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Metalool

3、世子曲玉

　　客栈里众人听到女子开口莫不又被惊吓了一番，个个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她自称“曲玉”！这分明是个美如仙人的女子，怎会……是那个叫匡曲玉的不男不女的妖异世子！现下客栈里头安静得连颗绣花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唐素华闻言道了声谢，立即进来循着声音来源，走到匡曲玉桌前。先前听见过匡曲玉的唐素秦讲起，说他与容貌美丽女子无异，这回他真切在自己面前，已身为唐门管事者的他也免不了惊异地愣上一愣，双眼在匡曲玉脸上身上扫过：这哪里是个男子！

　　只见匡曲玉慢慢夹起一点菜送入嘴中，慢慢咀嚼完毕，像是在等他回过神来。唐素华身后气势汹汹跟来的唐石早已经不知作何反应地呆滞着。

　　“给十一公子添副碗筷。”匡曲玉勾起唇角说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十一公子坐。” 唐素华这才缓过神来，走近木桌，行一个礼然后缓缓在匡曲玉的对面坐下。小二见气氛似乎有些紧绷，有些战战兢兢将碗箸酒杯备好放下。匡曲玉拿起酒壶越过木桌为唐十一斟酒，右手握酒壶，左手牵着右手衣袖，佳酿注入杯中，动作潇洒自有风情。唐素华有点怔怔地看着他动作。

　　匡曲玉对他的失礼也不介意，低笑一下，不待唐素华开口，调侃道：“十一公子一路从蜀地赶至江南，想来是为了见见萧王府曲玉何等模样了？不知有没有让公子失望？”周围的人听这戏谑语调，果真不是个寻常女子应讲的话。原本以为萧王世子是个涂脂抹粉令人作呕的妖人，却不料……真是生了副迷惑众生的好皮囊，可惜套在个男子身上，这老天爷也不知是如何长的一双眼！

　　唐素华闻言窘了窘，发现自己失礼，这才注意到那个时常跟随匡曲玉身边的护卫并不在这里，似乎有只他一人，想谈的事情也不便在这种闲杂人多的地方……于是开口诚意十足邀请道：“世子长途跋涉，在这客栈难免委屈。在下有一位朋友长居于此，那客居的院落倒是比这客栈好上许多，不如请世子移步……”

　　“十一公子可说的是鹰爪严汇？”匡曲玉打断唐素华，随意拨弄面前一盘菜，问道。唐素华一惊，心中不住揣摩，随即回答：“是的。世子……”

　　“可巧，刚刚将子戈遣去严家。”匡曲玉笑一笑，慢慢说道，“自从严帮主离开婺陵，有件东西他也随身带走。严帮主先前只道回去故里蜀地，不想现又迁回江南，父王念叨那东西念叨得紧，便让我回来途中顺道带回去。”语气理所应当，客栈里众人不明所以，只道是那个叫严汇的顺走了萧王府什么东西，这是要求归还。唐素华却暗自忖度，这东西难道是指严汇的传家宝避水衣？那避水衣早些年为人所夺，严汇借助萧王爷的力量又拿了回来。莫非是匡曲玉握住严家什么把柄，欲将闻名江湖的避水衣占为己有？

　　前日回唐门，唐素华获悉，匡曲玉刚半胁迫半利诱从唐门“借”走唐门镇家宝璇玑盒。世人只知梨花针、绝香乃唐门两大宝物，其中梨花针为最具杀伤力的暗器，绝香是最为狠毒的毒药，却鲜有人知道璇玑盒，那可是只有唐门手握重权的几人才有所听闻秘密。璇玑盒内的东西，从来只有同时炼成梨花针和绝香的唐门一家之主才能见到，百十年来门派争夺并吞十分严重，而唐门家主因有这个东西方能使得唐家在江湖占有一席之地而不致没落。而现如今的唐门家主唐素秦却未炼成梨花针，若没将两项绝技都炼成，是决然打不开璇玑盒。强行打开只会毁掉这宝盒，所以唐门这一代就连唐素秦至今也无法窥其内容一二。

