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短篇）》倪藍

1、正文

　　「早安，澄彥。」你親了我一下。
　　「我還沒洗臉！」太不衛生了，我推開你，下床去梳洗刷牙。
　　「沒關係啦！」你笑著跟我到浴室，「在我心中，澄彥永遠是香的。」
　　我把毛巾放到洗手盆，順手把你推出門：「出去出去！等我弄好你才進來。」
　　「澄彥．．．」你又耍寶了，趴在門邊撅嘴撒嬌。
　　我早看慣你這一套，毫不留情地關上門。

　　我出來時，你正在沙發上看報紙。
　　你聽見開門聲，回頭笑著對我說：「早餐我弄好了，在桌上。」
　　「你怎麼還在這？今天不用上班嗎？」
　　「你睡糊塗了？今天是假日欸。」你放下報紙走過來。
　　是嗎？大概是吧，像我這種整天拼命趕稿的作者，對所謂假日是不太敏感的。
　　你推我到餐桌，一併坐下來：「來試試，我好久沒做東西給你吃了，手藝沒退步吧。」
　　「煎蛋需要什麼手藝？好吧，至少你沒煎焦。」
　　「你就不能哄哄我麼？」你神色哀怨。
　　我笑了：「你平常有太多人讚美，不缺我這份。」摸摸你的臉，說：「人啊，不能太完美，會折福的。」

　　早餐後我又坐在電腦前，開始打字地獄。你捧著水杯坐到我身邊，我手指動作沒停，瞥他一眼：「咋了？」
　　「沒什麼，只是想看你工作。」
　　「有啥好看的？你無聊就去上網看電視，逛街也成。」我看著螢幕，苦惱半晌，決定把之前打的東西全刪去，重新構想。
　　工作了半天，發現你還坐在旁邊，我說：「別在一旁。看我打字，你不覺得無聊？」
　　你喝了一口水：「我就想陪陪你。看著你，從來不會無聊。」
　　我想我臉紅了，趕緊轉頭看回螢幕。唉！要不要乾脆陪他逛街？可是今天若不交稿，我絕對會被編輯分屍。
　　你大概看出我的想法，抱住我順勢把頭挨到我肩膀：「好了好了，你趕快完成工作，別讓你編輯又找上門。」
　　我決定如他所言，定下心神繼續工作。
　　就這樣，一整天你都在我身邊，陪我工作，連午餐都是你弄的。

　　直到晚上，你突然從冰箱捧出蛋糕，然後一根根點燃蠟燭。
　　「怎麼回事？」我愣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忘記，」你笑著親吻我，「今天是１２月９日，生日快樂，澄彥。」
　　我說不出話，只有低頭去數蠟燭：一根、兩根、三根．．．．．．「哎？怎麼是十一根？」
　　「我數過了，你過去有十次生日我沒有參與，只有現在補上蠟燭，加上今天的一根，就是十一根囉！」
　　「這也能補呀？」我忍不住笑，眼眶卻開始溫熱，「那時我們還未認識。」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給你補蠟燭，」你握住我的手，「因為以後，你所有生日我都會在！」
　　溫熱滑下我的眼角，你輕柔拭去：「好了，來許願吧。」
　　和你雙手緊握，我垂頭閉眼，許下心願──

　　希望時間停止，讓一切結束在這幸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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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病房中，眼淚緩緩滑下他的眼角。
　　床邊的男人察覺了，輕柔地替床上的他拭去淚水。
　　「澄彥，醒來吧。」
　　男人如常低喊，彷彿自言自語。
　　「醒來吧，已經十年了，你還要在夢裡待多久？」
　　「是我的錯，我不應該答應聯姻。我已經知錯了，我回來你身邊了，為什麼你還不醒來？」
　　「醫生說你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你還會微笑，還會流淚，可為什麼就是不醒來？」
　　「澄彥，十年了，你還沒發覺嗎？夢中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醒來吧，你會發現我就在你身邊，一直都在。不要再在夢裡找我了，求你．．．．．．」
　　男人開始啜泣。
　　可是，迴盪在房間中，只有維生儀器不變的運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