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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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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风入浩气盟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阿伤在那儿。阿伤还有个名字，叫仲伤，因为他在家中排名老二，便取“仲”字。在其他人面前顾惜风会喊他仲伤，不过背地里还是会喊阿伤，或者是伤伤，每次阿伤听到都会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当他看到对方这模样就高兴了，反正他恶心整个浩气盟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了。
他和阿伤都是来自天策府的将领，顾惜风比阿伤小那么点儿，但是顾惜风第一次入天策府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当时他在校场上指挥训练着那些小天策们，手持长枪，身穿银甲，声音威武雄浑而有力。当时顾惜风只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都被点燃了，心想将来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就跟这个英气凛冽的将军一样。
顾惜风很快就混了起来，他每天起早贪黑，艰苦训练，吃苦耐劳。这样的人自然是能得到上面的人的注意的，所以当他那天四更爬起来偷偷地摸着弓箭练骑射的时候，便被失眠的阿伤看到了。他看到那个小天策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装备，骑着马来来回回地射箭，可是怎么也射不中。他心里顿时便有了极大的触动，便走过去，道：“下来，弓箭给我。”
顾惜风很是吃惊，但还是乖乖地滑下来了。阿伤轻松上马，脚一蹬，那西风吹着战旗猎猎作响。他没有穿上盔甲，而是一身普通的劲装，那矫健强劲的身姿在透着薄如水的夜色中是那么美的一幅画。然后他转动灵活的腰肢，抬手攀弓，手臂上的结实肌肉都在衣衫中绘了出来。
“咚——”的一声，顾惜风只看到那箭似乎是正中靶心，阿伤一把扯住缰绳，□□的马便尖叫着猛地转了个身，咚咚地朝他飞驰而来。然后他借着月光，看到了阿伤那未束起的长发有几分凌乱地在风中飞散，却是有说不出的风流恣意，倜傥潇洒。
顾惜风只受到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这感觉有点微妙，有点涩也有点甜。阿伤笑咪咪地坐在马上，撩了一把黏在脸上的碎发，然后就把那弓箭交给了他，问，“你看到了我刚才是怎么做的吗？”
他被对方的笑容给迷倒了，半晌也没反应过来。“诶……什、什么？”
阿伤挑眉，随后叹了口气，说，“好吧，在军中集合训练之前我就先提点下你吧。”
然后阿伤也跳下了马，一步一步地指点着顾惜风，还给他说在马上骑射该是怎样怎样的，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在马上战斗之事。顾惜风不笨，反应也很快，所以阿伤甚是高兴，因为他找到了个好兄弟。
“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叫什么名字？”
“呃……我？！”他有几分受宠若惊，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顾惜风，你叫我西风好了。”
“啊，好。你叫我仲伤就好了。”
然后他朝他挥了挥手，说训练的时间快到了，他要回去换套衣服。顾惜风抱着那弓箭站在风中，觉得似乎四周都还有他的气味，令人留恋。
***
顾惜风自从那天以后就和阿伤关系好了起来，阿伤人很好，没有架子也很讲义气，而且他还经常有意无意地指点顾惜风，让他的武艺渐渐一天又一天地精进了起来。顾惜风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他想能站在阿伤旁边就应该差不多了，所以直到他穿上上好盔甲的那天，阿伤说：“跟我到浩气盟吧。”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们去了同一个帮会，算是浩气盟的大帮。他们经历过很多，曾经浩气盟百战百胜，但后来却一蹶不振。都说同甘共苦，但是真的到了那个危急关头，还有多少盟友愿意留下来。但是阿伤他是浩气盟的指挥，他不走，顾惜风自然也不会走。他看着阿伤几天没有理过自己的脸面，下颌满是青黑的胡茬，身上的盔甲血迹斑斑，酸臭汗味与死人的血腥味扭在了一起。
