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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无可替代(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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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妍走后半个月亚芹出院。北来寒潮三月不散,变得更冷。高速路上的激流丝毫未有平缓迹象,反而跑车飞驰的速度更加飞快更加猛烈起来,碾过的霜点咯咯作响。像一大男人装作小孩子在啃冰棍,缺少耐性。街上并没有因为少了很多面孔冰冷的人儿而温暖,偶尔城市过客他们呼出的白气依然冷得令人打颤。亚芹看起来和初见一样,还是一样爱说话。还是蹦蹦跳跳的可爱,并没有丝毫大病初愈的感觉。使人想不起也无法想象她严肃起来的模样。张丰平就开玩笑说:“看来你去医院人参倒是吃了不少,可惨了我们在学校每天俯卧撑。”
亚芹当然也不甘示弱回:“你们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书不好好念,也不爱祖国的领袖,拿着人民币当纸烧。你们这帮纨绔子弟,活该!”
张丰平轻扬嘴角奸笑道:“话说我是纨绔子弟,好,很好。那咱俩挺配的,我是纨绔子弟,你是花钱小姐,很投胃。咱两下半辈子一起过如何?”
“你……。哟,才没几天就长进了嘛。比起以前给本小姐拍马屁的小平也就强了点?说不定哪天你还得求我罩着你呢!你也别神气,你忘了当初毕业考是谁借你抄的啦?”亚芹气急只好认栽闪一边去。张丰平做个鬼脸伸伸舌头。没想到亚芹转身甩了一句:“喝,好女不跟赖男争!”
“好男才不跟你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般见识呢!”
成峰倒是比常时安静,在旁没插上一句话。刘强此时显得也比较静默,这本来也是世人眼里不苟言笑是刘强与生俱来的天赋。王瞅明、洋葱头和弄和都在打球,成峰和张丰平也兴起加入队伍,倒是只有刘强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站着面情不着颜色,冰冷得像把寒剑,身子久久都不想挪动一下。反倒想融入整个冬季,都成了冰寒的一部分。
此时正是响午。此前夏雨弦曾过来调倜地当刘强是个土包子和刘强打过招呼,刘强也只是看了夏雨弦一眼没理会。当是已经看习惯了富二代对穷二代的态度。刘强觉得实在不该像其他穷人家的孩子在他们面前的怯懦,而是表现自身个性,比如表现得根本不屑于作答。
“刘强,一起玩玩吧!”倒只有成峰的话让刘强听起来顺耳。刘强只是嘴角微扬表示应和一声让成峰自己去。亚芹看着刘强。似乎刘强的表情冻住了她的眼神,引了焦点。亚芹鼓起勇气远远嗫嚅地对刘强说:“刘强,下午去吃肯德基吧?怎么样?就当你救了我我的一份心意啦。”
肯德基,麦当劳。这些名称对农村来的刘强来说像听说中国已经在普及使用电脑一样,看得到摸不着。更何况刘强村里很多人连彩电都没能买起。那玩意儿奢侈得很。刘强装作不曾听见。
“嘿,你去不去?你不去可是你的损失咧!”刘强像重复刚刚成峰的招呼一样,嘴角微扬动了一下。亚芹也不敢挨边,总是隔着一段距离。这样的刘强和在她生命边缘呼唤她名字的的刘强显然不是一个人。
“你,你怎么不说话?不然我继续倒贴,还你钱,到你值日我还可以帮你!怎么样?这样总行了吧?”刘强听到“倒贴”两字心里就觉得压抑烟消云散,只觉豁然开朗不少。于是笑笑甩了句:“你是不是特爱帮人?”
“那当然了!本姑奶奶可是个很有爱心的人耶。凡是有困难的来找我,只要我亚芹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不拒绝。怎么样?这样总算和我个性吧?”
