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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寻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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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冬日不久的江南,商贩们起早的时间也不见更变,依旧早早开了店铺。清晨的江南小城也逐渐活络起来。不如北方的银装素裹,却仍旧有不少人裹得密不透风,偶尔有稍显华丽的马车驶过,上面载着身着裘服的富人家。
一个蓝衣少年从官道上策马而来,到了城门口抬头一看,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地从马上跳下来,身手干净利落,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此少年约摸十六七岁,浓浓剑眉英气十足,似是经过一番长途跋涉而面色略带疲惫,却毫不影响他一双黑而闪亮的双眼。进了城门,少年牵马走进城内,走入人群中却在路人中间很显眼,许多从旁而过的人都多打量了他几眼,皆面带一丝惊奇疑惑。少年注意到,也有些许疑惑,仔细审视了一下自己,不觉有何不妥。难道因为赶路而显得狼狈?不明所以,少年撇撇嘴,没继续在意,牵马走向一家看来不错的客栈。
他用眼光扫了扫,店面挺大,右侧有一大片地方作马厩,品色中下等的马居多,也有两三匹良驹在里面,外面搁着两三辆马车。已算是这个小城很好的客栈了吧。因刚开店不久,早间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投宿与用膳,一楼还未有什么人气,只两位店小二在收拾打扫。听到踱踱马蹄声,那在擦桌子的小二抬起头,根据以往经验便知引马走过来的是位赶路后要来住店的客人,便连忙迎上前去。
“客官,住店?”小二笑脸相迎,一大早起来见到这样的人,不免高兴。这么多年在旅店打下手,形形色色的人都看过了,难免遇到些麻烦怪异的客人。虽然客人都必须得好生伺候着,但还是会高兴遇到大方、看起来也不会作怪的客人。这少年一脸英气明朗,衣着也很考究,一看便是上等面料……虽然在冬日里太显单薄。
“恩,还有房儿吗?”少年开口问道,嗓音如人清亮且底气十足,让人听了就觉得神清气爽。
“有有!那立马为客官准备一间上房?”那小二一边接过少年递过来的缰绳,一边热情地招呼,“客官大冬日只穿这么点儿又是夜里赶路,肯定冻着了吧?要不要先上碗热汤暖暖身子?先来点早膳?”
穿这么点儿?少年又一次低头看看自己的着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现在只是着一件中衣与外衫,外面罩的衫子虽然已经在内层加了一层细绒,但放眼望去整个街道也就他穿得最为单薄了。他从北方一路过来一路减衣,比起北方寒风凛冽,南方这点低温他完全不放在眼里,无怪乎适才一路接受众人惊异的目光。对店小二笑了笑,摇摇头:“不用,我一夜没阖眼,先去睡会。晌午的时候劳烦叫醒我,准备点简单的热酒好肉就行。”遂又嘱咐了两句喂马的事,由着被领到二楼的一间上房歇息。
休息了两个多时辰,少年被小二唤醒引下楼到一张桌前,桌上摆了几个菜样和一壶酒,看了看,少年满意地道谢坐下开始享用。给自己倒了杯酒,夹了几口菜,一杯酒下肚很是暖和舒畅,早间那一点疲惫早就一扫而空,之前因为没打算好路线与路程,无奈昨夜没有地方投宿只得一直赶路,现下心里正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走。无意间瞥向旁边一桌,也是摆好等人来用,桌上的菜色十分丰富,荤素汤搭配完好,却只摆了一副碗筷酒杯,此时一个小二走过来在隔壁桌又放下两盘很起来很精巧美味的点心,北方原本就少见到这种精致的点心,看起来又如此美味,少年心念一动,将小二叫过来指了指旁边桌上的点心:“那点心,也给我来两份一样的吧。”
小二倒是个憨厚的,一听这话只得挠挠脑袋有点为难地说:“客官不好意思啊,这不是我们店里的点心,是这位客人遣人去买的。”指了指桌上一盘白玉色的菜,“连那个玉笋也是从另外一家酒家买来的,我们只是照客人的意思放上桌而已。”闻言少年愣了愣,随即笑笑作罢。心下想如此讲究,多半是达官贵人之类,也未多深究,又继续盘算起道路来。
心不在焉地吃喝着,没一会功夫,一位女子进了店门,吸引了众人目光。只见她身形修长,乌发用一个精致的金镶玉步摇随意固定了小半在后脑,两屡发丝从耳后垂到衣襟,随着她走动而越显飘逸。那张脸……那些看向她的人皆忍不住屏息:眉形若柳却细而不淡,丹凤双眼顾盼生姿,鼻翘挺秀气,若细细点缀而成的红唇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着一身厚厚的锦衣狐裘,双手拢在袖间,腰间束带有点点玉珠,腰侧也挂着一块羊脂白玉,雪白的装束称得她肌肤仿佛微微发光,在这小城客栈里仿若天人。只见她大方进入,毫不在意各路眼光,身后跟着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和两名面容清秀的少年。不似那女子的漫不经心,那戴面具的男子却用目光扫向各处,寒冰如剑,众人赶忙收回视线。想来这女子来头不小,得罪不得。
小二见状讨好道:“都按客人的吩咐做好了,您请用吧。”说着立即将那女子引到少年旁边的桌旁坐下,后面跟上的三人仍旧站着。那位黑衣男子在她的左后侧站定,一位白衣清秀少年快速看了看桌面的菜肴,一一用手碰了碰盘边,像是在试试冷热,最后碰到那壶酒,微微蹙眉对小二道:“有点凉,换一壶热的,不要太烫。”小二心知这种客人难免挑剔,拿起还微暖的酒,也未有何多言,忙点头换酒去。
“你们两去用膳吧。”那锦衣女子开口,声音不像普通少女般纯粹细柔,略略多了一份低沉,却不会破坏美感,反而更加吸引人。两位清秀少年应了一声便离开,想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下人跟主子不能一桌用膳。
少年心下暗想,这女子美则美,却不是全然柔美,并不娇羞扭捏,而带有一股潇洒又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奇怪,这种美感并不纯粹,不易分门别类,让他感觉很复杂。也就看了那么一会,他就感到一双强烈刺人的目光盯住自己,这才转眼将视线对上一双在面具之下的眼,幽黑的双眼射出冷冷的警告。少年被那目光震了震,听到那女子又开口道:“子戈,去吧。”被唤子戈的黑衣男子移开震慑少年的目光,看向女子,有点犹豫地开口:“可……”
女子没有说话,笑笑地往左侧瞥了他一眼,黑衣男子没再多话,立即点头离去,剩下女子一人自斟自酌,从袖里抽出双手,慢慢进食。
子戈?少年注意到这个名字,觉得有那么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再度看向那女子,注意到她的双手白皙,左手懒懒握着酒杯,并非柔夷般软若无骨,年幼就开始习武,直觉认为这双修长的手绝不会是用来捏住刺绣针的。
黑衣男子一走,客栈里的各种眼光又回到女子身上,偷偷摸摸的,明目张胆的,她依然毫不在意地用膳,仿若四周无人。感觉到各路目光中有一束只是全然好奇,抿了一口暖酒,她忽然抬起双眸对上少年,见他目光澄澈却又止不住好奇地看着自己,忽地瞄到他头上束发发簪的图案。她慢慢扬起一抹仿佛看到极有趣之物的笑容,灿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