阿伤在正气厅里对大家说，“大家要记住，浩气长存！”他背后的谢渊神色复杂，大家虽然都很累了，但也有了几分斗志，继续警惕的守在了那儿，并握紧了手中的各式各样的剑，长枪，浓毫，虫笛，或者是千机匣。
之后他坐了下来，用力地抹了把脸上的汗，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顾惜风默默地把手中的水壶递给了他，那儿只有仅剩的几口水了，他不舍得喝，便给了他们浩气盟的指挥。阿伤接了过来，灌尽了里面的水，然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顾惜风竟有种想啃上去的冲动。
“你怕吗，惜风？”
“不怕。”他的声音也很沙哑，鼓起勇气道，“跟你在一起，无论生死都不怕。”
阿伤笑了，然后用力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嗯！有你这样的兄弟，跟你们同生赴死我也算值了！”
盔甲磕得顾惜风直生疼，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然后他反抱回去，有些艰难地说：“我……也是……”
而后他们松开了彼此，眼前是挟带着腾腾杀气的恶人军队，军装犹如血一般的惨烈的红。阿伤握起手中的枪，大吼了一声，“就算只有几十人，对面有几百人，我们……也要撑下去！”
“吾恨不能以浩气之身战死！”
耳边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见喊声和刀刃相接的声音，顾惜风和阿伤也顾不上对方了，他们只知道自己杀红了眼，尖利的枪头似乎也要被人的骨肉给磨钝了。战役打了好久，但是浩气盟的人实在太顽强，说什么也要爬起来继续再战。恶人谷那时终究是没有办法杀了谢渊，只能恨恨而去，并放狠话，说过几天必然再来。
阿伤倒在血泊里，长枪仍然抱在手中。顾惜风爬过去，蹭了蹭他的脸，痴痴地笑了。
***
后来的浩气盟名震天下，愈来愈多佩服他们的人纷纷投奔到了这里，其中不乏能人异士，而后浩气盟就渐渐地强大了起来。
他们称仲伤一声仲伤哥，喊惜风就是惜风嫂子。顾惜风不太懂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这称号就被宣扬开去了。他们说仲伤哥一直没有找情缘，整天就跟他混在一起，他哪里伤了痛了都由顾惜风照顾。还有人说看到他俩一起睡觉，顾惜风想了想，那大概只是有时他俩讨论兵法讨论久了，就干脆窝一起睡一宿而已，怎么就变成“你说惜风是上面还是下面”的问题了呢？本来阿伤那种人，一定是有很多姑娘喜欢的，但后来新来的姑娘都被其他人劝诫道，千万不要喜欢指挥，更不要妄想三指挥，前者你会被伤害得很惨，后者，你会被支持“仲伤X惜风”这对西皮的后援团伤得更惨。
如果你说这是姑娘家的打闹，这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全个浩气盟都那副诡异的样子呢，每次看到他俩在一起，不论男女老少都贼兮兮地笑。
顾惜风一直都是阿伤的左右手，帮他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脾气一直都挺冲的，有时候被恶人军队灭了，就忍不住发火。那个时候全阵营在场的人都会齐刷刷地说，“嫂子炸毛啦！”而这个时候，阿伤就会出来相当淡定地道，“你生气个什么？”一对上阿伤，他的气势就顿时弱了下来了，嗫嚅了几句就闭嘴了。然后大家又齐刷刷地起哄：“嫂子被仲伤哥顺毛啦！”
顾惜风只好在心中感叹，你们能不能不这么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但是他又莫名地感到高兴，回头一看，阿伤正坐在大白马上直直看着他，视线穿透过了数十个浩气盟兄弟，就这么的直接落在他身上。然后他看到了阿伤轻轻地笑了，就像那晚看到他指导他的箭术的时候，那样自然纯粹而又带着暖意。
下一刻阿伤便调转马头，铿锵有力道：“走，揍恶人，吃肉去！”
大家继续起哄，顾惜风想，一辈子跟他后面又何妨？被称作嫂子又何妨？他愿意，他觉得，那值得。
如果这样子的话，这故事就基本接近圆满了，只是他最终是失了那样站在他背后默默注视对方的机会。
他渐渐也开始变得强大起来，阿伤试着让他指挥，效果也很不错。然后他很是得意，并继续努力了。同时也在不遗余力地恶心着浩气盟的人，他对于嫂子这称呼已经很习惯了，节操掉了满地，阿伤偶尔会喊他捡起来，不过那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然后有一天，阿伤跟他说，“惜风，我估计，不能指挥了。”
“嗯，为什么？”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怎么可以呢？！你走了，浩气盟怎么办？！”
“有你啊，我已经决定让你做指挥了。大家也很信得过你，我最放不下的就是浩气盟，不过现在，我觉得浩气盟应该就交给你了。”
屁！交给我，偌大的一个浩气盟就这样说给就给，你说走就走！太过分了！
