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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六十一)家宴 ...

  •   到慈宁宫依礼请过安,我随永琪在一处入座,席案上已经摆放着蜜饯干果,瓜子点心,配的是一壶清香的汾酒。抬眼见紫薇和尔康正在对面坐着,冲我一笑,身旁那席便是永瑸了,他一眼瞥过我,彼此相视一笑。他满了案前的酒盏,向我举杯示意,执了杯盏正想喝下,身旁之人已经抢过在手,仰头一饮而尽。

      永琪轻咳两声,将手中的空酒杯重重地搁下。

      我有片刻的愣怔,那边永瑸却是一声轻笑,摇摇头,一仰头也饮了个干净。永琪凑近我轻语道:“酒喝多了不好,伤身。”柔声细语的话语,倒是为自个找了个好借口,我哭笑不得,只好转过身子不去瞧他。

      转身间,太后由晴儿搀着自内殿出来,乾隆见她面色怏怏,慌忙关切道:“皇额娘瞧着面色不好,是不是累着了?”

      太后缓缓地在主位坐下,才揉着额头说:“近日天冷了,可能受了点凉风,觉得头沉沉的。”

      乾隆道:“皇额娘还是赶紧叫晴儿扶着进内殿歇息吧,朕宣常寿给皇额娘瞧一瞧。”

      太后却是摆手道:“不打紧,今日是家宴,哀家还要瞧一瞧那些小辈们。”说着往四下巡视了一个圈子,目光瞧在紫薇身上,“紫薇啊,怎么没把东儿给带进宫呢?都说那孩子与尔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让哀家瞧一瞧?”

      紫薇起身笑回道:“太后娘娘,东儿我带了进宫,如今怕是奶娘抱着在御花园溜达。”

      太后了然颌首,道:“那一会儿家宴散了后你抱到内殿给哀家瞧瞧,哀家要好好看看小曾孙,哀家还为他准备了好些东西,都要给他的。”

      乾隆也是随声附和道:“朕也要瞧瞧,朕也备了礼给东儿。”

      紫薇听罢动容道:“承蒙太后娘娘和皇阿玛对东儿的厚爱。”太后的眼角都凝重浓浓的笑意,欢喜地道:“哀家就喜欢子孙满堂的模样。”

      彼时宫婢们依次奉了菜点上桌,一席一份,都是些精美的珍馐菜肴。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歌舞助兴,闲话家常。乾隆看着座下只稍稍动筷的永瑸,放筷笑趣道:“永瑸,听你阿玛说你前儿去了江南,算算日子这才半月不到,你就回来了?”

      永瑸笑道:“半月内将风景都给逛遍了,这就回来了。”

      乾隆点点头,又问:“江南的治安如何?百姓可还安居乐业?”

      永瑸道:“皇上治国有方,不说江南,天下皆是一派平和之气。”

      乾隆听得欢喜,直笑赞道:“这话说得好听,朕爱听!”

      和亲王弘昼随意地看了永瑸一眼,叹道:“他也只会嘴上说说,真要他为朝政出谋划策,他定又是不行的,臣弟对这个二儿子真是没了法子,若是他有永璧一半的上进,臣弟也能安心些。”

      乾隆听罢大笑出声,道:“永璧也是应了那句‘自古英雄出少年’,都是大清的人才,朕的好臣子!”

      永瑸座旁一位眉目英朗的男子忙起身,躬了身道:“臣多谢皇上的夸赞。”

      太后笑着插话道:“哀家看永瑸就是机灵得很,是有大智慧的男儿,哀家看是你老五没能瞧出自个儿子的聪慧来。”

      弘昼一脸‘恨铁不成钢’般地叹道:“太后这可是说笑了,整日游手好闲的,三天两头地就往外头跑,半年半年地不着家,如厮毫无志气之人能有什么大智慧?”

      正听着,侧眸不禁朝永瑸看去,他面上平淡如常,仿佛他们说的都不是自个的事,正要转头,他却抬眼发现我在看他,趁着大伙儿没注意,故作无辜地朝我耸耸肩,做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我忍不住一笑,身旁的永琪便使力用臂往我胳膊上一撞,案前搁着的碗碟都差点应声而落,他冷眼瞧过对面的永瑸,凑在我耳旁狠狠地压着声道:“不准你跟除我以外的男子眉来眼去!”

