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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九)永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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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紫薇诞下了一个儿子,尔康欢喜得很,取了名叫福霈东,小名东儿。紫薇只歇养了半个月,就说要进宫看我,尔康本想让她多养几日,却是拗不过,只好由了她进宫来。
这一日是晴天,日光照得人暖洋洋,我到午门候着,马车正好到了,紫薇由婢女扶着下车,身后随了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婆子。我细细地看她,眉宇间青涩不再,反倒是添了几分韵雅成熟,多了些少妇的气质,面上也是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看着让人觉得舒心。
“小燕子,好久都不曾见了!”她兴兴道。
我也随她笑了起来,直向她身后探:“我迫不及待地要瞧瞧小尔康了。”
她笑着自老婆子手中抱过孩子,婴儿犹自在襁褓中,小眼闭着睡得正香,身上着了我为他缝制的小衣裤,我玩笑道:“日上三竿地还睡着呢?”
紫薇身侧的清丽丫头笑着说:“大夫说了小少爷睡眠安稳是好事。”
我一看她,笑问道:“这不是伺候紫薇那个机灵的丫头么?”
她忙福身道:“侧福晋唤奴婢云锦便是了。”
紫薇瞧着怀中的麟儿,满目皆是柔情溺爱之色,对着我笑道:“咱们四处走一走,皇阿玛留了我在宫中用晚膳,咱们姐妹俩还有好长的时间能聚一聚。”
阳光照下,树影斑驳,今日可真晴啊,正如我心情一般豁朗。两人并肩慢走,身后侍婢相随,紫薇将东儿小衣后连着的帽子拽了上来盖着他脑袋,怕他让日光给晒伤,举手投足间尽显疼爱,俨然是个慈爱的母亲。
她莞尔道:“最近与永琪如何?”才要答话,却见她眼有意地看着我小腹之处,我伸手一摸平坦的小腹,心中亦是一叹,我每日瞒着永琪喝下那难以下咽的苦药,怎的也是一点动静也无,不过想来又觉得是自己心急了,才喝了几日,哪有神丹妙药那般灵验呢?
她见我面有难色,怏怏不语,了然笑道:“往日还说自个不着急呢,如今竟也是一副急切模样,这幅模样还偏巧让我瞧见了。”
我往四处看了看,极力压着羞涩,低声问道:“紫薇,你可有什么经验可以告诉我的?”
她脸一红,也是压着声说:“我这也是头一次生孩子,哪有什么经验心得可以告诉你的?”想了想才又说,“不过偶然听金锁说起过,她有孕前得了一位云游的高人指点,在床下摆了一盆子的蚕宝宝。”
我问:“摆蚕宝宝做什么?”
她也是一脸迷惑,“说是能带来运气和福气,摆了七日金锁就有了好消息,不如你也试试?”
一听便知是迷信之说,却又止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思。有一时的沉默,东儿蓦地啼哭起来,紫薇揭开帽子,柔声哄诱,我问:“东儿醒了么?”
她颌首道:“每回醒了都会哭,叫奶娘喂点奶水就好。”说着唤过身后的老婆子抱过东儿,“我与侧福晋在宫里走走,你们不用跟着了,好好地看着小少爷。”一干人忙应是。
我与紫薇携手,一路走过小桥,经过几座凉亭,也路径几池河塘,眼中所见的风景换了又换,两人一路说着笑着。漱芳斋就在眼前,我们并肩站着,彼此面上皆是怀念之色,紫薇叹道:“自从出嫁之后,就没来过这漱芳斋了。”
我也是笑叹道:“我虽在宫中,也再没来过了。”
紫薇牵着我,一把推开了漱芳斋的大门,“吱啦”一声,有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人鼻子直发痒,我摸摸鼻子道:“听明月说有宫婢时时会来打扫的,怎么这样大的灰尘?”
