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慕容沉的新衣 ...
-
第十二章
那日之后，户部没有再找慕容家征粮，慕容大娘象征性地关了几间店铺，借机哄抬米价，以此证明慕容家真的没有余粮。
运往边关的粮食在出雁门关外被劫，朝廷认定是北燕鲜卑慕容所为，派遣使团前往谈判。至此，征粮一事告一段落，通和坊内依旧生意红火，秩序井然。
这一日午后，司徒景渊送来帖子，邀请一众好友在风月楼小聚，以此哀悼被狗吃掉的粮食。
慕容沉原是不想去，可古芷已经连着三日早出晚归，见了他脸上始终是淡淡的，不见悲喜。他主动找她说话，她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手里头忙着她采回来的药材。他心里憋着一团火，可看到古芷冷若冰霜的小脸，他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一心只想讨好她。
前几日，他瞧见古芷正给小黑缝制小衣裳，贱兮兮地凑上前，“娘子，我怎么没有？”
“你也想和小黑一样？”古芷眼皮一掀，在他一惯张扬浮夸的锦袍上扫过。
慕容沉的脸都绿了，咬牙硬撑，“娘子，要是能和小黑一样的待遇，当狗我也认了。”
“我做了你就穿？”
“肯定要穿，而且还要穿出去让大家瞧瞧。”
隔了一日晨起，古芷拿了一件宽松的袍子让他试穿，他心里美得跟喝了蜜似的。结果一试穿，这袍子就跟小黑的衣裳一样，只露出四只狗腿，穿在他身上就是一件不合身的马褂，而且还能露出两条腿。小黑是四只狗腿，而他是双手双脚，就跟戏台上唱大戏似的。
“娘子，能剪成马褂吗？”那小小的一块布正好在胯部，怎么看都像是马褂和亵裤相连。
古芷直接拿剪子在他身上咔嚓……
天啊！这要是手抖非让他断子绝孙不可！
于是，慕容沉决定出去显摆显摆，便应下司徒景渊的邀约，穿着古芷做的衣裳风风火火地出门，一路上遭遇不少指指点点。
他本就生得丰神俊朗，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即便是被围观，他也是处之泰然，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半眯起，眸光暗换，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进了风月楼，慕容沉一如往昔般被美人簇拥，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哟，你们见着沉爷就跟苍蝇见了粪似的，这粪的颜色还……”司徒景渊被闪瞎了狗眼，慕容沉这一身绿色的马褂，外加两个绛红广袖，果然是非同凡响。
慕容沉朝他挥挥手，指着衣裳显摆，眯得眼笑得像偷了腥的猫，“牙儿，如何？我家小娘子做的，好看不？”
余润之一听是古芷缝制的，立马上前仔细膜拜，还以为是不可多得的刺绣精品，没想到……“我说沉爷，这粗鄙的针脚比我家那母老虎还不如，你看看，这一扯就坏了……”
“滚一边去，余润之。”慕容沉抡起袖子用力挥掌，恨不得把他踢出十万八千里，“扯坏了你赔得起吗？我娘子给我做的每一件衣裳，有钱买不到的，我告诉你！”
“沉爷，你也太不挑了。”余润之决定远离这个没品味的人。
司徒景渊见老余被打，将将后退三步，“老余，沉儿今日没吃药啊？”
“牙儿你错了，估计是他家小娘子给他吃了药，他不正常了，非常的不正常。”
严知回是最晚到的，望见被美人包围的慕容沉，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问：“沉儿呢？”
慕容沉决定不与这些不识货的人计较，拎了壶酒，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我去找月夫人，你们随意！”
慕容沉一出门，古芷就后悔了。
她不过是想让慕容沉知难而退，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穿出门，仿佛没看见那衣裳是绿的，明晃晃的绿。
那日慕容大娘对他说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听了，心里生着闷气，却不能向他表明身份。石媛媛是武林盟主石传誉的千金，那她又是谁？
她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每日上山采药，避开他带笑的眉眼。
“芷儿，怎么不吃？”慕容大娘低声询问，“饭菜不合胃口吗？”
古芷回过神来，扫了一眼桌案简单的素菜，摇摇头。她不是一个挑食的人，相反，她极爱吃。以前住在山脚下，每日都能抓到不同野味，烤着和小白分着吃，还有自己种的蔬菜瓜果，多得吃不完。到了慕容家之后，慕容大娘节俭持家，每日的菜肴大抵是三素一荤，她也不挑，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可自打慕容家被征走三万担大米之后，每日三餐只要慕容沉不在家，一律只有素菜和稀粥。
古芷放下碗筷，“娘，通和坊的铺子不是还空着几间吗？”
“是啊，仓里没粮，开着也要日常开支，索性关了等秋收。”
“不知道娘肯不肯移一间给我，我想开间医馆。”慕容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有头有脑的商贾，她要是出去抛头露面，首先要征得主母的同意。
