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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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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忍的啧啧哀叹,复又看向斜倚着望尘台栏杆的心情不大好的司命,“姐姐当真是脸皮厚到无以复加,明明梦中都梦到这一段了,竟还是不长记性。若是过段时日姐姐回了九重天,怕是又要又哀又恼羞愤欲死了……”
司命冷哼一声,半分不关心凡间的状况,“她才不会又哀又恼羞愤欲死,她只会恨你怨你罚你施错了术法,害她失了记忆……”
我无奈的撇撇嘴,文昌说司命是天上地下最爱干净的一个神仙。譬如,一个法术便解决的事,他一定要学着民间的样子每日焚香沐浴更衣。在譬如,司命的大殿永远是一尘不染,干净的难以见到尘埃。我总在想司命的小仙童大概活的很不容易……
于是我为了能将他从大醉中唤醒,无奈下只得将他拖去了弼马温的马厩,在马粪中泡上一泡,虽是委屈了他,但这个法子终归是管用的……
只是司命这老东西活了这么多年,气量还是这般小,因为这件小事和我气了几天。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肯往凡间看上一眼姐姐……
诚然我觉得司命有点为老不尊耍小孩子脾气,人命关天的事,他这样无理取闹实在没有道理可言……
但为了姐姐我也只得委曲求全,软语相求,“你是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司命星君,上天入地都难不住你,这样一个伟大的神仙,断断是不会和我计较的不是?”
我看着司命有些许动容,于是再接再厉,“都是我年轻不懂事,你这么大把年纪了,怕你醉的太久神体有损,也怕父君责罚你怠慢……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还未等我的话说完,司命便狠狠的拍了拍望尘台的栏杆,“什么叫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有你会有那么好心关心我的神体是否受损?你们姐俩一个偷我的法术私下凡间,一个趁我醉酒拖我去马厩……现在还好意思说都是为了我?”
我看司命气的大口喘着气,识时务得不说话。
“你是天帝的帝姬,我怎么敢跟你计较,你姐姐的事你便自己解决罢……”
凡间常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现在连马屁也不管用了,看来司命果真是气得不轻……
既是马屁术不通便只好转柔情战,连忙拉住司命的衣袖,委屈的看着它,“司命,姐姐这三千年你也是看着她过来的,三千年的执念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散去的,好不容易姐姐答应我去凡间走这一遭,便从此忘掉华光大帝,你我都不希望姐姐这么痛苦不是吗?难道她这小小的夙愿你都不愿成全吗?”
我抽咽了两声,偷偷瞄了瞄司命,看到他眼中似有化不开的痛楚,心知有效,便乘胜追击,“姐姐做神仙无处寄托相思之情,难道这凡尘短短的几十年也不能满足她吗?漂泊在外的游子祈愿家家美满团聚,乱世王朝深感战争疾苦的百姓,希望有一方乐土可以无忧度日。正是我们尝受不到的,才更希望有人能尝受这甘甜,就这一次,你可不可以帮帮姐姐?”
司命怔在原地,不知在回想什么,只是眉头隐着哀愁。我心知这个法子有效,司命这些年极少喝酒,碰上九重天上的饮宴也是保持着滴酒不沾的良好作风,却独独只有在和姐姐两人的时候喝的酩酊大醉。
我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但却看得出他们眼中惺惺惜惺惺的忧愁,似是思念,似是惋惜。这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却是最能拿捏住司命的七寸。
虽然这做法委实不太厚道,但看着司命的度量,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行……
司命望着东方哀叹了一阵,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响,叹了口气道,“你的术法不精,以至于你姐姐下凡失了记忆,但毕竟是神仙,依旧能通晓世事。因着心中的执念是华光大帝,所以在遇到他以后,所有的神仙本能也就转嫁到他身上。至于怎么帮她,你容我再想想法子……”
看着司命拂袖离开,我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司命的松口,就好似得了一张护身符,我松了口气。虽然我并不觉得华光大帝那样冰冷高高在上的神仙会懂情爱,但却真心希望姐姐这一遭下凡能解了这心结,从此不再受这执念困扰。
文昌显了形迹,站到我身旁,看了我半响道,“帝姬这一招当真是百试百灵,从未失策过。”随后又托腮沉思道,“真不知帝姬你真掉眼泪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文昌定是觉得又是我这并不存在的眼泪打动了司命,其实他不知道司命有的时候往往脆弱的经不起打击,只是这法子太过残忍,我和姐姐轻易都不愿意用……
我觑了一眼文昌,无暇解释其中原委,因为我也不清楚这其中原委,学着他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若是有一日你死了,我或许会真的哭的不可收拾……只可惜那时候你已经见不到了……”
我驾了朵小云彩离开,看着文昌还在原地不知琢磨着什么……无奈的摆了摆手,反正这个人木头一块,我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明白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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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包扎好了伤口,实在不好意思多做逗留,跌跌撞撞的提着盏宫灯小心翼翼的摸索回厢房。
到了房门口一股风将本就不大通明的宫灯吹熄,红绡借着微弱的月色进了房间,摸索着烛台去点灯……
红绡的方向感是一如既往的差,磕磕绊绊十分不易的摸索到烛台,却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刚刚包好的手臂隐隐传来抽痛。她扼腕的扶额,怕是长的不牢靠的伤口又裂开了。
好不容易将烛台点亮,却被面前的一幕所惊,她打翻的不是别的,正是装着几天没有进食的小黑的陶罐,而此刻小黑满足的喝着从红绡绷带下流下来的鲜血,身体从近乎透明的颜色迅速变得紫红,变得通体黝黑泛着光泽。
红绡回想了脑袋里所有关于这只小蝎子的记忆,从不记得阿娘有说过人的鲜血也可以喂饱它,只牢牢记着这东西是个万万不能招惹的宝贝,被它蛰上一口莫说小命不保,七天后连身体也会化为粉齑。
红绡虽不大认同这个说法,因为长这么大从没亲眼见过蝎子蜇人,再者她幼时被蛇咬是再度被这蝎子蛰了一口才解了那剧毒,保全了小命。阿娘对这件事的解释是她体质不同以毒攻毒而已。
所以红绡一度对小黑抱有疑惑态度,但也不敢贸然尝试,从而小黑一事便成了红绡不长的人生中第二大难解之谜。
红绡忍痛按住伤口,鲜血滴满了残破的陶罐,心中暗暗想这样也好,不用大费周章的去御膳房寻肉,不过是费些血而已……
小黑嗜血饭饱的爬回残破的半个陶罐,极为满足。而红绡则是虚空了一般,一张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无力的伏在几案上,脑袋昏昏沉沉的便这样睡下了。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红绡依旧大梦一场并且梦的云里雾里,到醒来时反常的记不清梦到了什么,醒来只觉得情绪依旧无法从梦中抽离,亦幻亦真,压抑悲恸,红绡捂着心口,似乎感应到梦中那里的疼痛,压的她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