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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卧谈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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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过后,寝室照常开卧谈会,我一直在控诉老何怎样对我压榨威逼,还自认为语文成绩好,说到:“此乃小人也,非君子之道。做也,罪过也!”寝室管理员的手电筒光就照了进来,还在楼下威胁口吻说:“再吵,就下来做运动!”
我们立马当螃蟹样,蛰伏在床上,一个泡都不敢冒。
手电筒光一移开,我们又像是刚苏醒的麻雀,叽叽喳喳起来。我也不控诉老何了,发泄发泄也就算了,我这人没有那么小气。
我反扑在被窝里,仰起头往外面看。
寝室前门草坪上的三叉灯已经熄灭了,借着天光可以看到灰暗轮廓,是一朵玫瑰花形状,食堂白色瓷板发出微弱的光芒,在夜里看会觉得格外明亮,能清晰看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幅横条,写着‘欢迎新生来我校报道’这副横条在我到二中来报道就一直悬挂在那里,现在还在那里,以后也会在那里,上面只是多了一些灰尘罢了。
我在想,他和学校的一花一草或是校门口满是灰尘、涂鸦的石狮子一样,见证了我们成长的足迹 ,轻轻的来,也轻轻的去,可能真的就是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寝室有片刻的安静,能感觉到呼啸的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口灌进来的冷意,雷公用打火机点烟的声响,格外响亮。
耳边永远是这个城市忙碌的声音,就像心跳一样,人活着,就不会停止。我看着一条白色三角裤被风刮落在潮湿、阴暗、堆满垃圾的走廊里。
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群看不到未来沉默的年轻人的寝室里配上这样的背景,让我感到害怕和恐惧。
就好像我看到步行街上掉牙的老爷子穿着如同垃圾堆里捡来的衣服蹲坐在墙脚,有一个恍惚会认为那就是多少年后的自己一样害怕。
我用力用手拍打自己的脑袋,在外面霓虹灯闪烁光亮下,我看到雷公干枯如僵尸的手臂伸在被子外面用手指夹住的忽明忽暗的烟头,白色的烟雾如有生命似的从他口中爬出来,然后消失不见,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眼角很酸涩。
打破沉默的是刘诗柏,他说:“你们那里有什么奇峰异石、神秘传说、或者是鬼故事之类的事情没。我们那里就有一座山,叫泰山,山势陡峭,树木密集,山上面奇花异果,但从来没有人敢深入,因为祖先说那坐山到处都是蛇,树梢上挂着蛇,石壁上盘着蛇,枯草叶子堆里藏着蛇,被蛇咬一口,就是死,曾有人上去过,就再也没有回来。”
“呵呵,也太悬了吧!”雷公惊叹,吸了一口烟开始说,“其实我那里也有一个传说,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那里也有一座山,整座山就是一整块石头,山的最顶端不是尖的,是平的。
一把锋利的刀插在石头上,只有刀尖稍稍一点插在石头里,但是从来没有人可以拔出来。刀柄上写着断魂两个字,所以那座山被人唤作——断魂山。听老人说断魂山石头里面有无数的孤魂野鬼,那把断魂刀就相当于一张制符,是来镇压那些浪荡无依、凶残嗜血的鬼魂的。”
说完之后,场面有些安静,能听到外面呜呜刮过的风,就好像有人在哭泣似的,木头框架窗页一下一下碰在墙壁上,听说去是有人在刻意撩拨。
凉飕飕的风突然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让人不寒而栗。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那正是夏天,在乡下。一到夜晚,室内格外闷热,室外自然的风吹得人凉爽,于是每天把草席摊在顶楼平台上,蚊子又少,吹着风睡的香。
可是某一个晚上半夜,奶奶突然神经兮兮的叫我马上回屋里去睡,我还记得她的神色异常紧张,眼神很恐慌,那种表情是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奶奶叫我不要出大气,不要往田埂上看,要供着身子往屋里走。但是我在起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田埂上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魂都丢了。微弱的光芒中,我看到淡蓝淡蓝的火焰从田埂上升起来,如果那个时候我有高度近视眼那该多好啊,那就不会看到四五处地方淡蓝的火焰升起来,一上一下跳动,好像是有思想的人在跳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还看到农田里捆绑成如小孩站立的稻草杆,就好像是戴着盔甲的武士,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听奶奶说我当时就晕了过去,她说那些淡蓝色的火球是鬼火,只有那些在世上被冤枉而死的人才会变成鬼火,是来寻仇的。
这件事情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了严重的阴影,直接导致我长大后半夜想上厕所都得是用憋的,我怕在夜黑风的晚上,那些淡蓝的火焰从屁股下面的坑里蹿出来,那怕算我福大命大没有死,也要到第三医院(神经病院)进修了。但在我幼小时代最最创伤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在我晕了过去之后,奶奶迷信我是种了邪,于是弄了一碗童子尿给我灌了,还是一女生的,灌完我就醒了,奶奶惊叹真神奇。
只有我自己知道,并不是那碗童子尿破了邪,我才醒的,而是被那碗尿的味道刺激醒的。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自卑的认为自己是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因为喝了女生的那个啥。
别人都说没文化,真可怕。可怕的是,我学到了文化,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僵尸、鬼怪之类的东西,在我有限的知识里,还是无法解释小时候看到的那一团团跳跃的火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时,潜移默化中我就有点信以为真了!!