刘强指着正在一边冷冻得面红耳赤的扫地阿姨冷冷地说:“这些垃圾处理掉吧,为人民服务我想你是不会介意的!”亚芹哭笑不得。只好装作十分愿意一样去拉拽那几箱垃圾。
亚芹总是在刘强的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时间久了亚芹的快乐也经常和刘强分享着,刘强像活在痛苦里借助短暂的搞笑片来逃避自我,生活就像个封闭的仓库。刘强渐渐适应这种生活。也许卓妍最终的位置在他心里是谁都代替不了的。虽然刘强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卓妍的日子,但有时候太过于幻想,就会以为亚芹就是卓妍。奇怪的是刘强如果很长时间听不到亚芹的声音也会心慌,比起当初卓妍刚走那般情绪倒也清淡些许。这种感觉总是和卓妍有关,比如像拾起卓妍留下来的便条;像看着卓妍踏上火车的背影;像每当拾起长笛……。
好不容易刘强的第一个学期期末才结束。生活只不过在流水般流淌的时间挣扎中稍稍作了间息。像我在讲的这故事一样,这里停顿只是因为阿哲你又睡着了。占朴啊,为什么你听得那么来劲阿哲就没感觉呢?难道是我讲的不好吗?阿哲啊,昨天晚上我就告诉过你晚上上班白天就好好休息嘛,你说你非要去网吧坐个小时。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样,浅没赚着当心一百又没了。抬起头来,手中的活别忘咯。好吧,占朴。看你听得那么入神我就继续讲了。
春天终于迈出了脚步。像个垂老的处女趔趄着身子回头看着那些令人发悸的冬的脚印。祝氏显得又老了许多,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精神。而祝氏如今总是跟刘强问起卓妍,刘强不知道怎么告诉祝氏,只好不作声。可刘强心里却无数次暗暗地告诉自己:亚芹已经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刘强又霎时觉得莫名其妙被卓妍扔一边有些嘲讽。
卓妍不在刘强已经忘记了橄榄林里是否还结着果实,忘记了它们成熟的季节。只有脑袋刻满了两个人走过的每个路口,坐过的每一处地方。比如脑海中浮现仿佛在太阳的对面坐着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正说着要说海枯石烂、山盟海誓的话,誓死不分手。
抛开书本,假期对学生来说总是那么短。新学期又开始了。像内心的恐慌不用文字无法平静自己,像释迦牟尼坐禅拼命地安静却谁也不见得他内心如何碰撞。文字可以短暂的让刘强得到解脱,这是事实。只因一件事可能会被另一件事代替的缘故。没有卓妍刘强实在空虚,尤其偶尔在街灯下看到双影,刘强变成对影成三人。刘强似乎看到了卓妍正从刘强面前一笑而过。那些日,刘强总疑惑是否卓妍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自己?于是刘强的笔尖唰唰地在白纸上划出声音,像火车出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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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3年6月15日天气:晴朗心情:一般
卓妍,你走后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我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你的影子。昨晚我做了个梦,听说春天终于来了。你站在绿绿的草丛对着我笑,也不知道怎么地又看到你在橄榄林里兜风。我的笛子优惠都我的手里,那声音美得就像一幅随太阳的颜色画风筝的轨迹。不是梦,你躺在我肩膀上。我听见你一直在说我是上帝的孩子,并不孤单。我好想抓住你的手,可我伸出手时发现自己正在往深渊里下坠。卓妍,也许是太想念你了。为什么不联系我呢?你去了哪里?没有你在我身边刘强就像自己在跟痛苦玩对手。还记得那个谜语吗?「星星不见太阳光/永眠长逝莫悲伤/虚空极尽莫能计/每在心旁总情长/人随水去泪汪汪/心力点点酒苍茫/还记十月相倚伴/谁人犹在刘强他旁。」谜底就是“生死无悔全为有你!”不是吗?难道你所谓的生死无悔就是莫名地在我人生中消失吗?你而今何在?你所谓的爱何往?
