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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六十九)茗烟 ...

  •   回到永和宫就见长桌被药材堆得满满的,我问一旁手脚慌忙的彩霞,“怎么有这么多的药呢?”

      彩霞一面拾掇着一面说:“这些都是万岁爷,太后,皇后,令皇贵妃还有其他嫔妃差人送来的,说是给主子补身子用的。”

      我惊道:“这一桌怎么能吃得完呢?”

      她道:“可不就是!可也不敢拂了他们的好意。”想了想又说,“已经叫厨房在熬安胎药,主子每日都要喝,这是常太医吩咐下来的。”我点头,明月扶我坐好,也着手帮彩霞收拾起来。

      欣荣彼时也进了门,见我在堂中坐着,又瞥了长桌一眼,缓步步入内堂。我想了想,叫住她,“欣荣。”她转过身来,一笑道:“姐姐有事?”我站起来,走近她,缓言道:“作为姐姐,也当送个礼意思一下才对。”话间卸下了鬓发中那一枚镂空银簪递与她,“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且收下吧。”

      她轻轻一笑,接过我手中的簪子又插回我髻间,“我的簪子还够戴,姐姐不要客气,自个留着就好。”她手柔柔地抚过我的小腹,淡笑道,“不知是位小阿哥还是位小格格呢?”话罢便转身往内堂去。

      眼见她走远,彩霞沉了脸,一脸不平道:“好大的架子!偏把别人的好意白白糟蹋。”说着嘟着嘴看我,“主子何必对她那样好?”我没答话,明月了然道:“两妻不和传出去对五阿哥也不好听,主子只是想和睦一些罢了。”我笑笑,握了握明月的手。

      正好永琪下了朝回来,立刻对明月彩霞道:“替你们主子将细软收拾好,准备几件替换的衣物,旁的就都不用了。”而后又说,“你们自个的也收拾一下。”

      我问:“怎么了?”

      他兴兴道:“近来朝政平稳,边关安定,我与皇阿玛告了几日的假,带你出宫去住。”我愕然道:“府邸已经修建好了?”他摇头说:“只一间‘茗烟阁’修整好了,我们就住这间,带上明月彩霞。”两个丫头一脸兴奋,忙跑进内堂拾掇去了。

      府邸离京并不是很远,马车只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推开府门,广阔至极。放眼而望,一派盛景,青瓦白墙,雕栏画栋,层台耸翠,上出重霄。穿过大堂到了后院,再前行了几步,一片石林,白石崚嶒,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竹掩映,一路前去,数间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微露蹊径,过香径就到了东南角的“茗烟阁”。

      彩霞感叹道:“瞧这气派,一点也不比皇宫差啊!”

      永琪笑笑,道:“本来还是在修建的,怕会吵着你,就让他们暂且停工了。”他唤过明月彩霞,“把细软放到里屋去,里面有个小丫鬟照应着。”她们应和着忙快步去了。

      我随永琪一路走着,一路看着,突然见榕树下一架藤编的秋千悠悠荡荡,欢喜道:“怎么这里也有这个?”

      永琪携着我过去,笑道:“就知道你喜欢这个,特意叫人做来的。”

      我心中一动,扯上就欲坐下,他忙拦道:“不过现在不能玩,你怀着身子,要万分小心。”我听罢缠着他的胳膊婉言求道:“就一会儿,一会儿。”他偏过头,对我置之不理。我又是软言了几句,他耐不过我,扶着我坐下,踱步到了我身后,“那让我来推。”

      他推得极轻极缓,一点也不觉好玩,渐感无趣,出声道:“永琪,你推得大力一些。”

      他道:“小燕子,不要得寸进尺啊,你现在只能这么玩。”我拗不过他,只好慢慢荡着。不时明月彩霞又脚步匆匆地跑过来,慌慌道:“奴婢这该打的记性!都忘了将主子的安胎药给带来,常太医可嘱咐了日日要喝的啊。”

      永琪笑道:“早就叫常太医开了几服药送到这里来了,宫里的等回宫去再吃。”

      明月讪讪道:“奴婢们真是不细心,五阿哥是男子都比奴婢们想得周到。”永琪拉住秋千,扶着我的肩膀道:“事关小燕子,自然要处处周全。”又说,“安胎药我已叫了别人去熬,你们只要打理小燕子的日常之事便可以了。”想了想,“这不是在宫中,你们不用像在宫中那样据着礼,随意一些。”

      永琪又领了我往寝屋去,屋里养着一只鹦鹉,十分俏皮,见了我们立刻就不停说着:“五福晋吉祥,五福晋吉祥!”我笑出声,逗弄它一番,问身后的永琪道:“教它说这话教了多久呢?”

      永琪故作神秘道:“不告诉你。”

      话落就有人进屋来拾掇着被褥,永琪道:“这是锦瑟,有事也可以叫她去办,别看她年龄小,机灵得很。”我点点头,那丫头转过身来,倒是一副水灵乖巧的模样,笑起来颊边还有两个梨涡,她道:“五爷叫奴婢好好照顾主子,主子有什么都尽管吩咐,不要与奴婢那么生分,奴婢自然是没有明月姐姐和彩霞姐姐那么讨主子的欢心,但奴婢也会尽力照顾好主子的。”

      永琪看我一笑,“嘴甜得很,尽说些叫人舒心的话。”

      我也是欣然一笑,“自然不会与你生分。”

      她道:“五爷吩咐奴婢替主子熬安胎药,那奴婢这就先去了。”说着就告了退出去。

      永琪倒茶呡了几口,问道:“要去榻上歇一歇么?”我环顾四周,又觉得无事可做,偏巧我性子又有些懒,于是永琪便搀着我去了榻边。他轻抚我的小腹处,弯了身子就侧耳贴了过来道:“让我听听我们的儿子在做什么。”我忙伸手要推开他,笑道:“这才几日,哪有那么快就能听见声的?”顿了顿忍不住调侃道,“真傻气!”

