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爱》不四

4、第四章

　　宾馆前的车占据了大半个广场。林绰折身回去，走出一段，却没能甩掉身后的尾巴，反而被迎面而来的三五群人流有意无意的逼进了宾馆旁的巷道。
　　巷子很逼仄，两边是高墙。仰头望去，只能看见一线天空，碧晴如洗。
　　林绰本以为巷子里面已经有一群人等在那里，却不想只有一个伤员。眉峰有一道划痕，右手，裹着纱布。
　　有点巧的是，林绰刚刚与这名伤员见过面；更巧的是，这人正是被林绰打伤的。
　　情况还算不错，如果巷子里预先有个健全强盛之人，怕就正好和从巷口堵进来的人两面夹击，将林绰包了饺子。

　　夏日里的阳光，忽明忽暗。
　　大概是一轮小规模的太阳耀斑刚刚过去，巷子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有两个人堵住了巷口，三五个人影陆陆续续进入巷道。
　　林绰活动活动手腕腿脚，进入备战状态。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请你喝酒而已。”似吟似叹。
　　好像是一句口令，当头三人猛虎一般扑向林绰！

　　对方人多势众，身手利落，还带了刀。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花架子，出手快准狠，林绰渐渐感到吃力。没有武器的近身格斗，如同困兽，根本施展不开。
　　三敌一，还有一个在旁边见缝插针。林绰不是武圣，也不是武神，不过算是个练过的。于是很快的，林绰腰侧见了血。
　　利器刺入身体的钝响声先于排山倒海的痛觉而来，有一就有二，而后接二连三。三处伤口刺得都不深，却都在要害。血液不断流失，意识渐渐模糊，林绰几乎只是凭借本能在出手防护。
　　快要撑持不住的时候，隐约听见背后之人轻声喊停。

　　虽然是夏天，但因为是初夏，地面很凉。
　　正放肆踢打的人散了开去，林绰便看见褚昀的脸突然出现。大概是因为他蹲下了，林绰能看见这张脸在视野中逐渐放大，一张含着笑意的唇在眼前开开合合。
　　他说：“本以为会是只优雅淡泊的猫儿，不想却是只漂亮又危险的猎豹……”
　　他又说：“我找来的，都是最优秀的搏击高手。我一向认为喜欢一个人的表现，不只是精神上的疼，还包括实实在在的，□□上的疼。”
　　他挥动一下缠着纱布的右手：“林绰，我收到了你带给我的痛，你有没有感觉到我对你的疼……”

　　林绰心中狠狠的骂：疯子！喉头一阵阵腥甜，眼前抑制不住的发黑，肺腑间不断传来搅榨一般的钝痛。
　　“林绰……”褚昀挥退巷道中的人，叹息着抚摸他的眼睛，“还记得你很久之前画过的一幅画吗？一副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在床上的画。画中的那个男人，正是你……这画并不怎么出名，也许你已经忘了，可是我却记下了。”
　　“那幅画——只关于爱情，无关乎情爱，他人为画中的情而不色所动，而我——却喜欢上了画中的，你的眼睛你的脸……整整五年了。”

　　褚昀眼含着温雅笑意，说着最温柔的话，左手却突然挥出了力道很重的一拳。
　　一拳过后，像是激发了心中一直压抑的情感，褚昀的拳头开始有节奏有韵律地不断落下来。出手狠戾，落拳很重。
　　数拳过后，褚昀微微带着些喘息，问：“林绰，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我带给你的疼？
　　林绰恢复了良久，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话。
　　褚昀没听清，于是俯下身子到他耳边。
　　林绰很配合的又说了一次。
　　褚昀这次听清了。

　　林绰说的是：“疯子——去死！”
　　褚昀皱起了眉头，显得很伤脑筋。他猛地出手扼住了林绰的咽喉，直到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褚昀叹息一声，道：“既然我驯服不了你，便只好换个地方让你学会听话。”
　　褚昀遣散巷中残余的人手，从怀中掏出手套戴上，然后拿出一件小小的物事。
　　他俯下身子，脸上泛一个笑，倒也清魅绝俗。他说：“林绰，你的□□掉了——30克。”然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林绰不是法盲，林绰也听清了褚昀开口称呼电话那头用的是警官的字眼。
　　——30克，足够被拘留十天。

　　林绰意识半存的盘算：就算是有熟人，难道会只凭情面便置这满地鲜血而不顾？不管不问就随意抓人？……
　　褚昀挂断电话，回过头来，像是看出了林绰心中所想，笑道：“林绰，之前忘了告诉你，我不是混黑的，我只是个律师，做律师之前，我还当过法医。——因此跟地方上的警官法官们，都算是很熟。”
　　重点在最后一句。褚昀并没有去刻意加强，却仍然被气息奄奄的林绰抓住了。这个人情网织就的社会，本就是不公的。
　　眼前阵阵发黑，林绰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褚昀满意的笑笑，掏出手帕来擦去手上的血污：“因为做过法医，所以我知道，怎么打你可以让你难受让你痛，却不会让你死。”
　　巷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好像是有人来了。褚昀站起身：“我其实并不想让你痛，但如果你让我痛了，我就一定会等额等量地还给你——我很公平的。”

　　“褚律！”有人在巷口喊。警衣警帽佩有警枪，是警察。
　　“小程。”褚昀对着来人点头示意，递给他一小包透明包装的粉末。
　　“多谢你帮我大忙，人怎么样？”来人看一眼地上的林绰，有些担忧：“还能走吗？我没开车来。”
　　“没事，可以用我的。”褚昀回答的云淡风清。天知道——那包□□从始至终压根就没沾过林绰的衣角。
　　姓程的警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去办个拘留证的事情，哪儿好意思再麻烦您专程跑一趟？——咦？褚律，您手上的伤，莫非是这小子？”
　　……眼前这褚律师曾接手过好几起引起不少噱头的案子，且都办的漂漂亮亮，不说在民间，就是公检法系统中，未听闻过此人名号的，恐怕屈指可数。因为这人还在做法医的时候，名头就已经很大了。

　　“不是他。”褚昀摇摇头，笑道：“无妨，我不止会跟着过去，并且，我还会做他的代理律师，等他的拘押时日够了之后，领他出来。”
　　“可是——这个人是褚律你抓住的……您恐怕作为证人要更合适一些？”
　　“不，这人当街殴斗，并售卖□□，是被程警官你亲手抓到的。”
　　“可他身上的伤……”
　　褚昀一脸的道貌岸然：“街头斗殴，挂彩负伤在所难免。那几个人跑得快，更兼不是他们先动手挑事儿的，不用太追究。”
　　他笑一笑，又说：“小程，你自己拿捏。”
　　小程微微一愣，脸上泛出个了然的笑，“褚哥，谢谢了啊。”

　　殊不知如此一来，更是断了林绰后路。
　　林绰身体已达极限，不能言说不能动弹，不能申辩无法驳斥。脑中却保有一丝清明，将前因后果理了个清楚明白。
　　只恨世事愚弄，千不该万不该遇上了如此难缠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