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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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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展元皱着眉头看一封信,气愤得一拍桌子破口大骂,“他奶奶的漕帮!居然敢跟陆家寨五五分账!我陆家寨愿意分他一口剩饭就不错了!”
陆展翔摇头,“漕帮是看我们占了矿场便宜,也想来啃一口。”
“他们不就以为爹死了,我是无牙老虎咬不死人吗!”陆展元气鼓鼓地站起来,“三弟,明天开始组织兄弟练习水战,我要灭了漕帮!”
“大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好端端的山贼去抢海盗的地盘,会被人说闲话的!”陆展翔赶忙劝止。
“现在是他们想来抢我们的地盘,难道等人家打到寨门才叫有道义?!”陆展元不屑道,“跟贼匪讲道义不是跟和尚教梳头一样荒谬吗?”
“……你如果决心如此,我也只有照办。”陆展翔叹口气,“我去睡了,大哥你也早点休息。”
“嗯,去吧。”
陆展翔刚刚回到房间,就被捂住了嘴巴拉到角落处,“陆三当家别怕,我无意伤害你,只要你不叫人,我说完话便走。”
陆展翔点头,果然马上就被放开了,他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黑布蒙面的人,“这位好汉,想要来投靠陆家寨的话,方法用得不对啊。”
“陆三哥,你还认得我吗?”说着,来人扯下了布巾。
陆展翔瞪大眼睛,“林三宝?”
“嗯,陆三哥还是一样好眼力。”林三宝作个揖,“陆大哥有你一半眼神,陆家寨也不必落得如此光景了。”
陆展翔脸色一沉,“我知道你投靠了朝廷,如今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念旧情,只当现在是叙旧,你还是离开吧。”
“陆家寨的守卫非常森严啊,我还以为自己到了军营呢。”林三宝却不管陆展翔的话,径直坐下了,还倒了茶水来喝,“守卫这么森严,想必陆大哥招惹了很多仇家,所以不得不时时提防吧?”
“林三宝,不用挑拨离间,大哥说什么,我便做什么。”陆展翔皱眉,走到林三宝跟前作个“请”的手势,“话不投机,请林将军离开吧。”
“我不过说了两句话,你怎么就觉得在挑拨离间呢?”林三宝也不强人所难,站起来道,“还是说,你本来就觉得你大哥做的事情不妥,所以更加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
“……”
“林三宝祝你陆家寨上下一心,无坚不摧。”林三宝抱了抱拳,推开木窗,翻身离开。
陆展翔皱着眉头疑惑,林三宝怎么会特意来说这么一番话?如果是要煽动他夺权,为何刚开了个头就离去?
陆展翔百思不解,只得关好窗户休息了。
“寨主,我真的没有说谎。”
一边眼睛流着血水的山贼跪在陆展元跟身后,陆展元站在前院隐蔽处,看着林三宝从陆展翔的窗户里跳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我不小心看到林三宝走进三当家房间,就被他下毒手灭口,我命大才活着从山崖下爬了上来……寨主,我没必要自己弄瞎一只眼睛来骗你啊!”
“……你去好好养伤,我自有分寸。”
林三宝自陆展翔房间离开,便与贺嘉声会合,一同返回军营。
月黑风高,三更了。
还在睡梦中的司马准忽然被人揪着头发扯了出去,未及叫唤,就被塞了一团烂布堵上嘴,同时耳边响起了惊慌的叫声,有人敲锣有人擂鼓,纷纷惊叫“山贼来了”!
司马准挣扎了几下就被来者卸了关节拖到了营地点将台上,只听见那人大喝,“主将在此!还不速速投降!”
闻见主将被擒,那些睡到一半被惊醒的人魂魄都没归位,只能木讷地站着,那来袭的山贼个个身壮力健,行动迅速,不消一会就把他们都五花大绑起来,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司马准一额冷汗,却没见到林三宝的人马,当即明白过来,无奈被堵着嘴巴,只能呜呜哀鸣。
蒙着面的林三宝一脚踩在司马准背脊上,长刀梗在他脖子上,“妈的,你们这些死兵痞,日日去挖矿也挖不出个所以然,现在漕帮又来抢我们的地盘!你们说!从今往后这矿场是跟我陆家寨还是跟漕帮!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别怪爷爷我不给你们个痛快!”
副营长连声求饶,“陆寨主,你这话可说不过去!明明说好只要给你们五成矿产便不再来扰乱我们生产的,你要发财,我们也要向朝廷交代啊!”
“你聋了是不是!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他狗娘养的的漕帮要来分!我们哪里够吃!”林三宝一刀砍下了司马准的左手,司马准痛得双眼发黑,嘴中烂布却撑着他的嘴,只能发出呜咽的悲鸣,“七成!要不我直接把矿场抢了炸了,我得不到的,叫漕帮也休想分一口!”
“使不得啊陆寨主!”副营长连忙磕头,“你炸了矿场,我们全都是死罪!家里老少都没活路啊!”
“你们勾结山贼,私相授受,难道这就有活路了?!”林三宝一脚踢开司马准,扯下布巾。
那些“山贼”也都扯下了布巾,全是林三宝的亲兵。
众人脸色顿成死灰。
“好好的兵不当,却去挖矿,我还以为你是有多爱民如子,原来是跟山贼勾结,换一时安稳!”林三宝把长刀扔了,走到点将台边缘上,对底下跪着的士兵大声喊道,“我知道你们怕死!我也怕!但人生在世,总有东西是你抛却生命也要保护的!你们舍了家园来当兵,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一点刚够吃饱的俸银吗?!我不跟你们说家国大义!我就说你们的父老乡亲!他们年年月月等着你们回去,难道你们打算回去告诉他们,我是用跟山贼勾结,让矿工们熬死熬活多挖一倍的矿产才保住命回来的吗?!你们也想跟自己的孙子说,当年爷爷为了保住铁矿,跟山贼斗个你死我活,这手就是这么废的,隔壁家的爷爷比我还英勇,冲在前头所以挂掉了然后大笑三声去喝高粱酒吧?!”
