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降魔》6699

28、第二十三回（上）

　　第二十三回：
　　仙界俊人齐聚首，
　　容姿翘楚属天蓬

　　世人所说的仙界，又称无边玄妙方广世界、或是诸天世界，并非世人所想那样是无所不有的极乐世界，而是有限无边，同时一无所有，飞升至此跳出轮回如同寂灭深定。
　　无论是佛国灵山、仙家景象还是天堂净土，皆是各路佛祖、菩萨、仙人、天使以大神通法力在灵台中造化开辟，佛门是无中生有，道家是化虚为实。
　　不错，飞升后去的，都是一无所有、只有自我一点灵识不灭的、全然唯心的世界。所有的仙家景象，都是在灵台神念中以大神通化转而成，这种无中生有、化虚为实的大神通是不符合人间物理规律，因此在人间是不存在的。

　　杨戬讲解至此，悟空拍掌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今天可解了老孙一直以来的疑惑！怪道师父告诫，修行至世间法尽头之后，倘若留在世间，便再也不能有尺寸之功。原来仙家大神通在世间是无法使出的！”
　　杨戬赞道：“悟空，你悟性真好。”见悟空提及师父，神色有些黯然，便伸出手掌道：“我给你演示一番，瞧着罢。”
　　悟空好奇心顿起，盯着杨戬的手掌。那只手大而匀称，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子，一看就是握惯兵器，充满了美感和力度。那只手上凭空出现一把酒壶，杨戬抬起另一只手，手心中顿时冒出一个酒杯。香气四溢的酒自壶嘴中涌出，注入杯中七分满。酒液呈暗宝石红色，晶莹透亮，温润丰满，异香扑鼻。杨戬将酒杯递给悟空道：“你尝上一尝。”
　　悟空抿了一口，双眼顿时睁得溜圆，一杯酒分数口喝尽，悟空才叫道：“你可真行！喝了我几次酒，居然能够化出与花果山所酿一模一样的葡萄酒！”

　　在这里解释一下，仙界的一切行止，与凡间有微妙的不同。比如饮酒，在凡人看来，这酒不是人间之酒，只是声色味触，以及佳酿的物性服用，并无真正的酒水入真正的五脏六腑。但对于仙家来说，这行止就是饮酒，喝的是一模一样的酒，感受的是一模一样的效用。

　　悟空犹不过瘾，弹了弹酒壶，又倒了一杯，对杨戬笑道：“你也尝尝。”
　　杨戬从善如流，笑容满面地一饮而尽，忽道：“原来如此！你这猴儿果然精明！竟然能将固元丹的效用融入酒中，悟性不要太好！”
　　悟空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道：“那还用说？”复问道：“二郎，渡过天刑飞升成仙时，老孙隐约感到自家的肉身炉鼎消融了，按理而言，此时老孙应该是神游状态，怎生又有了肉身？”
　　杨戬靠近悟空一步道：“历经天刑后，凡人寻常的肉身炉鼎便自然消融。因此真人飞升成仙后，第一步要化出肉身炉鼎。不过你生而仙身，炉鼎与凡人本就不同，这一步却是略去了。”
　　悟空想了想，好奇道：“仙人能流血否？”
　　杨戬哑然失笑道：“元神自然不会流血。”
　　悟空挠了挠头。当初辞别师父之时，叩首流血，莫非生而为仙，落入凡间，也与一般仙人不同？又问道：“仙人能否流泪？”
　　杨戬笑道：“流泪乃情之所发，仙人既非无情，怎能无泪？但仙家超脱物外，自由、清闲、祥和，俗世人眼中理所当然的‘思’与‘念’自然都淡了。仙家尽历酸甜苦辣、离合悲欢，方能成就仙道，早已看透看破看开，便难得见到仙人流泪。我也未曾见过仙家流泪，只记得最近一次是商朝末年之事。哪吒七岁，在九湾河东海口洗澡，惊动了龙宫，年少无知打死了巡海夜叉李艮和龙王三公子敖丙，又痛打东海龙王。当四海龙王敖广、敖钦、敖闰、敖顺联名奏准玉帝来拿李靖夫妇问罪时，哪吒为了不累双亲，他断臂剖腹，剜肠剔骨，还于父母。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感慨不已，流下了仙人泪。”
　　悟空点头道：“原来如此！能叫仙人流泪，那会是怎样的大悲壮！与俗世果然不同。比方说俗世中，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常能感动一干痴男怨女……”
　　杨戬接道：“不错，在仙家看来，你要思服自思服，你要辗转自辗转，这是你的自由，你自己所选，并无可感动之处。仙家情爱，讲究你情我愿，于人无伤。”
　　悟空忽笑道：“于此说来，俗世中一干痴男怨女常言的‘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我都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居然不领情’……都是可叹可笑了？”
　　杨戬摆手道：“非也。仙家观世人咎由自取，却不笑世人有所痴缠。”
　　悟空点头道：“老孙明白了。仙家有自己的原则和道理，却不能要求世人也这般看开超脱。”