已经一个学期过去了,刘强在七九班和弄和、成峰、夏雨弦、张丰平等人的感情也逐渐地建立起来。也完成了《侯你》好长的稿件,现在只是发在网络上只等出版社自己找上门来。刘强的生活逐渐丰富起来,像春天的花在凋落中不停地开,逗乐流浪的旅人。像新生命不停地在诞生,嘹唱着父辈死亡的挽歌。却也实在,安逸。
刘强用自己的成绩在浅高打响名号,刘强第一学期的成绩打败多年居上的向义高中。可想刘强在浅湾也是那影响力越发使人不能够相信的。尤其女同学都说刘强冰冷的面容涵养着俊美,寒霜的眼眸释放着撩动心弦的静电。比起那些富家纨绔子弟一点也不逊,加之学习上的优势,在浅湾高中就是受欢迎。就连夏雨弦对刘强的态度也奇怪了起来。刘强甚至无法忍受她那诡异的善变。随着这些的到来,刘强享受成就感的同时也开始慢慢地烦于身边有一大堆的花痴。真正可以和刘强成为朋友,可以说话的却少得可怜几乎没有。还好对于那些花痴有亚芹替刘强顶着,男的这边虽少却也不是没有,好在有成峰和弄和两人顶住。刘强似乎几个“左右手”很有感觉。奇怪的是有一个粉丝真的很疯狂,她居然到处做宣传,因此刘强的粉丝越来越多得一发不可收拾。自从刘强的文章被杂志刊发,她甚至夸张到跑校外发宣传单,吹嘘刘强是高材生、作家之类言语,这种疯狂无人可解。令人想起华仔女粉丝“死亡事件”。
能力越高责任越大。络腮胡子江老师给刘强的任务繁重冗杂,大到代表学校,小到分享心得。总汇起来林林总总,几乎困扰得刘强没法呼吸。给差生补习也就罢了,就是给初中那群白痴讲个人学习心得有点厌倦。说他们白痴一点不过分。富二代的生活只像是病态,除了拿钱当卫生纸耍流氓炫富玩飙车几乎什么都不会。当然,也不尽全部。总说穷人活着拽国家后腿,可真正阻止进步的却是不思进取还铺张浪费的人!他们总是以为刘强是浅高的佼佼者是有什么秘诀的。然而没有人知道刘强在学习上叱咤、如鱼得水的背后历经几盏寒窗烛火。人家要说:我爸是李刚,那么你就是敷衍也得照做。这帮傻逼说来也行,应该仔细地讲所谓的心得呢还是体味一下寒窗苦读、风雨无阻?刘强总被自己这样忽悠自己而变得是头晕脑胀,几乎是半身不遂。回到自己的宿舍都不知道该找药呢,还是先翻开书本,但其实大多是抱头入睡。然而,一个极其危险的状态正在发生着,有时候刘强会不觉中已经以为自己已经是城市的其中一员,脱离现实。很快,刘强在浅高迎来了秋。可能假期刘强会觉得很长,像等候在疼痛里的忍受。也仿佛不再因为强说愁而痛苦,而是实在迫不及待回到这种被尊重的状态。好在刘强看着奶奶祝氏斑白了双鬓,这仿佛提醒着些什么东西,好比自己还是个放牛娃的身份,反复着这样。不过祝氏的状况鼓舞着刘强一如既往地倒下站起,倒下又站起,无数次在使劲、拼命,偶然也会觉得十分疲惫。可能时间足以给人淡化,生活一向属于习惯,对卓妍的不辞而别刘强的心慢慢地安静了许多。就像对自己父母的仇怨一样。
说起刘强父母刘强又何曾没有想过他们的苦衷呢?说不定他们实在穷得两三个月都吃不上一顿米饭呢?不论刘强处于安慰自己还是嘲讽,这也代表刘强曾经多么努力地试图使自己变得更宽容,也想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宽容实在不容易,每次要成功了都还是差那么一点。
浅湾的冬冷得仿佛万物被冻结,人们都活在冰冻碎裂的声音里。浅湾的夏也热得鸡蛋半熟,城市像个巨大的烤箱。唯独秋,凉凉的在冬和春的结界。像远行的流浪客偶尔的疲倦,慵懒的坐在飞满枫叶的某座城市某条街某个角落感伤;像放映着一部只有叶落草长的电影,满满的眼泪流成小溪,流过小桥人家,浸泡过西风瘦马;像家总是噙着母亲满满的眼泪,孩子长大了就只住着寂寞和孤独;太阳躲在灰白色的散云里像在探试大地的眼睛。草丛深处还湿答答的未干,蚁族艰难的组队迁移,背井离乡。痛苦了车站那帮离家的人。此去经年,何年何岁归期无可指,家与亲人怎生这般牵挂。