      我无奈地转开身子,那边乾隆他们话还未完。

      彼时小路子满上了乾隆身前的杯盏,他呡了一口,笑道:“朕看未必,朕的四阿哥永珹就是无心朝政醉心书画的人,那也是满腹经学,听说永瑸与他走得很近,看来是与之志趣相投之人啊。”顿一顿,将一盏酒饮完,又说,“大智慧也不单单是在朝事上瞧出来的。”

      弘昼道:“臣弟的愚子怎能与皇兄的四阿哥相提并论。”

      乾隆摆摆手道:“人各有志,朕看永瑸就是有大出息的人。”

      话才一落,那些个跳舞的舞姬停了动作,乾隆问道:“这怎么不跳了?”小路子忙上前赔笑说:“回禀皇上,今儿晚上特意排了四个不同的舞蹈,这是要准备跳新的了。”话罢那女子果然换了一首新曲子又开始了弹奏,舞姬们也随着悠扬的琵琶声翩然起舞。

      乾隆欣赏之余,向身后的小路子道:“宴会结束后传朕的旨意,舞坊有赏。”小路子应声,朝后微微退了步子。

      又是赏了好一阵,太后抚着额头道:“哀家觉得乏了,先回殿里歇着去了。”弘昼道:“皇兄特意叫戏坊排了几出太后爱看的戏,太后不瞧瞧么?”

      太后一面由晴儿搀扶着起身,一面撑着胸口笑叹道:“哀家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乾隆听了连忙道:“皇额娘说的哪里话?皇额娘身子好得很,若是觉得乏了朕扶您回去歇着。”

      太后道:“皇帝留着吧,让晴儿扶哀家回去就好。”

      乾隆一手搀住他,“也让儿子扶您去内殿。”说着看向下堂的满座之人,”朕先陪太后进内殿,你们先吃着。”

      一片恭送之声。

      正前婀娜多姿的舞姬们仍在随音而舞,舞姿优雅,卓越动人,突觉无趣倦厌袭来,和永琪说出去透口气,掩着身忙出了宫门。

      一路走到了小河塘边,阵阵晚风拂面而来,凉意袭身,却让我觉得一阵舒畅。蹲了身子,拣起地上的小石块随意往黑乌乌的池水里投掷,“扑通”,声虽不大,但在这寂静之时,也能听得清楚。

      那边有嘤嘤的痛呼传入耳中,转头正见一个宫娥子跑得急快,一个踉跄地摔跌在地,大概是跑得太快,摔得很疼,她吸着凉气,挽了裤腿看了一眼,疼得眉头紧紧的。我起身赶紧要过去扶,却已有人先一步自旁边那颗大榕树下飞身而下,上前嘘寒,停步一看,正是永瑸。

      那宫娥子觉得身旁有人,侧抬头看去,慌了一跳,跪好连声道:“奴婢该死,打扰了郡王爷。”永瑸只是一手将她扶起,问道:“可摔疼了?着急忙慌地做什么?”那宫婢仿佛受宠若惊一般,颤着声道:“奴婢急着回宫去伺候主子,跑得急了。”

      永瑸颌首道:“回去上药,我叫人搀你回去。”

      那宫婢大眼瞪圆,一面惊慌道:“奴婢不敢劳烦郡王爷。。。。。。”话还未完,永瑸已经侧后唤了一个宫女过来,“你扶着她,送她到了她主子那。”那个宫婢连声道谢,扶着身旁宫女的手。走了几步看我在前头站着,正要请安,我忙出声截道:“免了,快回吧。”

      又瞧她们走了几步,这才转身,永瑸早就看向我,嘴边漫着微笑。我近步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他一笑道:“我猜,你出来的原因与我应该是一样的。”

      我笑问道:“你也觉得无趣?”

      他道:“待得无趣,出来吹吹风。”话间叹道,“在外头随意惯了,一点受不得拘束。”我问:“你是何时出来的?”

