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4异事档案》堕世绘

7、旧夏（七）

　　我还记得那潮湿阴冷的房间，像一只密封的铁箱，只有一个连头都伸不出去的小窗子，每天施舍进来一点点阳光，长度甚至不能用小时来计算。我曾经整天整天地如壁虎般攀附在墙壁上，只为了能够第一时间接触到那一抹光明，因为在我年幼的心中始终抱有这样的信念——只要被阳光照射到，我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然而同时，太过靠近窗口，也就更容易听见外面那些锋利如刀的流言蜚语。
　　“该死的孽种！真是可耻！”
　　“留着这种该死的东西有什么用？根本没有战斗力！”
　　“一无是处，早就该死了。”
　　“活着也没什么意义，真是该死的废物！”
　　该死的……我是该死的……开、开什么玩笑！谁要死！我才不是什么该死的东西！
　　“呃啊啊啊啊啊啊！”
　　博物馆深处爆发出狼一般的凌厉嗥叫，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中撞击开来，生出不断的回音，在午夜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女灵被我体内迸出的灵力荡开，我借势四肢着地，如同一头露出危险信号的狼，口中狺狺做声。在这两方僵持的瞬间，我伸手拈起咒诀，唤出一团荧绿鬼火，掷向了天花板的灯盏，然而却没能点亮，只是粘附在的顶棚上。借着这一团绿光，我看到原本应该是灯的地方空无一物，而地上则散落了大片的晶体碎片，而碎片中央是一个已然坏了的吊灯支架。想来刚才在大门外听到的巨响就应该是女灵动用灵力过度，震掉了水晶吊灯所产生的。这一大摊碎片的另一端，斜撑在地面上的正是M，她抱着左臂，隐约看得出格子衬衫上污了一片，可能是被飞溅的水晶碎片割伤了。
　　我迅速用手指在地面上画出一颗六芒星，口中念出咒语，六芒星顿时散发出淡淡的绿，并开始变得越来越大。我将手将M的方向一挥，喝了一声“护”，六芒星应声拔地而起，推动着一地的碎片形成一堵障壁，把M与女灵分开，并围成了一个安全地带。我松了口气，就算不能收服这个女灵，至少要把M完整地带回去给K。
　　“你究竟是谁？”
　　直到此时，我才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一看这个为情所困的女灵。好在不像她的宿体那样一级伤残，倒是肢体齐全，只可惜此时暴怒之中，灵体上下围绕着浓重的阴气，容貌看不甚清，只觉得应该很是年轻。她因为我刚才的一系列举动，似乎对我有了一分畏惧，不再轻易上前，只在不远处定定地望着我。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支起上身，半蹲着回答，“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谁，还有，为什么要和M过不去！”
　　“M，她换了名字啊……”女灵毫不在意我的提问，自言自语道，“这许多年，她换了名字，换了容貌，换了身份，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因为她的灵魂从来没有变换过。”
　　“就算她的灵魂从未变换，难道你忘记了，她的记忆中早已经没有了过去！”我寒声道。
　　女灵噤声，博物馆中一片死寂。
　　“死守着一份已经空虚的记忆，为此而伤害了无辜之人，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犯下重罪！”我一字一顿，抬手指向那一堵水晶障壁，“为你的罪过，一个根本不知为何的人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就算她真的是你等待的人，你也不能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我没有！我不想杀她！”女灵反驳，“我只想把她留下来，我不想离开她，我只求她不要像当初一样抛下我！可是你们横加阻拦，我只能出此下策！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
　　“这世界上没有谁逼迫谁，只有谁促成谁！”我按着胸口，勉强道，“若没有我们，你灵力将尽的时候一样会做这样的事情。于你，必须要得到她，所以不论有没有我们，你都一样会对她出手！我们的到来，只不过加重了你的危机感，让你更有借口去伤害她罢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听到这里，女灵发出了一声尖叫，纵身向我扑来，尖利的指爪在空气中挥出了凶狠的弧度，但是她没有发现，她周身的阴气为着她情绪的失控而有了一瞬间的松动。
　　“定魄，封印！”我低喝一声，双手于虚空之中划下十字枷，正定在女灵的胸口，将她措不及防地封回了歪斜在一旁展柜中的白石菩萨像里。
　　总算安静了。
　　“呼……”我晃了一下，向后仰倒，躺在了地上，或许是因为刚才精力太过集中，现在胸口和喉咙都愈发痛得明显了。我念了一句咒诀，左手向那堵障壁一挥，那些水晶碎片便一块块剥落，恢复成地上的一摊，露出了被挡在里面的M。她托着手臂跑到我身边，俯身蹙眉道：
　　“万圣，你没事吧？怎么样了？”
　　“还好，没事。”我看了看她已经被割烂的衬衫袖子和里面纵横划了好几道血口子的胳膊，心里暗自庆幸她命大，否则随便一块碰上了脸，那就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了。但仅仅一个闪念，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反手揪住M的衣领拖到我眼前——
　　“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是阿圣！”走廊尽头传来兔子的喊声，伴随着杂错的脚步声，还有影影绰绰的灯光，正向这边奔过来，看来似乎不止她一个。果然紧接着就看到色色和阑书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
　　“阿圣你怎么样啦？”
　　“哎呀你听她吼得那么有力就知道她还死不了嘛~”
　　M盯着我看了半晌，推着眼镜点点头：“看来你是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