听雷公这一说,配上这个有点惊悚的场景,我有点害怕,只是有点害怕,手控制不住得抖动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潜意识当中,我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无声中注视这你。
我咽了一口口水,转动着眼珠去看个究竟。这一看,心里一咯噔,险些歇菜,永远十七岁了!
一个黑色影子,就站在走廊上,一动不动,只是在黑暗中那张脸,怎么看上去怎么个狰狞,一双大眼睛圆溜溜凸出来,白色瞳孔异常胀大,我估计黑白无常也不过如此。
“啊!!鬼啊!!”我发出最后的呐喊,立马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但别人真正被吓到的,不是这句话。而是在暗暗长夜、冷风瑟瑟中,我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凄凉的、尖锐的、喊叫声。
“砰。“寝室门被踢开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厉鬼进门了。
“吵什么吵,鬼喊鬼叫,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如果不想睡就下来做运动,冬天穿个短裤到楼下扎马步一定很舒服。”寝室管理员例行公事,打着手电筒在寝室每一个脸上扫视了一下。
“本来都睡着了,被你刚才一脚给吵醒了!”雷公的声音。我在被窝里,也能想象他现在的动作和表情。一定是微眯着眼,皱着眉,一副从梦中惊醒过来不耐烦的样子,灯光扫到他脸上时,自然的撇过头去,拉拉被子,尽量演得‘老师你饶人好梦’的样子。
“别在讲话了,要是还查到你们在讲话,全寝室都下楼凉快!!”说完之后是掩门的声音。
沉默中,能听到寝室管理员下楼的脚步声。
此刻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执掌开来的树枝在风中宛如张牙舞爪的恶魔,寝室管理员的脚步声消失在夜里。
雷公好笑挖苦到:“操,你也太夸张了,没有尿裤子吧?!"
然后全寝室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微笑中对我一阵鄙视。说真的,我糗大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寝室兄弟们格外亢奋,跟发春的小狗一样亢奋。打击我过后,又开始讨论女生。
雷公说今天下午在高三年级碰到一女的,长的一般,也不高,只是那胸,肿得跟柚子还大,里面肯定是注水的。他就好这口,看人先看胸。
老二说,上天总是公平的,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开一扇窗。就好比我们班那个吴琼,长得高挑又好看,皮肤白白地跟豆腐差不多,各方面都好,只可惜,从小营养不良,是个飞机场,拱起的还没有我班那个胖子的胸脯高。
刘诗柏说......
一堆人各抒己见,一个个毫无倦意,精神亢奋,做好了卧床夜谈到天明的准备,空气中到处都是□□因子,听得人心里怪痒痒的。
刘诗柏语音刚落,一直没有发言,涉水不深的我也想倒一倒心中那些龌龊事时。寝室管理员灯光就射了进来,说:“你们这么有精神啊,出来,都给我出来,马上!!"
门又开了,寝室管理员又进来了。我一边想,怎么寝室管理员跟个幽灵似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什么时候来得都不知道。一边挑战极限的穿裤子,要是在这种温度零下的情况下,穿着内裤到楼下‘凉快’我怕我小弟弟会受不了,那就麻烦了。
“不准穿,马上下去!!”一束灯光照了过来,“马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