学校后花园很安静。刘强一个人在石桌边的凳子上坐着,手里的书被翻来翻去好像从未决定过最终要留在哪页。刘强莫名地担心起明天的竞赛。那络腮胡子说了,刘强是代表浅湾高中出赛!万一出点差错刘强的奖学金可就没了,补助金也跟着泡汤。替人补习、讲心得、参加学校各式活动、上台领奖,每时每刻需要带着荣耀的帽子。从主动追求荣誉到被荣誉。得意忘形一段时间后,刘强好像真的是累了。可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无法轻易逃掉。接下来刘强只想什么都不理,放松一下自己。做回南阑曾经礁石上强愁的那个刘强,感觉似曾相识的自在。只是突然觉得似乎少了个人,顿时勾起卓妍清晰的面容……。从卓妍离开后,刘强闭关修学,闭门造车。像工厂里的普工带着镣铐,哪管郊外春夏秋冬、花开花落。这个夏季刘强就是这么忽悠过来的。
浅湾,蒙昧不可碰触的神秘,找不到自然的足迹,刘强始终要打开这道大门的。刘强想看到浅湾在自己脚下匍匐的感觉,如果实现那般巨梦会如何感到很欣慰,似乎自己主宰着。看着建筑群一边,刘强又仿佛闻得浅湾郊外醉人的花香,能感觉到自然的存在。到底有多美?到底有多神秘?刘强想着想着就按捺不住了,巴不得自己已经站在山顶上。这比站在成就的巅峰似乎来得简单不少。刘强抱起一摞书站了起来,决定要到郊外去看看。不想一惊,想:就一个人出去吗?那当然,这又什么不对劲吗?这不就属于原本安静喜欢独来独往的自己吗?不对!还是找了亚芹,成峰,或是弄和去吧。刘强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的刘强是不需要人陪伴的,虽说心里不是这般想象,即使卓妍她也是自愿。刘强分秒转想,最近和亚芹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要是再一起出去那可了得。想着想着叹了口气无聊地抱着一摞书走来走去。
教室的玻璃窗内一片哗然,刘强不知不觉就走到七十九班教室门口。亚芹正和夏雨弦在“侃大山”,弄和在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地写些什么东西。弄和算是刘强的好朋友,知道弄和对亚芹有意思,约亚芹出去自然觉有些不妙。于是刘强还是想着不要提起关于出去的事了。刘强想着转身想走掉。不想被亚芹发现。
“嘿!小强?!进来聊聊啊!”
刘强进退不得,最后还是说:“不了!你们聊你们的吧!”
刘强终于还是知道了,原来装酷是那么难!因为想继续保持原有的那种寡语和冷漠很痛苦。可是每次别人和刘强说话刘强却忍不住完整地回答,只有刻意去控制句子的长短时才来个主谓。如今的严肃似乎都是装出来的,像越假装就越觉得别扭。
“刘强,亚芹邀你去个地方,怎么样,赏不赏脸呢?”夏雨弦调侃道。
“去哪儿?我也去!”弄和忙掺和起来。
“去,一边去。谁让你一起去了?”雨弦像恶狠狠地像弄和扇手。
“随便吧!人多也好玩啊。”亚芹说。
人总会变的,就像曾经面孔冷若冰霜、不苟言笑正颜厉色的刘强也都可以侃侃笑笑了。女大十八变,亚芹活泼的面孔却增添了几分成熟,仿佛刘强又能感受到初见她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