道阳和尚是哪个寺院的超产残次品，反正这个历史遗留题从被人们发现并长成苍天食人花的时候，他早已以超然而不可抵挡的和尚身份示人了。
　　阳和尚，和尚阳，魔教护法，传说中嗜杀成性以破戒为人生乐趣的酒肉大和尚。
　　千鹤空虽没和他正面交过手却也是打过一次照面，因为其人打扮实在不同常人且名声太过昭著，当时就留意了几分，没想到在这又碰上了。
　　“他怎么会来？”千鹤空问太子，按道理来说魔教向来神出鬼没向来不与中原武林来往，不知道这次教主座下第一长老出现又有何企图，看来这件事又和坐在这儿津津有味看戏的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
　　“本殿下都舍命相陪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来？”果然，太子殿下一副理所当然的嚣张表情，似乎自己被高手人追杀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还有谁会来？”千鹤空满头黑线的看着自己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问。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呗，”太子殿下晃晃指头示意千鹤空继续看下去。
　　阳和尚把一干御林军像稻草一样扔的四散飘零，御林军统领脸上的折子呈几何形无限增长，一双剑眉几乎要竖成倒八，场面很是热闹非凡。
　　慢慢地千鹤空似乎瞧出了什么，这个阳和尚似乎不是为了大开杀戒，反倒像是顽童一味的捣乱，难不成他也是无聊？千鹤空思忖片刻，突然回想起太子方才说的话。不对，他在拖延时间！
　　千鹤空猛然看向前面北辰星的马车，如果被他们发现太子不在前面的御撵上，那接下来可能波及的就是跟在后面规模已不算小的北辰星的马车了，此时北辰星灵力尚未恢复，可以说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一旦交手。。。
　　千鹤空立即就想站起来回去。
　　太子一把抓住他。
　　“放开，”千鹤空微微用力太子就被甩到马车左壁上，背部似乎狠狠地撞了一下。
　　“殿下！”那个小侍女扑了过去。
　　千鹤空没想到太子真的一点武功都不会，有些愧疚。
　　“咳，不，咳，”太子有些气息不顺，咳嗽几声似乎颇为费力的顺了顺气，瘦削的脸白的有些透明，千鹤空第一次发现传言中太子因为体弱多病才久居深宫多年似乎并不是编造的谎言。
　　“你。。。”千鹤空愣愣地看着太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从怀里抽出一方鲜红鲜红们的丝帕，捂住嘴又是一阵儿咳，之后颤抖着擦了擦无丝毫血色的嘴角。
　　小侍女睁着一双红红的大眼，像个小兔子一样看着太子，一边焦急的帮太子顺着气，满眼心疼。
　　太子颤颤巍巍地收回帕子，望向手足无措的千鹤空，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千鹤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太子殿下开始新一轮的病弱攻略，手却慢慢延伸，吃起小侍女的嫩豆腐。
　　“咚——”一声过后，太子殿下终于盯着脑门上新鲜出炉的大包子，正正经经坐在一旁，与自己的皇兄促膝长谈。
　　“为什么不让我去？”千鹤空开门见山。
　　“不是你自己提醒我的吗？”太子瞪着一双无辜的丹凤眼。
　　“我提醒你的？”千鹤空诧异。
　　太子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不好奇么？”
　　千鹤空眼神一闪，沉默地转过身继续看向前方“战区”。
　　有的时候，你最大的敌人，反倒是最了解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