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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中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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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的凉亭中,我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少年,瞧上去较为沉稳的应该是尔康,今年应该十八了。略显青涩的就应该是尔泰了,十七岁,和永琪一般大。永琪笑指着我说:“这便是那一日从围场上稀里糊涂射来的小燕子格格了。”
尔康先笑道:“格格,你可能不认得我们了,其实那一日我和尔泰也在,只不过那时你受了伤,意识不清楚,被带回了宫中也是昏迷不醒的,后来我们就奉了太后的懿旨随去五台山,你大概对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尔泰接道:“其实永琪能射中你,我的功劳可是不小,要不是我,哪能有那么阴差阳错的巧合?也就没有这钞不打不相识’了。”
这些事我哪里会不知道?我笑道:“我叫小燕子,虽然皇阿玛给我赐了名叫爱新觉罗.和孝,但五阿哥私下都是叫我下燕子的,你们也叫我小燕子就好了。”
尔康颌首道:“我叫福尔康,是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轮到当值那日我才会进宫,所以比较少进皇宫。这是我弟弟福尔泰,他是五阿哥的伴读,日日都会进宫,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他去办,你若是信得过五阿哥,完全也可以信得过我们。”
我连连点头道:“先谢过福大爷和福二爷。”永琪接口道:“不用这么拘礼,叫他们尔康尔泰就行了。”我应声,满腹心事又不知从何开口,他们才刚从五台山回来,哪里会有夏紫薇的消息呢?满脑子胡乱想着,更是没心思说话了,只呆呆坐着,听着他们讲他们的童年趣事,听着他们互诉心事。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漱芳斋,进了屋便躺在榻上,扯过被褥就想好好睡上一觉。
“这大白天的你就要睡了?”这才察觉永琪是一路送着我回来的,只好又掀开被褥坐在榻上,说道:“我头疼得厉害,好好睡会儿,你回你的阿哥所去。”他道:“头疼?要不要宣个太医来瞧瞧?”
我半开玩笑地道:“不用宣了,说不定我这是相思成疾,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想我确实是对夏紫薇相思成疾了。
本想是说这话让他快点走的,他反倒不走了,理理袍子在我榻边坐下,笑问道:“这会儿怎么有了心上人?不晓得是哪位佳公子啊?”我无心玩笑,敛了笑意,“只是在想些事情,一时琢磨不透,有些忧心,睡一觉就好。”
他又道:“你一日到晚都在琢磨些什么事?国家大事不需你操心,指婚之事目前也是搁在那儿,我实在想不出你还要担心些什么事,日日忧愁可不像你小燕子,不要一个脑袋还不够你想事情的。”敲敲我的头想走,我一把扯住他问:“能不能带我出宫去?”
他脚步一滞,不解地看着我:“若是要在宫外买什么东西或办什么事,让尔泰替你去办就行了。”我一劲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用办,只求你带我出宫一趟,拜托了。”
他沉默打量我许久,面有难色,“这恐怕有些难,宫里有规矩,如果没有很特殊的理由,妃嫔和格格阿哥是不能随意出宫的。”
我渐渐松开手道:“那算了。”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休息,我空了再来看你。”说罢大步离了漱芳斋。
自从上次在凉亭一聚,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再见到尔泰,他也从没有到我这漱芳斋来,可想而知还是没有夏紫薇的线索。这一日闲来无事,又倚在榻上小憩,永琪进了门,一见我躺着,打趣道:“这会儿真成懒人了,日上三竿了还睡着?”
