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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玉颜不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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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了一跳,莲峰十四姬?
打死我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
可是这等天姿容貌,也万万不可能是寻常人吧。
不愧是红颜祸水,连我看见,都忍不住要沉迷其中啊。
但我竭力不让自己的少见多怪表露出来,“我叫沫合。”
她柔柔地笑着,继续用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沫合,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真像。”
“哦,是谁?”我惊诧地问。
“我的一个姐姐。”雾姬笑容依旧,不过眸子里却不经意地多了几分黯然,“不过她已经好久都没回过家了。”
我先是愕然,然后又做出不足为奇的表情,“天下这么多人,我和她长得有一点点相似,也不足为奇吧。”
“可是你们像的不是一点点啊。”她急急分辩着,将脸凑上来看了我半天,“如果你的头发和眼睛不是这样的颜色的话,我都快要把你们认成一个人了。”
“我怎么能与莲峰十四姬相提并论,”我笑着否定了她,顿了一顿,才又问道,“对了,你们不是很少下山吗?”
“我是偷偷溜下来的,已经有半年了。”她吐吐舌头说。
“下面这么脏,有什么好玩的,能让你留了半年都不回去?”
“我也觉得不好玩——”她淡淡地皱了下眉毛,“可是我不能走,三个姐姐都还没找到呢。”
想必她指的是那次变乱里死去的那两名美不胜收的女子,还有夭凝大婚之时,夜音当众呈上来的那个鲜血淋漓的人头。
现在即使被找到,也早就成一堆白骨了吧。
“既然这么久都没找到人,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吧,没准你的姐姐们玩累了,就会自己回去呢?”我心有不忍地劝道。
她执拗地摇摇头,“不,我要和她们一起回去。”
我一个冲动,就想把真相告诉她,可是刚一张口,便有一股冷气灌入口中,我再次咳了起来。
她在一旁慌乱地顺着我的呼吸,“你生病了啊,怪不得脸这么烫呢。”
嘴里的气流越来越急促,我屡次张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于是只能认命地低下头,不住地咳喘着。
她马上倒了杯热茶,细心地喂我饮下,待我气息勉强平定过后,她在一旁突然笑道,“你还没说谢谢呢。”
我满脸黑线,“辛苦你了。”
她又笑盈盈地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别客气,我救了你一命,你也应该帮我一个忙吧。”
天下间有没有那么便宜的买卖,一杯水都可以成为人情债!
不过看着面前这张美得让人眼花缭乱的脸,我还是不知不觉将声音软化了下去,“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和我一起找姐姐吧。”她纯纯地笑着,突然握住我的手。
“不行。”我断然拒绝。莲峰十四姬对天下来说是怎样的存在我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已经够不好,何必再招惹这么大一个麻烦。
虽然她们是南南的至亲……
虽然如果直觉没有错误的话,她们也有可能是我的亲人。
不过目前为止,我认定的亲人也只有南南一个而已。
“为什么你不肯帮我呢?”她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为什么?呃,我还从来没回答过这种问题。
一般来讲是不会有人轻易叫我帮忙的,就算叫了,也很少有被我拒绝的,至于这种被我拒绝还问为什么的人,实在是少见。
所以我决定反将她一军,“为什么你一定要叫我帮忙呢?”
“你是我这半年见到的所有人里面,唯一让我觉得亲切的一个了。”她急急地说着,声音带着无限的委屈。
听的人大概都会觉得,我多么绝情啊,多么不懂怜香惜玉啊。
可是谁又听得出来,我和这香玉,其实认识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啊。
我苦笑起来,“我们才说几句话而已,我凭什么让你觉得亲切?”
“因为你长得像我姐啊。”她笑嘻嘻地扶我坐回去躺下,又静静地替我掖好被子,刚要开口对我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的急速的脚步声。
“不好,我得先走了。”她立即站起来,连个招呼都没和我打,便拉开窗户,兔子一样无声地跃了出去。
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我又闻到那股子跟我不共戴天的酸臭味道。
“阮姑娘,该喝药了。”那丫鬟端着药汁笑得一脸温柔。
我心酸,我委屈,我悲痛,我简直想在被子里滚上一滚,控诉这惨无人道灭绝人寰万恶毒药水……
不过我所有的楚楚可怜在丫鬟嘴里都成了一句话,‘姑娘,凉了。”
我闷闷不乐地接过药碗,“二少爷呢。”
味觉要受罪了,视觉上弥补弥补也是好的啊。
谁知丫鬟皱了一下眉毛,“您一睡下二少爷就偷偷溜出去了,现在大少爷正满世界地找他呢。”
什么?我心里一急,就想坐起来,谁知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刚刚上移了一点,便又重重地摔回在软枕上。
“姑娘先别急。”那个丫鬟连忙扶住我,“姑娘现在这个样子,担心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啊,还不如吃完药,早些把身子养好,到时候想做什么都不要紧了,是不是?”