顾惜风差点就想骂娘了，但是他看到阿伤是那般的黯然神伤。他不知道阿伤到底有什么理由想要离开，但是他知道，对方是一个决定了就不会改变的人，除非有什么更重要的人能让他回心转意。
“你能留下吗？”
“不能。”
“如果……当做是为了我呢……？”他忐忑不安地试着问。
阿伤似乎愣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然后顾惜风整颗心都凉了，很可惜，也很可笑，他终究不是那个能改变他的人。
尔后他又想，算了，要走就走吧，总不能强留的。他爱怎样都好了，如果在这里不开心，那么顾惜风觉得被囚禁在浩气盟里的阿伤会更令他难受。他只是那样简简单单地喜欢着他而已，所以他说要走，他会亲手把那条锁链给砍了，然后默默地一个人抹着眼泪。
他强迫自己露出个笑容，“你要走，我拦不住你。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带着浩气，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伤也欣慰地笑了，一把拉过他就紧紧地抱着，沉声道，“嗯，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的。”
顾惜风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鼻腔里满是阿伤的味道。他抬眼，看到浩气盟的那道彩虹又出现了，绚烂缤纷，竹林翠叶沙沙响个不停，雏鸟叽叽喳喳地在草地上跳跃着。
他想，这里这么美，你怎么舍得就这样撇下它呢？这里还有深爱着你的人，你怎么就狠心，抛下他呢？
阿伤走后，顾惜风不负众望，带领浩气盟的人继续走向胜利，就连恶人谷的莫雨也被推了。可是没过多久，浩气盟就迎来了一场浩劫，那便是——内战。
这世界就是这样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更无穷。
那段时间浩气盟就开始弱势了，其中的苦痛相信只有经历过内战的人才会懂。顾惜风所在的帮会是一个“阵营”，另一个大帮会也是一“阵营”，还有些是“中立”。好好一个浩气盟四分五裂，不打恶人专搞内战，孰是孰非已经不甚明了，他们只知道要将对方置诸死地。
浩气盟开始输了。
浩气盟开始丢老谢了。
浩气盟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他们指挥权也抢了个大半天，顾惜风最后还是继续当他的指挥，但捣乱的人不少，诋毁他的人更不少。从前他很受大家欢迎和喜欢，现在更多的却是质疑与痛斥。
之中的波澜曲折什么的，已经讲不清楚了，精疲力竭的顾惜风还是每次攻防时候都坐在那儿指挥。然后有一天，他听到手下有人说，阿伤回来了！他在看你指挥！
然后他在听到这话后情绪就忽然失控了，那是怎样复杂的感情？曾经的浴血奋战，同生共死，爱恨痴嗔，全部全部都凝在了一起。
他之前无论多辛苦，也没有喊过一声痛滴过一滴泪，嘻嘻哈哈地装着二货。他被那些内战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只会想，阿伤在的话，他会怎么办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阿伤不在，无所谓做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想。
可是他现在被告知，他来了。
他该怎么办？
他没有好好打理他交给他的浩气盟，现在到他手上的是一副烂摊子。
他对不起他，但是他知道，他想念他的拥抱，想念他的微笑，想念他的气味想念他的长枪想念他的一切一切……然而最后那千言万语，都只榨出了一句。
“伤伤，你说话好吗？我想听你说话。”
——没有回音。
多年以前他还能感受到那炽热的视线，如今他在人群里莽莽撞撞地寻找，却是什么也找不到。
“伤伤……！我求你说句话啊。”
他又喊了一次。
依旧是没有回音。
于是他就喊，继续喊。一声接着一声，愈发的凄厉，愈发的沙哑，愈发的无力。可是阿伤就是不愿意出来见他一面，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他不懂为何，在场的浩气盟的人不懂为何，作为笔者，我也不懂为何。
忽然他跪在了人群里，作为一个军爷，当着几百人的面，就差涕泗横流了，他哽咽着说，“阿伤，求你说句话。”他把手覆上了自己的脸，手指都似乎湿透了。
阳春三月的蒙蒙细雨飘然而下，攻防时期的浩气盟却鸦雀无声。大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阿伤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不言也不语。
最后，那一年的春天，浩气盟取得了很久很久以来都没有得到过的胜利。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