我直起身子,往门外探了探,“怎么尔泰又没和你一起来吗?”他也往门外看了一眼:“尔泰?”我点点头说:“他最近都不进宫吗?尔康不是说他日日都进宫的。”
他不解地看着我说:“尔泰日日都有进宫,只是最近福福晋抱病在身,他一上完学堂就得回去守着。怎么你对他的行踪那么好奇?”我低头掩饰着说:“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他还是疑狐地看着我,却也不说话了。
转眼又是几个月,到了中秋节。以往过中秋,在现代就是吃吃月饼,和家人一起赏赏月亮,到了清代过的第一个中秋节,我倒是满怀期待,不知皇宫里能过出什么花样。
一大早,令妃就带着腊梅冬雪到了漱芳斋,看她有了身子,挺着肚子走得吃力,我连忙上前扶住她,她笑笑说:“这肚子越来越大了,都不好走路了。”
我扶她坐好,问道:“娘娘近来休息得可好?”她轻手抚摸自己略显的小腹,宠溺地笑道:“每晚倒是都能够安睡,只是腹中的小家伙总不安稳,时不时地就要踢本宫两脚,闹得皇上和本宫都睡不安稳呢。”
想着令妃这一胎该是历史上那个早殇的十四阿哥永璐,看着她喜爱非常的模样,想着日后的她还是要承受那心如刀割的丧子之痛,心中不免有些悲哀起来。
她似在自语道:“不知这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我揉揉抚着她的小腹,轻笑道:“娘娘,这一定会是一位小阿哥。”她笑道:“阿哥格格本宫都喜欢,皇上连名儿都给取好了,是个阿哥就叫永璐,是个格格就叫和馨。”
我心下一沉,果真是永璐。令妃见我闷闷,抬手搡了搡我,“在想什么呢?今儿是中秋团圆节,可不能哭丧着脸。”我暂时甩开了悲愁的情绪,大大地展颜道:“今晚一定很好玩。”
她笑着摇摇头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节目,想着和以往差不多,就是听听戏,吃吃月饼,赏赏月亮。吧。”我在心中长叹,原来皇宫里的中秋节更是无趣,竟然还要听那些唧唧歪歪的戏曲?期望一下便落了空。
令妃见我如此,掩嘴笑道:“不过皇上说年年如此十分无趣,倒是加了一个‘猜灯谜’的节目。”我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兴道:“猜灯谜?”
她一面把我拉回到椅子上,一面点头说:“瞧把你给乐的,你以为猜灯谜是那么好猜的?据说那些灯谜都是皇上和纪晓岚纪大人亲手出的。”我心想着猜谜还不简单?我在中学常常和朋友猜着玩的。
又听她问:“前些日子送到你漱芳斋的新衣裳穿过了吗?”想到那满柜子的新衣服我就头疼,故作苦相道:“那么多的新衣服哪里能穿得完?都放在柜子里搁着呢,正想着拿来做赏赐给别人。”
她慎我一眼,“这些可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做赏赐的,是你皇阿玛特意吩咐御衣房给你裁的,晚上记得挑一件你喜欢的衣服穿着,要在保和殿举办中秋宴。”说着又吩咐腊梅冬雪放下中秋月饼,才安心地离开漱芳斋。
本来挑了一件青蓝色的旗袍,明月彩霞偏偏要说太素雅,硬是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才让我出门。才一进保和殿,就迎面撞上了三阿哥永璋,他一见是我,调笑道:“这一身的红要赶着出嫁去呀?”
几个月不见,看见他只觉得愈发轻佻起来,想着他也不是个好惹的主,问了问好想走人,他却是不依不饶,“今儿真漂亮。”我又羞又恼瞪他一眼,永琪不知从什么地方过来,淡淡说:“三哥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我们就先走了,宴席快开始了。”话音才落拽住我大步就走。
我跟在永琪身后,此刻的保和殿热闹得很,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暗里瞧着殿中人的打扮,有太监,也有宫女,大伙儿凑在一块,显得好生兴奋。宫中有规矩,逢年过节他们也是可以尽情玩乐的,只要不犯了宫规,怎么都好。瞧着这满殿的喜气,倒有几分普天同乐的架势。
最西侧搭了一个大木台子,上头设了几席几案,案上少不了珍馐美肴。两边的侧席已有人入座,一看是当下得宠的妃嫔,各位阿哥格格也都已经入席而坐。
乾隆坐在正中间的那一席,左侧是皇后,右侧是令妃,我和永琪找到自己的席位坐下,等着宴席的开始。
台下有人奉了月饼上来,每席一份,乾隆笑着说:“今年中秋的月饼御膳房多花了一些心思,皮薄馅多,还新做了多种口味,大家都好好尝尝。”
话音才落,小路子拿了戏单过来,禀道:“皇上,刘司仪请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皇上要听哪一出?”乾隆接过看了几眼,拿过笔打了几个勾子,“每一席都问一问,他们要听哪出就自个儿点吧。”小路子应诺退下,在各席间走动起来。
不一会就到了我的座边,他将戏单奉上,我点了两出较为熟悉的《四郎探母》和《绿珠坠楼》,等台上咿咿呀呀开始唱起了一出《还魂》,众人这才都点完了戏。
以前在电视里看到唱戏的就马上换台,这会儿可倒好,不但亲耳听见,亲眼看见,还必须得亲身体验!乾隆他们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我托着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看他们也没人注意到我,拿起那盘子月饼掩身溜了出去。
注:
1。《还魂》:出自明代戏曲家汤显祖《牡丹亭》,写杜丽娘死而复生同柳梦梅结为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