这诱哄可真够没新意的。
更没新意的是,我居然真的乖乖就把药喝光了。
我是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深明大义的境界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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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泔水一样的药液果然不是白喝的,才服用了两次,我身上的高烧就褪了大半,虽然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自由活动却也已经不成问题了。
我从床上爬下来,头脑不出意料地有些眩晕,不过没过多久,这种感觉便已经消散了个干净。
穿好长衣,又提了一把长剑,我打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屋顶的雪已经化了一层,冷冽的流水顺着屋檐落下来,密密实实地打在地面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可爱声响。
府中绝大部分的下人都出去找南南去了,内苑和外院都静得吓人,偶尔有一小团积雪从树枝上掉落下来,坠地的声音隔了好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帆风顺地出了大门,外面街道上的生意比平时要清冷一些,想来是今日天冷,商贩们都早早回家休息去了。
作坊放人的时间也比往日要早,一个佣工模样的男子从不远处的染布坊里刚走出来,便有一个粗衣布裙的少妇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将一件缀着补丁的布斗篷披在男人的身上,神情温柔地吩咐了几句,男人放松一笑,抱紧女子的肩膀,搂着她一起走进一个昏暗简陋的巷子里。
那相携相傍的背影,竟然莫名奇妙地让我想起了我和雪随。
但是这其实真的只是莫名其妙吧。我不会成为那样贤淑温婉以恋人为中心的女人,而雪随,也永远不会像那男人一样满心欢悦地迎接这些缝了好多次的补丁。
我走进客栈,向老板打听南南函阳和夏听笙的下落。
不出意外的,都没有。
我就这样怀着一颗死皮赖脸的顽强心一路问下去,却依旧没有半分收获。
快到亥时的时候,我的力气终于耗尽,而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下来,宽敞的大街上行人越来越少,静谧无比,踩在地上都能听得见自己脚步的回响。
已经离陈府很远了,所以我再次看见一间客栈时,决定先在此投宿一晚,等明天天明以后再回陈府。
大概是由于天冷的缘故,客栈的生意冷冷清清的,掌柜站在柜台后面,一只手臂撑在柜面上,支着脑袋在不住打着盹。
好一会儿也不见他醒过来,我只好伸出手去,在光滑的柜台上面轻轻敲击了两下。
他一个激灵醒过来,脸上还有着睡觉时的茫然和被吵醒的恼怒表情。待他揉揉眼睛,将目光投向我以后,先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陪笑道,“客官,不好意思,怠慢了,怠慢了……您是要住店吗?”
“嗯,一间上房。”
“您沿着这边上去,到了三楼以后正对着两个好的房间,左手边的那个是空的。”他向我指了一下离我不远的一架木制楼梯。
“没人领我去么?”我愕然发问。
掌柜的歉然一笑。“小店里的伙计都染了病,刚被我放回去了,现在店里就我一个人守着呢,只有麻烦客官自己上去了。”
我略一点头,踏上楼梯。
鞋底碰撞在稍显陈旧的木料上,发出的响声来回回荡着,竟让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哒,哒,哒。”
钝重而尖锐的声音,像打在地面的大雨点一样,纠缠不休地在身后附着。
这声音让我有些害怕。
这时我想,如果我的身边,有人能够看穿我的恐惧,就好了。
如果那个人会陪着我,就好了。
如果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就好了。
我上了三楼,随手一推门,便进到一个黑灯瞎火的屋子里。
我凭着本能摸索到桌前,用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灯,屋子里渐渐明亮起来,我一语不发地褪去长袍,走到床前正准备入睡,却发现床上已经躺了两个人。
是的,两个人。其中一位,还是我们找了好些时候的——
夏听笙公主。
此刻她双眼紧闭,正被一个男子亲昵地搂着,香、肩半露,不着寸履,想也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直直地望着那张云、雨过后妖媚得不可思议的小脸,突然就嫉妒起屋里的这个男人来。
而那个被我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正睁着微微泛红的眼睛,面带浅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