　　杨戬看着悟空不语，那双睁得大大的丹凤眼中，似有万语千言，却晦涩难明。悟空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杨戬才似下定决心道：“悟空，你我结成修行道侣罢。”
　　听到新鲜名词，悟空奇道：“何谓‘修行道侣’？”
　　杨戬将头转向一边道：“所谓修行道侣，即是字面含义，平日可一同起居，相互印证指点彼此修为。”
　　悟空眼珠一转笑道：“如此一来，老孙去你庙中蹭吃蹭喝岂不是便宜了许多？”
　　杨戬春风满面地回过头，紧紧握住悟空的手道：“我去你花果山蹭吃蹭住，也方便不少。”整个人的傲气全然无影无踪，只留一抹挥之不去的笑意，在冠玉般的面孔上涟漪般散开。

　　悟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杨戬诱拐，与他结成了修行道侣。杨戬并没有骗他，毕竟真人不说假话，只是有些话并没有跟悟空提及。
　　结成道侣，是修士和仙家的终身大事，与人间的婚姻类似。修行发端要能够相互印证，还要情投意合。
　　后来悟空才听说，玉皇大天尊与西王母就是修行道侣。回头看时，杨戬丹凤眼眯成两条缝，像一只千年狐狸，笑得毫无仙家高人风范。

　　闲话少说，正待杨戬默默地握着悟空的手，心里暗自喜悦时，只听远处一阵爽朗笑声传来：“我道是谁在此偷偷饮酒呢，这般好酒，怎能少了我老朱！”
　　悟空抬头望去，只见二人所处的“世界”之上，还有一个“世界”，远处云端上有连绵起伏的银河，星光灿烂，瑰丽秀美。各金仙洞府依附于玉皇大天尊开辟的天庭，延伸存在的形式不一，比如玉鼎真人的金霞洞是延伸式，与天庭外围相接，而头顶的银河洞天是悬浮式，高挂于云端。
　　眼前云端不是人世间的云端，即使仙家有飞天之能，也有人飞不到那里去，怎么飞银河都遥不可及。因为仙界是灵台中所造化，灵台到达不了的地方，人也到不了。想要到达金仙开辟的仙界洞府只有两种办：一是洞府主人主动打开门户邀人进去，二是别人了解他的灵台化转妙法根基、了解他的道法传承，自己可“走”到洞府门前，但倘若主人不欢迎，眼前一道门户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

　　只见一人从远处云端之上的银河飘然而下，笑眯眯地立于杨戬悟空二人一丈远处。
　　此人身高九尺，高大健硕，绯衣玄冠赤甲，古铜色的皮肤十分光泽，眉宇硬朗，眼神冷峻，英气逼人。唇边一抹有点大大咧咧的笑容让他显得不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他就似一团烈火，在两人面前熊熊燃烧。
　　悟空看得有点愣神，此人举手投足和面容相貌，就像两千六百年后的超级名模和国际巨星——真是太帅了，太酷了！
　　杨戬抱拳道：“天蓬元帅既然也是好酒之人，不妨同饮。”衣袖一挥，一片竹棚平地出现，竹棚中一张梅花形的木桌，五把木椅。悟空打了个响指，椅面铺上了厚厚的锦缎。
　　天蓬笑道：“二位真是会享福之人，老朱也不客气了。”说罢坐下，不等主人招待，自顾自地斟上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道：“这香气可真变化多端，饶是老朱品过无数美酒，也不免心醉神迷。玫瑰香，樱桃香，松香，木香，焦香，还有一股苦中带甜的醇厚滋味，不知为何物？”
　　悟空笑道：“此乃咖啡香。咖啡是一种产自西牛贺洲以西的草木，香浓苦醇，功效与茶饮稍有类似。”
　　天蓬啧啧称奇。

　　悟空嘴角带笑，心中有一丝微妙的惊艳感与幻灭感。眼前这个长得像国际巨星、行事不拘礼节之人，竟然就是北斗九宸之首天蓬元帅，也是日后肥头大耳、好吃懒做的猪八戒……？！果然，小说家言都是算不得准的，自以为是是要遭幻灭的。
　　杨戬给悟空介绍道：“悟空，天蓬元帅便是北斗九宸之首，银河洞天之主，有金仙修为。统领三十六万水兵，主四时八节、阴阳造化之政。”
　　悟空张开嘴道：“金仙修为！老孙倒没看出。”
　　天蓬元帅笑道：“老朱又不曾与你斗法相较，也不曾跟你印证修为，自然看不出。你瞧我这记性，被美酒勾起馋虫，居然忘了自我介绍。我俗家姓朱，名刚烈，道号天蓬，孙真人可叫我朱老哥。”
　　悟空摇头道：“朱老哥，随便你怎么叫去，只莫叫我孙真人。”
　　天蓬想了想道：“仙家不讲究人间年齿，既然你看着十七八岁模样，又是石猴出身，老朱便叫你猴小弟罢。”
　　这天蓬元帅虽说面容冷峻，倒也是个无心机、易相处之辈。悟空心中暗笑道：假如老孙真的西天取经去了，他便要改口叫我猴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