紫薇道:“可能是宫婢们偷懒了也不定,毕竟也是个空殿了。”
她兴兴地拉我四处看着,这个漱芳斋到处皆是我们的回忆与欢笑,紫薇含笑指着内堂的两把座椅,道:“出嫁前日我们就在这里喝了酒,如今也饮一杯如何?不为离别,却为重逢。”
我连连摇头:“刚生产完你如今的身子还是虚弱的,若是让尔康知道我允你喝酒,还不得跟我翻脸不成?”
她道:“喝一点不碍的,就是想与你喝一杯。”
我见拗不过,唤了外头的内侍拿了酒过来,一盏满上,两人碰杯,各自仰头饮下。她一杯接着一杯,压根没有停下的势头,我见她不对,马上拦了道:“紫薇,喝这么多酒做什么呢?”
她眸中愁苦渐起,一叹道:“在家里不能喝得尽兴,如今你也不让我喝个尽兴。”我不说话,却是按着她不放。
她颇为感伤道:“小燕子,若是尔康再娶,我该介意么?”我一惊道:“尔康说要再娶别人?”
她道:“不是尔康,是阿玛的意思。”她撑着脑袋,目光看着有些迷蒙,“做阿玛的哪个不想子孙满堂,多娶几个能为福家开枝散叶自然是极好的事,这事额娘私里找我说过,我还能多说些什么?也只好默允了,这本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儿。”
我问:“尔康可晓得?”
她摇摇头,”怕尔康不答应,叫了我明里暗里地找个机会与他说说。”
我不免问道:“福大人与福晋鹣鲽情深,怎么也不了解尔康的心思呢?”
她道:“阿玛待额娘再好,终归也有几个小妾室的,不过来来往往,最后就只额娘陪着。”她颇有感触地道,“我不如自个说得那样洒脱啊,以往也不敢奢望什么情有独钟,可人总是自私的,得到了一些就还想要更多的,尔康事事照拂,处处体贴,若这份爱真要与旁人分享,我这心里头还真的不是滋味儿。”
我笑道:“当时你还对我说教,我总以为你是放得很开了的。”
一句笑语并不能让她眸中的愁苦褪去几分,我见她这样烦着,也再笑不出来,只好握了她的手劝慰道:“你安心吧,尔康他必不会另娶的。”
她转眸问我:“你怎么晓得呢?”
我立马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一手假意抚着胡子,道:“因为我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紫薇一脸忧愁转为了一脸笑意,伸手在我手上轻轻一掐,嗔笑道:“你若真有那本事,就掐指算算小永琪或小小燕究竟什么时候来你腹中报道呢!”心中不禁一叹,我只晓得绵亿是索绰罗氏所出就是了,来了这么久,虽不知细节,但大致都是照着历史走的。
“可算出来了?”
她才问完,外边就有内监进屋打了一个千儿道:“两位主子,奴才奉令皇贵妃娘娘之命请两位主子到延禧宫一聚。”
紫薇问道:“现在么?”
那内监躬身道:“正是,娘娘已在延禧宫备好了酒菜,就等着二位主子呢。”
到了延禧宫才知还有一男子,八尺之高,相貌堂堂,自有一股悠然自闲之态。“二哥。”咋一见他紫薇大喜,挽了他的胳膊,道:“今日怎么进宫来了?”
男子声音低沉,带着笑意,道:“没规矩,还不先给娘娘见礼?”紫薇这才给令皇贵妃见了一礼,面带羞愧道:“紫薇失礼了。”令皇贵妃笑着叫我们坐下,紫薇问道:”二哥怎么在延禧宫呢?”
男子道:“额娘叫我给娘娘送些东西,娘娘说你今日在宫中,就留我下来见见你。”
令皇贵妃笑道:“知道你们私下感情好,虽不是亲兄妹,但是也不差了,紫薇嫁了尔康就很少回和亲王府了吧?”
男子插话故意责怪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妹妹也是一样的。”紫薇登时一慌,道:“前些日子才刚生下东儿,我我。。。。。。”顿了半晌再没有后话,男子先笑截道:“我都晓得的,嫁作人妇已经不一样了,再说你怀着身子尔康也不让你四处走。”
紫薇问道:“阿玛额娘还有大哥可还好?”