慕容大娘当即爽快地答应，“尽管拿去，你看中哪间告诉娘，娘叫伙伴去收拾干净。”
“这个……”古芷想要的是邻近风月楼、楚湘馆的铺子，可是她不敢说。
一直沉默的慕容浅笑眯眯地和娘亲撒娇，“娘，要不我陪大嫂去看铺子吧。”
三个人有商有量，围着开医馆这个事展开热烈的讨论，药价几何，诊金如何收，该主打什么方剂等等之类的重大问题交换各自不同的意见，最后达成共识——卖春（药。
窗外大雪漫天，屋内热火朝天，正当慕容大娘准备拿出当年压箱底的吆喝本领时，争书气喘吁吁地破门而入，“不好了不好了。风月楼的姑娘都变成丑八怪了。”
“芷儿啊，看来女人钱还是比较好赚的。男人就那么一刻来钟的事，女人一辈子都在打扮。”慕容大娘颇为感慨，“只是风月楼的姑娘毁容与我们何干？”
争书使劲地摇头，“月夫人说请夫人过去一趟。”
“难道是相公喝多了？还是被吓到了？”古芷忙向慕容浅使眼色。
慕容浅心领神会，“娘，哥哥不会是又挥金如土，被月夫人扣在楼里了吧？”
“唉，这个败家仔。芷儿你去看看，别让他丢人。”
争书在前面带路，一路上话说个不停，“少夫人，我跟你说，那些姑娘的脸全都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有的还长疹子，可吓人了。现下风月楼已经清场，只有几位公子还在。”
古芷临走时把在后院蹲着赏雪的冉妙一并带来，这丫头一听有好戏看，那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再听争书这么一说，暗中朝古芷竖起大拇指。
“姑姑，高，实在是高。”
古芷不动声色地扬眉，一身素净进了花团锦簇的风月楼，暗香浮动，不见往日旖旎暧昧。
姑娘们围坐在花厅，百无聊奈地托腮静坐，一张张通红的脸蛋相看生厌，纷纷调开头去，看向门外。
原本来喝花酒的四人，自己围了一桌，坐得东倒西歪，很是无趣地相互敬酒，又都不喝，拿着酒杯把玩。
“古姑娘来了。”月夫人眼尖，见古芷进来立即迎了上去。
歪在一边的慕容沉不乐意了，快步上去拦在前面，晃眼的绿色闪着刺眼的光亮，“月夫人，这里哪来的古姑娘？”
月夫人是个人精，随即换了称呼，“慕容夫人，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慕容沉这才满意地站在古芷身边，张扬地挥手，桃花眼中的光彩璀璨似星，“姑娘们，来来来，这就是沉爷我刚娶的小娘子，怎么样，绝色吧？”
姑娘们担心的是自己脸上的红疹，看向古芷的目光带了几分羡慕和嫉妒。羡慕她的好姻缘，嫉妒她白净无瑕的肌肤。
古芷嘴角微抽，往侧拉开一步，嫌弃地睨他，自顾自地与月夫人交谈，“月夫人，怪我当初没跟夫人说清楚，用了我的净容散，会彻底地清除皮肤沉积的污垢，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显现出来。不过，这也是因人而异。你们大可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即可痊愈。”
月夫人不肯相信，“当真？我这里的姑娘都是如此。你再瞧瞧我，我最是严重。”
古芷凑上前仔细查看，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再走过去挨个看了一遍，数月夫人的红疹最严重。她回过打了慕容沉一眼，慕容沉当即狗腿地跑过去，“娘子，你怎么不理我？”
“回家。”古芷只对他说了两个字。
“争书，去准备马车。”慕容沉言听计从，和其他三位高声招手，“几位哥哥，娘子来接我，我走了啊。”
余润之和司徒景渊起身，看样子也要离开。
严知回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行于他身旁，附耳道：“沉爷，你竟敢抢我凝脂阁的生意？”
慕容沉果断地摇头，“没有这回事？”
“你娘子的事，就是你的事。”严知回近来很是不顺，求亲不成，自然是看不得别人成双成对，特别是慕容沉这般张扬，他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他一脚踹出通和坊。
慕容沉笑着点头，欠扁地回道：“嗯嗯，要是有谁敢欺负我娘子，就是跟我慕容沉过不去。”
严知回被他噎得一口气卡在胸口，“沉爷，你这是跟我过不去咯？为朋友两肋插刀，是谁说的？”
“哪能啊，严爷！”慕容沉嬉皮笑脸，须臾敛了笑，正色又道：“为娘子插朋友两刀是必然的！”
“滚你的，慕容沉！”严知回气得不轻，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意，用只有他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我非常期待你无法自拔的那一日！只是，沉儿，古芷为何执意嫁给你呢？”
一句话直接戳中慕容沉的软肋。
他眸光灼灼，望向被风月楼百花包围的古芷，一身淡漠疏离，孤傲绝世，如谪仙般飘渺无尘的气质，与这纷杂浊世格格不入。
百花盛放，姹紫嫣红，唯余当中一朵清丽脱俗的白莲花安静地探出头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慕容沉的新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