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海》凡逸

2、灰色童年

　　放学后我并未急着回家，而是自己独自一个人来到了湖心公园。也许不是周末的原因，公园里的人很少。沿着甬路默默地走着，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去了。沿着湖边走了一圈又一圈，空中忽然飘下了丝丝的细雨，在夏季真的是清凉极了，我反倒不急着避雨，这细雨却为这炎热的夏季增添了不少情趣。怎知，这雨反倒是越下越大，我一时慌了，不知该到哪里避雨，我顶着书包在雨中奔跑着，见不远处有一个避暑的凉亭，我急匆匆的跑过。
　　身上都已经湿透了，被冷风一吹，不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看天色，这雨恐怕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索性顶着书包向家里跑去。回到家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季冬阳和何舜洁去参加宴会了，佣人们今天也放了假，季安凡也在公司忙着加班。家里只剩我一人也好，难得清静。
　　我赶紧回到房间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洗了热水澡，又喝了一大杯的热水。一大杯水下去后反倒没了吃晚饭的胃口，自己又不想费事，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心想等到饿了就叫外卖，怎知坐在沙发上反倒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因为口渴就醒了过来，头疼的厉害。摸索着放在茶几上的电话，拨通了佐治的电话，响了好久电话也没有接通，我又尝试拨了几次，可结果总是一样。我又找到安凡的电话，拨了过去，“喂。”我虚弱地应着。那头是嘈杂的音乐声还混合着酒杯的撞击声。他明显不是在开会。“你找我干什么？”没有任何的寒暄，还带有一丝的不耐烦。“没什么事。”听他的口气我一时也来了脾气，没有你季安凡我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有什么事赶紧说。”季安凡不耐烦的口气里有夹杂着女人的嗲声嗲语。我一时气急，“你妹妹有病要死在家里了。”随即挂断了电话。季安凡你不用滚回来了。
　　我躺在沙发上有昏昏沉沉地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有人在推我，叫我醒过来。我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印入眼帘的是季安凡焦急的俊脸。我扭过脸去故意不看他，“安逸，乖啊，你在发烧，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季安凡轻声哄着。
　　“不去不去，病死也不去。”我索性耍起了小孩子脾气，眼泪也不争气地留了下来。
　　“安逸听话，刚才是我的不对，但是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知道吗？起来穿衣服。”他拿着一件外套站在旁边。也许真的是太难受了，我哭起来反倒是停不下来了。季安凡就站在旁边哄着我，帮我把外套穿上，抱着我进了车里，他命令司机开车，他则搂着我坐在后面。我依旧止不住的哭诉，“给佐治打电话他不理我，给你打电话你又凶我。”一路上我就迷迷糊糊地重复这一句话，安凡就一直在耳边低声轻哄“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不是好不好。”我没有心思再理会他，在他身上找到一处舒服的位置，就睡着了。可梦却像幻灯片一样不停地交映着。梦里我又回到了那间阴暗，嘈杂的酒吧。我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小小的身体，瘦瘦的，矮矮的。我站在酒吧舞台的后面的阴暗角落，手紧紧地抓着舞台的架子，看着台上极尽妩媚摆动腰肢的女人——那是我的母亲。她对着那些令人作呕的男人笑，像个□□一般的笑，就是为了诱哄那些男人将手里的现金塞进她身上唯一的一件内衣。我印象中的母亲，她的笑容仅仅绽放在酒吧的舞台上，她几乎也从不与我交谈。她经常酗酒，可能只有酒精才能麻痹她，让她忘记现实的残酷。她酒量不好，几乎三杯酒已经醉倒了。喝醉了的她就像是换了另外的一个人，我害怕她喝醉的样子。她每次喝醉的时候，我就躲在床下，可是她每次都会强行将我从床下拽出来，她手劲大极了，还留着长长的指甲，她体型偏瘦，手也像鸡爪子贴了一层人皮一般。她拽着我的胳膊，指甲深深的陷入我的皮肉里，可我往往已经吓得不会哭了。只是凭着自己小小的身躯与她反抗着。可终究还是敌不过她。她蹲下与我对视，牢牢地抓紧我，“你为什么要与他长得那么像，你为什么不像我，为什么那么像？我是你妈妈，你为什么不像我？”歇斯底里。我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是我的父亲吗？但是她既然愿意与那个男人生下我，那他们之间不应该是相爱的吗？为什么那个男人抛弃了她，而且她也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接着她的脸变得扭曲，是她犯病时的样子。我深深的记得就是这次发病夺去了她年轻的生命，当时我只有四岁，而她还不到三十，可岁月似乎在加倍的报复她。她骨瘦如柴，面色苍白，像是一个行走的圆规。
　　她是从什么时间生病的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她干瘦，脸色苍白是因为过度的劳累。后来，她发病的时候是酒吧的老板红姐把她送到医院的，只是那时她已经快要不行了，她半张着嘴，向我伸出骨瘦如柴的手，似乎想要叫我过去，不知怎的，我突然之间觉得很恐惧，仿佛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我从未见过，我踌躇着不愿过去，这可急坏了站在我身后的红姐，她一把薅过我，把我推向她的床前，“去，和你妈说几句话。”我强压下我心中想逃跑的冲动，将自己钉在她的床前，她的手又向前伸了伸，最终却没有碰到我，手就无力的垂下了。
　　失去我唯一的亲人后，我被送到了孤儿院。分明都是没人要的小孩，可依旧还是会被分割成三六九等。刚到那里，几乎不曾开口说话。每天都坐在角落里，人长得也瘦小，难免会受人欺负。那里有个小男孩秦朗，他在那段岁月里保护着我，无论欺负我的人，他是否能打过，他都竭尽所能的保护我不受伤害。从小到大没有人关心我，秦朗的出现是我生命的第一道曙光，一丝光亮沿着缝隙照射到我黑暗的心底，使我也变的阳光起来。我开始与秦朗交谈，与秦朗开玩笑，与秦朗玩耍。虽然没有了母亲，可上天待我不薄，他赐予了秦朗。和他的名字一样，从此我的生命变得晴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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