男子颌首,“都很好,就记挂着你一人呢!额娘还给东儿做了几套小衣裳,一早已经遣了人送去学士府了。”
紫薇眼眶蓦然红了一圈,令皇贵妃见状忙道:“你们兄妹找个好时辰再好好地话话家常,团聚的日子把紫薇丫头给招哭了可不好。”
紫薇一抹眼笑道:“让娘娘笑话了。”
令皇贵妃摇摇头,这才注意一脸茫然的我,恍然道:“瞧本宫!怎么把小燕子忘在一旁了?”她冲我笑道,“小燕子,这是和亲王府的二公子,郡王爷永瑸。”
他满了杯盏向我举杯道:“早听紫薇提起五福晋,姐妹情分更甚于亲姐妹一般,你与五阿哥大喜之日我还在别处游玩,赶不上回宫,也没向你们讨杯喜酒喝,今日这一杯全当是给你贺喜了。”
他说着便一饮而尽,令皇贵妃嗔道:“小燕子不胜酒力,你还叫她陪着你喝酒呢!”
我一笑道:“喝几杯一点也不碍,醉了大不了躺一躺,没几会儿酒就醒了。”说着也是执了杯一口饮下。
永瑸朗声一笑道:“听说五福晋豪爽,先前还一直不信,如今算是见识了。”令皇贵妃问道:“先前为何不信呢?”永瑸笑道:“宫里头的女人哪有豪气的性子,性子好的碌碌无作为,性子不好的骄横无比,耍的都是大小姐的脾气。”令皇贵妃一拍他,嗔道:“越说越不像话了,被人听见又该落了话柄叫你阿玛指责你了。”
永瑸随意笑道:“阿玛指责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挑着点小错便是加以责备,我自个已是见惯不怪了。”
令皇贵妃道:“还说呢!若你不是整日在外头闲玩,若你肯多用些心思在朝政上为你阿玛分忧,他能处处挑你的不是么?
永瑸轻笑道:”娘娘晓得我的性子,本就无心这些事,再说朝事有大哥为阿玛分忧,我还是每日四处游荡,不但长了见识,也乐得自在。”令皇贵妃深深一叹,撑不住笑起来,“行了行了,你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自然是晓得,尔康和你大哥自不必说,尔泰也是个喜欢玩的,你的玩心比他还重了好几分。”
永瑸也是笑,“尔泰怎的如今还不娶亲,尔康都有了东儿,他的大婚喜酒不知何时能喝上。”
我蓦地有些僵硬,紫薇见势笑着转了话,“还说尔泰呢,你年长他一岁,如今也是只身一人。”
永瑸笑道:“孤独一人一身轻,传宗接代有我大哥,我还是做个闲云野鹤不被羁绊最自在。”
紫薇道:“许你有这样的心思,就不许尔泰有了?总有娶亲的一日,到时备下厚礼去要一杯喜酒喝就是了。”
永瑸道:“改日去学士府寻他,也顺道与他切磋一下拳脚,看看他有了长进没有。”
令皇贵妃道:“本是想请皇上也给尔泰指了一门好亲事,前儿他在宫中的时候找了他来问过,可他说心里头已经有了人,叫本宫不要费心,问他是哪家小姐,他却是闭口不提,本宫可一直挂在心上,紫薇,你日日能见着他,可晓得他是个什么心思?”
紫薇微不可见地瞥过我,坦然自若道:“谁心里头还没有个人呢?他既不愿说自然有他的原由,娘娘不要白白为他费心了,他认为时机恰当了肯定会来求着娘娘做主的。”
令皇贵妃颌首笑道:“倒不用他求着本宫,只要是门当户对的,皇上自然就会成其好事。”说着叫我们动筷用酒菜。
注:
1。在床下摆蚕能受孕的说话纯属瞎编,勿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