      他笑得得意,瞥了眼身旁高高的榕树,道:“我在树上都瞧了你大半晌了,一个人蹲在那儿扔石子玩。”

      自个毫无知觉地被人瞧了大半晌,我气恼道:“那你干嘛不出声?”

      他更是笑道:“我若突然出声,怕吓着你,万一不当心掉到水里,你夫君还不找我拼命?”我气道:“你倒真能找借口。”

      他朗声笑了片刻,静了过后,我随口问道:“你平日都去哪儿游玩呢?”

      他笑着娓娓道来:“第一次去的是云南,那里民风淳朴,人人热情好客,我在那里待了直直有一年之久。”他想了想,“后来又去了很多的地方,多得自个也记不清了,记忆犹新的就是去年五月我在杭州西湖那时,日日泛舟湖上,一叶轻舟,舟前小酌,别有一番畅快滋味儿!如今回想着都是畅意无比!”

      我在脑中想像着泛舟湖上之情之景,亦是盼望得心神荡漾,不禁喃喃道:“最好有一盘花生米配酒吃。”

      他笑着接口,“有几个小菜也不错。”

      我道:“芙蓉鸡片,配着正好。”

      他道:“肚丝牛肉,合着老白干吃最香。”

      “弄几只清蒸螃蟹,倒也不错。”

      他笑道:“河鲜还是配了醇香的竹叶青最好吃。”

      我一笑,“杏花村的汾酒也不错。”

      他听罢已是哈哈大笑出声来,洒然道:“此生,一壶清酒,一个知己,别无他求。”正为他的洒脱敬赞不已,他却也是定定看我,眸中能见欢喜,道:“海内存知己。”

      我看着他抬起的右手,宽大的手掌直直竖着,我含笑挨上他的,两掌相击,我亦欣喜道:“天涯若比邻。”

      身子猛地被人往后一拽,对上了永琪含着丝丝薄怒的眸子,他扯了我在身后,语中不无酸意道:“我说怎么小燕子好好地要出来透透风,原是和郡王爷在月下说话呢!”

      永瑸收回手掌,一耸肩,莞尔道:“我们先前并未相约,不过‘无巧不成书’,就是这么巧给碰上了。”

      永琪面色沉了沉,我正要说话,他却是一眼瞪我,再是对着永瑸微提声道:“郡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三番四次与小燕子过分亲近,她是我的妻子,我忍了第一次就不会忍这第二次第三次!”

      永瑸笑意不改,“五阿哥是不是言重了?所谓的‘过分亲近’从何说起?”看永琪一时答不上话,他笑意更深道,“我这风也透完了,就先行一步了。”我摆摆手示意他快走,永琪冷不丁转过头来,看我慌忙地打着手势,眉头一蹙。

      待他再转身之时,永瑸已经走得远了,他动了身子欲追上前去,我拉住他道:“行了,出来得久了,咱们也快回吧。”

      他一下挣开,话中仍有怒气,“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你倒是给我说个清楚明白!”

      我失笑道:“要我说些什么?”

      他四处探一探,使力拽住我大步到了榕树下,紧紧地按了我在树干前,盯视我问道:“你与他真的只是巧遇?”我点头反问:“不然呢?”

      他面色稍缓,又问道:“那你们都说些什么?”我有心戏弄,故意摇头道:“这个不能告诉你。”他刚才缓和的面色蓦地又是一沉,不可置信道:“你对我都还藏着秘密?有什么话是我不能晓得的?”

      我道:“都是些你不用晓得的话,随意聊了几句。”

      “那说什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

      我笑道:“志趣相投,就多聊了几句,不高兴了?”

      他“哼”一声,不说话,我见四下无人,在他颊边轻吻一记,叹息道:“本来没什么事的,被你说得好像真有什么事一样。”

      他直起身子,大手牵过我缓步前走,面上的怒意有所消减,嘴上却仍是不松口道:“这事我暂且先记着,晚上回了屋再好好地问问你,今晚若不到大半夜你就甭想睡了。”

      我心中明白,使劲掐在他腰间,他痛呼出声,我立刻疾步跑开。

      注:1。“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出自《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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