死一般的肃静,没人敢反驳,也没人敢应和,只有一张张越发难看难过的脸低下了,没人理会仍在痛苦挣扎的司马准,大家都垂着头,一副甘心听候发落的样子。
“司马准勾结山贼,军法处置,其余人等……”林三宝指了指站在一边的贺嘉声,“愿意留下的到贺副将那边签捐罪书,不愿意留下的放下武器盔甲,明日一早押解回乡!”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终于有人开口,“真的不计前嫌?!”
“谁跟你们不计前嫌!”林三宝大声回答,嘴角带笑,“捐罪书是什么你们懂不懂!就是犯罪的人愿意用战功来抵偿罪名的东西!我要打陆家寨,你们一旦签了,就是要给我卖命的!打赢了,我们一同富贵,打输了,全都要提头来见!”
这番说在前头的丑话十分真诚,那些跪着的人慢慢站起来,有人放下兵器回营房,但更多的人则是来到了贺嘉声跟前,签下了捐罪书。
一切停当以后,已经是破晓十分了,天色黑得厉害,林三宝命人点了十多个火盆,让军营如同白昼。
“将军,清点过人数了,想要解甲归田的有二十八人,已经打点好路费跟放行书,天明便起行,”贺嘉声把名册递给林三宝,“愿意留下的,六百五十二。”
“重新分配一下物资,让大家好好休息,我们那五十人也一般分配,不能区别对待。”林三宝接了名册,“今晚把所有士兵的资料,出身籍贯特长等等的资料整理出来给我。”
“是,将军。”贺嘉声点头,“那司马准怎么处置?”
“绞死,挂在出入山岭必经之处,个别还要放一张大字红榜,写明他因勾结山贼而被处死。”
“将军想激怒陆家寨?”
“不。”林三宝动了动嘴角,贺嘉声看不清他是笑了笑还是叹了口气,“我只想激怒陆展元。”
“寨主,司马准死了!以后我们的矿石买卖可怎么办啊?”
司马准死后不到三天,陆家寨全部兄弟都围聚在议事大厅里就矿石买卖的事情喧闹。“寨主,老寨主过世以后我们全靠钱疏通,现在断了我们一大头的财路,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三山五岳都等着拆了我们寨呢!”
“是啊,寨主,大不了我们像从前那样去抢!矿石这笔账不能少!”
“那不行!你们没看到啊,那斩了司马准的是林三宝!那龟蛋投了朝廷之后可神勇了,不光拔了凌云寨,从锦澜到京师一路上也拔了不少寨子,大家都说他被凌日风欺负得变态了,把咱们山贼当仇家!”
“怕死就别上山啊!他林三宝算什么东西!不过也是个走投无路投靠朝廷的山贼头子!凌日风能拔了他寨子,我们陆家寨怎么就不能拔了他军营啊!”
“骂你个巴子的!凌日风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啊?!”
“大家别吵!听寨主的意思!”陆展翔大声一喝把大家喊停,回头跟陆展元道,“寨主,你打算怎么样做呢?”
“……林三宝才刚来,怎么马上就发现了司马准跟我们合作呢?”陆展元阴沉着脸看着陆展翔,“昨晚从你房间出来的人,是不是林三宝?”
陆展翔一愣,低下头来,“是,昨晚林三宝的确夜访过我,但我和他话不投机,便赶他离开了,前后说不了十句话。”
“那你把那十句话完整告诉大家一次吧。”陆展元站起来,走到他身旁,用力搭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展翔张口结舌,昨晚林三宝那些话虽意在挑拨,却句句在理,如果在众人面前说出,必定使众人对陆展元心生不满,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大哥,我们容后再议……”
“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是不能光明正大挑明白说的!”陆展元一把拔出剑来对上陆展翔,“三弟,你真的出卖了我?”
“大哥?!”陆展翔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漕帮来犯,你不但不支持我消灭漕帮,还暗里告诉林三宝司马准为我们提供矿石,借他的手断了我的财路,让我无法与漕帮对抗,你又能跟林三宝搭上人情,以后陆家寨万一斗不过漕帮,你就可以向林三宝借兵,击退漕帮,然后凭着这个功劳把我拉下去,自己当寨主!”陆展元厉声斥责,怒目而视,“三弟,一切都太凑巧了,我没有办法相信你!除非你告诉我昨天林三宝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在众兄弟之前交代清楚!!!”
陆展翔彻彻底底地沉默了,他终于知道昨晚林三宝那一句“祝陆家寨上下一心无坚不摧”是什么意思了。
“三弟无可奉告。”陆展翔拂了拂衣摆,跪了下来,“廿载养育之情,无以为报,若大哥真的无法相信小弟,那要杀要刮,悉随尊便。”
场面一时僵住,陆展元握剑的手也抖了一下,二十年的兄弟情谊也不是毫无分量,但权势梗在眼前,便足够让至亲变成至疏。他用力握住了剑柄,松开,又在紧握,如此往复两三次,他终于把剑扔到了一边。
“你离开陆家寨吧,别再回来了。”
是年九月,陆展翔离开铜口,不知去向;同年十一月,铜口驻军力遏陆家寨,使其退守悬山边缘山峰;次年开春,漕帮趁春汛向陆家寨发起袭击。
顽抗十日,陆家寨,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