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老爷温柔娘》独乐乐

1、第一章 小气老爷

　　洛阳城王府东大街金府的金老爷是三街六巷里有名的小气爷儿。金老爷从来不借钱，别人也甭想从他手里扣出一个子儿，连叫花子都不往他家门口坐。半个大钱一个的烧饼，金老爷买五个，也能让卖烧饼的老王头再多饶给他一个。大家都知道他那德行，所以用五个烧饼的大钱只买了五个烧饼也并不去与老王头理论。金老爷出门子，穿得也是挺排场呢，丹青色的细绸褂子，黑金的滚边儿，连袖口领口都绣着富贵的翠玉牡丹暗花，挺瓜瓜的不带一点儿折子，称得金老爷倍精神，简直玉树临风。可是谁不知道，金老爷一年三百六十天就一件出门的褂子（大家都奇怪怎么总也不显旧），那褂子下面的棉袄也不过是细棉布的，里衣就差没打补丁了。这都是出自给金府洗衣裳的陈大嫂子的第一手资料。看来金老爷不止对别人小气，对自己也刻薄。
　　要以为把小气养成这样的道行不得三四十年，那您就大错特错了，金老爷年方二十五，还差俩月呢。别不相信，就靠金老爷小气功夫十成还少一，您就不能不信。这金老爷啊，刻薄了什么，还没能刻薄住自己的嘴，所谓口舌之欲戒之难于上青天。您可别误会，金老爷可不是说三道四三姑六婆般的大嘴巴。他呀，爱吃珍宝斋二两银子一斤的翡翠牛蹄筋、八宝楼三两银子一只的酱肘子，隔三差五总要买回家去。虽然金老爷不知使了什么招，能从非整只肘子不卖的八宝楼买出半只猪蹄膀，向来不准外带的珍宝斋带出八两牛蹄筋，白花花的银子也花了老鼻子去。
　　这不，今个儿金老爷在珍宝斋刚谈好了买卖，套袖里揣着半斤牛蹄筋，哼着小曲又进了八宝楼的大门。这时候已掌灯多时，饭点儿过了，大厅里寥寥无几的几个散客。刘掌柜正在柜上噼里啪啦地算帐，一抬眼刚好看见掀开棉帘子进门的金老爷，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亲自笑迎了去。
　　“金大老爷您来啦，真是失礼也没人给您打个帘子，劳您亲自动手，这四儿怕是又跑到后头烤火去了。”刘掌柜的点头哈腰地赔着礼把金老爷迎了进去。
　　“不碍事不碍事，都过了饭点儿也不会有人来了，外面冷着呢，您就放他后头暖会儿吧。酱肘子您可给我留了，我赶着去老王头那儿拿烧饼呢”金老爷也不往桌上去，直停在了柜旁。掌柜要看茶，金老爷摆手给免了。
　　“留了留了，都没下火，一直煨着呢。天冷，您就把这小沙锅提了去吧。”早有机灵的小伙计从后头端出个小沙锅，到柜上拿过刘掌柜递来地包袱皮包好捧给金老爷提了。
　　金老爷道过谢付好银子出了八宝楼，天空已经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来，路上匆匆地在老王头哪儿买了最后的六个烧饼，赶紧了步子往家去。离家还有丈把远的，就看见个小小子探出个头来，见着自己也不等着请安行礼，一溜烟儿地跑进门去，大老远地就听他喊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姐姐快热汤去。说话间金老爷进了门来到后间自个儿屋，早有小丫头出来打了帘子迎着。进得屋来，金老爷把手里的吃食递给小丫鬟，笑眯眯地看着自个娘子给自己脱下大氅拿毛巾擦头上地雪珠子把双手捂进她暖呼呼的小手里嘴里叨叨咕咕问着冷么饿么路好走么，那笑意更进了眼底去，一双凤眼都要成条缝儿了。
　　“翠儿说外间下雪了，你的手好冷呢，饿不？我今个儿炖了鸡汤，给你擀了面，翠儿热汤去了，一会儿就得。”金家娘子觉着自个得手不够暖了，又把金老爷双手贴在了的脸蛋上。她脸蛋子粉嫩嫩的，圆嘟嘟的，金老爷忍不住捏了两下，呵呵笑出了声。
　　“你又捏你又捏，都要被你捏得更圆了。”金家娘子嗔道。
　　“呵呵，圆就圆，咱有福气。你甭忙，我外间吃席呢，不饿。给你带了酱肘子牛蹄筋，还热着呢，等一会冷了，你快吃”
　　“外头吃席哪吃得饱，尽顾着说事儿了。我一会就得，快着呢。翠儿你侍侯爷洗把脸。”这时翠儿已进来说汤热好了等奶奶去下面。
　　金家娘子忙转身去了，果然一会功夫便回来，身后跟着丫鬟端了一大碗热汤面。金家娘子看着丫鬟把面放到桌上，崔道“快吃快吃，好吃呢，我今个和的面好，放了俩鸡蛋，擀得薄着呢。”
　　金老爷先把手里刚加好的厚墩墩的肉加馍塞进娘子的手里，方拿起筷子，先喝了口汤，才呼呼噜噜不停口地吃起面来。金家娘子用小小地嘴巴大大地咬了口肉加馍，糯而不腻满口留香。把馍馍送到金老爷忙着吃面的嘴边儿，含含糊糊道：“香着呢，就知道是老刘家的，我一闻就知道。”金老爷就着娘子的手咬了口肉加馍，金家娘子才把馍馍收回。
　　金家娘子把馍馍收回去，却不接着吃，把它放到一边，打开盛肉的小沙锅，另外拿了烧饼往里加肉。金老爷一看见娘子放下馍馍，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边忙着吃面，边盯着娘子加肉的筷子，不时叮咛少加点少加点，心疼地眉毛都皱在一起了。旁边两个丫鬟看着老爷快要皱成包子的怪脸，偷偷低着头笑。金家娘子把一个个烧饼塞得满满当当，一连加了三个烧饼，每个烧饼都浇了酱汁儿。沙锅里的肉空了一半，金老爷的眉毛也拧成了麻绳。金家娘子把肉加馍递给一边大点儿的丫鬟道：“翠儿，带着燕儿和狗子下去吃，吃完把剩下的面给看门的赵爷和小山子下了送去。”翠儿也不推辞，笑嘻嘻地应了，手里拿着肉加馍还偏偏从金老爷身边绕过去，气地金老爷直瞪眼。
　　小丫鬟们下去吃嘴子暂且不表，这厢金老爷呼噜噜把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畅快地呼出一口气，浑身暖洋洋的。擦了擦嘴巴，看着娘子一口肉加馍一口牛蹄筋吃得欢，心情这才好转，道：“还是咱小做的面味好，吃得畅快。小啊，咱以后别给她们加那么多肉，她们吃了你吃什么？我还是看着你吃心里才欢喜。”
　　“靖哥……我一个人吃不完么……翠儿她们很好的……炭火上的小锅子里给你暖着酒呢……还新炸了蚕豆……等着我给你拿去……”金家娘子那张小嘴啊，可真不闲着，不停地嚼嚼嚼，这会儿才吃完第一个肉加馍。
　　“你坐着吃你的，我自己来。”金老爷把锅子里的小酒壶和小橱里蚕豆放都到桌上，喝一口小酒，吃一颗蚕豆，看着一眼自己的娘子，看着她油汪汪的小嘴，塞地鼓鼓的脸颊，心里那个美，还是吃到小的嘴里心里才舒坦嘛。小不时地给他加块牛蹄筋，喂口肉加馍。两个人美滋滋的，这一天才叫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