      他直了身子,环住我在身前,扯过一条棉被将我们盖好,轻轻呢语道:“小燕子,你说给我们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我想了想,问:“永琪,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那如果是女孩,叫什么名呢?”

      他缄默,做了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片刻唇角一扬,一笑道:“干脆就叫小小燕罢了,你叫小燕子,她叫小小燕子。”我撇嘴道:“怎么取得这么随便?”他打趣道:“你这可不是在说你自个的名字取得太随便了?”

      这一句又叫我联想起小燕子的身世来,如今我还没到悠闲的时候,欣荣,杀父之仇,毕竟发生了便是事实,如今不发作,终是有一日的。想着不禁沉默下来,永琪半晌等不到我回答,又见我一副怏怏不快的模样,耸了耸身子,故意逗我道:“小燕子,你再不理我,孩子会不会说他的额娘欺负他的阿玛呢?”

      我忍俊不禁,“哪个敢欺负你?我自问没有那样的胆量。”

      他突然道:“小燕子,找个适当的日子我们让人去查一查你的身世可好?你的父母身在何方,是否还健在,十几年没有见了,脑中留着的一定是小时的回忆了。”顿一下,又叹道,“世间儿女哪有不想自己父母的,我定会帮你找到他们,我要感谢他们生了你,把你带到我身边,让你成了我最重要的人。”

      我听得一阵骇怕,身子猛地一颤,不迭摇头道:“不要,不要了。”这样的大秘密若是让永琪查出来,他可还能像现今这般冷静期待?他怕是会后悔了。我也在怕,怕那个疙瘩,会成了我们之间永远的间隙。

      他对我的过度反应显然是一怔,我僵硬着身子,额间冒出涌涌的冷汗,他紧了紧手,细细看我,问道:“小燕子,你怎么在发抖?是冷吗?”说着扯上棉被,一直盖到了我的下颌处。

      我努力平稳下来,道:“他们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摇头,喃喃道:“说不定还是在的。”

      我闭了眼,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平躺下才说:“永琪,我累了。”他没说话,呼吸轻轻地抚在我脸上,半晌才轻轻道:“睡吧。”

      再次醒来身旁之人已经不在,窗前的鹦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五福晋吉祥,五福晋吉祥!”找了一件外衣穿好,推开屋门,外面正好是黑夜了,一路在游廊上走着,只一间房还亮着烛光,轻轻推门,永琪果然在。他已经疲倦得伏在桌案上沉沉睡去,我轻手轻脚地走过,拿过一旁小椅上的外衣给他披上,垂目间瞧见被他压在手肘下的小簿子,从几行字里就可以看出,这是和珅贪赃的重要凭证。

      正看着,一声呢喃,他悠然转醒,直身间肩上的外套便脱落在地,他扬手揉揉后肩,转头却看到我,诧异道:“你醒来了?还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我拾起外套又披上他的肩头,“不是向皇阿玛告了几日的假吗?怎么还要处理朝务呢?”

      他轻轻一叹,“国家之事不能掉以轻心,虽说现在朝政安稳,但也不是完全能够放松的时候,边疆小国还是在蠢蠢欲动。”他一眼淡淡地瞥过桌案的小册子,“说不定还会有内乱。”

      我问:“皇阿玛还是叫你暗查和珅吗?”

      “嗯,探子一有了消息都会回报。”

      “那你准备何时扳倒他呢?”

      他轻轻一笑,道:“和珅势力广大,与朝中多位重臣勾结,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扳倒的?现在的我,还没有那样的能力和本事。”

      说话间,有人轻敲房门,永琪叫了进来,却是锦瑟,笑道:“看主子不在房里,就知道一定在这里了。”说着一碗浓药汁递到眼前,“安胎药已经熬好了,奴婢特意等温了才拿过来的,主子快喝了吧。”

      我捏着鼻子,仰头一口气喝完,无尽的苦涩蔓延在嘴间,永琪不禁笑道:“快去厨房取些甜嘴的东西过来。”锦瑟答应着去了,才刚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根用油纸包着的关东糖,“这根关东糖还是奴婢下午买的,一直揣在怀里都给忘了,五爷方才一说甜的奴婢就给想起来了,主子且吃这个吧,可甜口的。”我笑着接过。

      永琪叫她退下,一把抱我在膝头,笑着问:“中午睡饱了吧?现在想睡么?”

      我嚼着关东糖,满口甜腻,微微摇头说:“一时半会儿困不了了。”他手插进我发中,一下一下替我梳理着垂肩的散发,一面道:“睡相这么不好,头发全都打结了。”将打结的发丝理好,他静静地将脸埋在我的发间。
      我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我知道你体会我的心情,那个皇宫有我不敢见不想见的人,所以你才急着带我出来。”他双臂一紧,喃喃道:“是我对不住你。”我使力摇头,双手托起他的脑袋,“你能为我做到身心唯一,我已经高兴了。”

      他低言道:“可我终究又是娶了别人。”

      “你是阿哥,会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他深深一叹,“我怕这样的无可奈何,以后还会更多。”我怔然,也沉默下来,他揽我入怀,决决道:“我必须要变强,这样才能护着你,护着我们的孩子,还有我们的爱情。”我静静地倚在他怀中,他突然又笑道:“明日我放下朝务,陪你去学士府看紫薇可好?”

      我点头,又猛地犹豫道:“可是他们对你。。。。。。”一语未完,他了然道:“我知道,可这样躲着终究不是法子啊。”我心想着也对,就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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