　　不知匡曲玉是如何得知璇玑盒，想来不能排除唐门有内奸的可能。唐门近来内讧不断，外又有素为仇敌的天蛛派趁火打劫，不断滋事，匡曲玉利用这一点亦是威胁亦是利诱地使唐素秦交出璇玑盒，以保唐门安全。他并不怀疑萧王府有摆平天蛛派的本事，但既然匡曲玉亲自前来夺取的璇玑盒，可见其重要性，就这么拱手让出，他不是唐素秦这个傻子。

　　见匡曲玉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暗中揣摩他遣练子戈去找严汇的用意。思量之际，一阵黑影掠过，在匡曲玉左后侧站定。隔壁桌少年一看，那面具男子已回来，动作、气息皆沉稳如没有离开过一般。他说那个名字怎会这般熟悉，原是曾听庄内人匡曲玉的时候提起过他身边的护卫练子戈。听说他的擅长用鞭，武功修为很高，为江湖许多高手所忌惮……眼神在练子戈身上来来回回，仍旧没有找到长鞭在何处。

　　“世子，拿到了。”练子戈微微低下身，在匡曲玉耳边说道，匡曲玉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笑了笑对唐素华说：“十一公子，这璇玑盒在曲玉这里，对公子可是百利无害啊。”

　　唐素华心念一动，却不动声道：“世子此话怎讲？”又放低声音，周围的人越发听不清内容，“这璇玑盒世子既然要拿，必是知其重要性；在下也是唐门一员，唐门失此一物，不知对在下有何好处？”

　　只见匡曲玉眼波流转，灿笑满面地往前一靠近，唐素华又差一点愣在当场，稳了稳心神，却听他似是岔开话题般忽地问道：“十一公子，你说这一家之主将镇家之宝拱手让人，是该或不该呢？”

　　唐素华闻言有了点头绪，倒也忍住内心勾起的澎湃，依旧不动声色道：“若是为了维护本门安危，自是情有可原。”

　　笑得意味深长，匡曲玉继续问道：“那若是并未解除危机呢？”

　　唐素华终是忍不住，干脆挑明：“世子有何妙计？”

　　匡曲玉却笑笑仿若未闻，不甚在意地把玩着腰间的玉珠，对身后的练子戈说道：“让天蛛派继续叨扰唐门至十一公子回门出示萧王府信物。”遂抚摸着玉珠，只见玉珠之上精细地刻有“萧”字样，他捻下一颗弹至唐素华手上，说道，“十一公子，三日之内家主易人，贵门内会有人鼎力支持，至于璇玑盒……相信公子妙手，有以假乱真的能力。”

　　唐素华紧抿着嘴，仿似经历挣扎，权衡少顷，终抵不过家主之位的诱惑，心想这匡曲玉即使拿到璇玑盒，至少短期之内也打不开，即然这样……他忍住兴奋答：“多谢世子成全。世子以后有何事需要素华，素华愿效犬马之劳。”

　　匡曲玉只是双眼一闭，随意地往后靠去，只见练子戈仿佛练过千百遍地，适当往前一步，匡曲玉便正好靠在练子戈身上，众人看着这一幕，本是佳人英雄配，却生生放在这曲玉世子身上，又想起世子好男风一说，不免怪异涌上心头。此时刚才离开的两位清秀公子也回到客栈，现下联想到世子癖好……这二位必是女扮男装的妙龄女子了，她们中的一位放下一个锦布包放在唐素华面前。

　　“这璇玑盒造得巧夺天工，公子可能设法打开？”匡曲玉喃喃问道，好像将要入睡，慵懒得很，与练子戈双手一动不动的沉稳形成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放到一起却又莫名协调。

　　“世子，此璇玑盒必是由身为家主之人同时发出梨花针与绝香之毒，方得打开。” 唐素华心知隐瞒无用，也就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如此……便要期望十一公子，尽早练成绝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