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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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参加完晚宴张起灵才会显出一副身心疲惫的神态，因为不论是谁在晚宴上都有资格被搭话，他在人群中是闪着光的一个，尽管起初只是像个接触不良的钨丝灯泡一样啪啦啪啦闪着光，在任何一个谈笑风生的“大人物”敬他一杯之后他的光就再也不能被别人的挡住了。
但他被自己的光照累了，而我则是一个给他柔和黑暗的人，用他多余的光跟我交换。
然而第二天的消息更给我光明。这一周我都费尽心思寻找机会和方法针对的人，今天清晨在自己卧房被发现已经自然死亡了。自然这个被我彻底忽略的因素，难道不是么？一块几乎一碰就碎的通透的古玉，而我却花了大把脑细胞不去思考如何让世界更和平而想着法要摔碎它。
我去了霍家，一旦霍老阿姨圆寂，那一切看起都呈现出一派祥和（虽然这么想不太人道）。我可以落落大方地带着虚伪悲伤的表情安慰霍家男女老少，可以一言不发地抚着秀秀的背好让她不被自己的眼泪呛到。霍玲出国留学，秀秀将成为这个小小女权社会的首领，穿着水滴领青花瓷般花纹的旗袍、踩着小细跟的八厘米高跟鞋、尽量使自己尖细的女声带有威严的指点着手下，啧啧，儿时那副争强好胜抢糖葫芦的气势还真是令人怀念。
这是件悲伤的事，斗了几年终于不用斗了，也许换个人继续斗也许换个地儿继续斗，但至少现在算是脱离了一场斗争。追悼会上我见到很多她的合作人等等，都尊我她最尽职尽力的竞争对手。
女人们该哭的哭，该感慨的感慨，我没有见着遗体先回去了，这哭哭啼啼的场合不适合我，更不适合张起灵。
我在他面前不遮掩的愉悦，自以为在他心中我的人道主义早已毁灭干净，尽管身陷首都特色交通堵塞也能把喇叭声当配乐哼歌。
春日迟迟，东风方至。
春季就是一切新事物的初始，终于让我感受到春了，除了改变还有嗜睡，我在床上睡、桌上睡、看书睡、走路时也眼皮一闭一搭。我不喜欢香水，所以也避免让张起灵接触这种扰乱神经的东西，并且经常让他在园艺工修剪草木时站在一旁，最后带着的一股草香沁人心脾。
这个万物新之季，我已经参加了两场葬礼，像一只送葬鸟，等着万物的新陈代谢包括自己身上黑色的羽毛脱落都能令我兴奋。我喜爱新事物，正如对比使我发现陈旧与已熟识之物中的微妙新意，这也意味着我必须承受以旧换新的痛苦。
我尽量去忘记葬礼的事投身于事业，投身于摆脱我的“非如此不可”[1] ，先是毫不犹豫地把手里两个朋友的股转了退了，再是以一杯茶的时间跟吴三爷说清了情况，当然说的只是我内心的情况，关于那两场葬礼他都知道的比我早。
张起灵趁我起身活动的空当上交了他审核过的戏院扩建平面图，“这样。”
我郑重地接过，“整整大了一倍啊？不行花园不能动。”
“你还有后院。”
“后院是后院，它叫花园么？”
“那你说说。”
“伙计的卧房留四间，嗯……六间吧，六间就够。原来只会干地下行当的，我要裁员，然后招入一批有专业知识的戏院管理人员。”
“那你要两个植物园做什么。”
他还就和我的花园杠上了。
“我要种很多花，指不定哪天花开得好了或者花落得早了我还能写点诗来呢。”
“我以为装下更多戏迷是你的使命。”
“我没有使命，”我用左手尾指勾住他右手尾指把他拉到身边，并扯着他的衣领让他头靠近我，“我只有你。”
他手撑着我椅子的椅背，“你有使命么？”我问道。
“不忘记。”
“的确是个严肃的使命。”
他隔着我的前发吻我额头。
“对了，那次在杭州你突然走了，是去哪了？”我推开他。
他顺势靠坐在我办公桌上，抓起我桌上正在整理的合作人的信息看起来，“我家。”
我端起茶喝了口，示意他继续。
“我恢复了一些记忆，回去看了一下。我母亲去世了。”
“最近？以前？”
“之前。”
我想问他有没有想起他母亲去世这件事被他忘了几次，但觉得太不厚道还是没问，无意识地又满上一杯茶喝完。
然后他又跟我说了说他以前的事、以前的人、以前的张起灵，说他家的楼在一次山林火中被烧了。我有点后悔陪他办身份证时没有去拜一下他母亲。
没人关心他，其实也没人关心我，大家倒都津津乐道地关心着生意与股市、美女与野兽，所以当一些人知道我们在一起时除了出于礼貌和良知的劝戒之外没有过多的表示，于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恰好可以互相关心，虽然我们的秉性可能没有互补。
随后张起灵就辞职了保镖的工作，凭他的军校毕业证和中尉军衔在A军校从助教当起，他还是没有脱离使他失忆的兴奋剂的根源，我很好奇他服了兴奋剂是什么样子，大汗淋漓地端着M10嘶吼着“冲啊”然后对着前方一阵扫？可惜我恐怕是看不到了，又或者我已经见过了。
这次我妈走后电话来的比以往勤快太多，让我怀疑她到底是在意我还是在意张起灵，先是听了张起灵的声音就说这人不错，再是接二连三的只和我说了句“最近如何”，没等我回答就提出让张起灵接电话。
“她和你说什么了？”
“讨论你的终生幸福。”
老痒那个CEO每天几乎连八小时也没工作满，办公桌上摊着啤酒罐、报纸和水果盘，不够，地上堆着的一摞摞书似乎还挺像样，见我来了，他笑，我也笑，他继续笑，我朝他头上一计重拍。
戏院扩建的事我因为不放心非自己操手不可，现在出于准备阶段戏院已经暂停营业了。他现在已经把最后一点地下工作退干净了，每天除了核对税务、账本，再插一脚人事部的招聘之外，简直是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一把不太好的木质办公椅我都怕被他朝后一摇一摇的给磨平个角。
我坐在老痒边上监视着他，一会儿塞进嘴里五六块菠萝，舌头就有点麻了。
等到施工真正开始已经是火伞高张的孟夏，我抽三个小时穿着一件可能已经有洞的白衬衫、把裤腿卷成打渔状去现场查看情况。有时秀秀也会来，她和我不一样，她会很巧妙、放心地将工作分配给各个人，然后自己整天闲得和退休大妈一样到处逛逛，她会嘲笑我强迫症非要自己来不可。
再等到竣工全部完成戏院重新开业便又过了6个月，由于施工期间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决定座椅的风格和颜色。
“为戏院！”
“为更多的钱！”
“为解家！”
“为黑色的座椅！”
“你找死。”我一脚踹在黑瞎子屁股上，“张军官也说句呗。”
“为你的强迫症。”
“干杯！”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