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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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结业那天，我看到他。
他那时还很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从队伍望去，他瘦瘦立着，很高的样子，眼睛眯着望向我，和旁边的教官不知说着些什么。
然后进入警局的第一天，我被带入一间诡异的房间。他在里面。还有警局局长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气场很强大的老头。
越过摆着一堆证件的桌子，他同我握手。
“欢迎你，我的搭档。”
我们是搭档。一起在毒品网络里沉浮十余载的搭档。
我出生在警察世家。我的爷爷，外公还有父亲都是警察，也都是殉了职的警察。从我记事起，母亲倾尽一切阻止我和警察的世界再有些些联系。但她和我，终究抵抗不了血脉里那种类似宿命的东西。
“我愿意，不，是渴望，作为一名警察死去。”
母亲哭着送我进了警校。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我卖命地利用一切假期进行额外训练，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结果便是和他一起隐姓埋名相依为命。
很多年后我发现，正是当初我对自己的严苛，才让我得以被他选中，成为他唯一信任的人。
成为卧底后，我再没可能见到母亲。而他，对亲生女儿的印象也就只能停留在从产房出来的护士手中接过婴儿的那一刻。
我们都只剩彼此。
在没有暖气的冬夜的房间里，我们只能相拥着来抑制齿冷。
打入毒品网络的内部，最是需要从底层爬起。
对外，我们的定位是一对穷恋人。双双吸毒，四处漂泊。
为了取得毒贩信任，他终于把注射管扎进自己的静脉。我把管子拔出，看到血越涌越多，想要止血却被他一拳打倒。血线就这样滑下他的胳膊，管子又深深扎了进去。他苍白的肤色因着殷红的血线显出妖冶。我把头埋进他怀里。
“亲爱的搭档……不哭，不哭。”
等我确认了他声音里的宠溺，他因一次性大量注射开始亢奋起来。他一贯苍白的面色晕开夺目的绯红，重重喘息的唇齿间可以捕捉到小小的暗红的舌尖。
我们都知道，这是急性中毒的迹象。但命途，早覆水难收。
当他骑在我的腰上不停撕扯我唯一一件完好的衬衫时，我解开他的裤头摩挲起来。
“呐……安全套。”
这是他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句话。
几次购毒后，他向负责我们这区的贩子表明了想要入伙的意愿。虽然被打到面目全非，但他却十分乐观。果然，在其后不久的一次小型围剿里，他成功地为多区贩子的总头目挡了一枪。
我俩顺利入伙。开始逼近贩毒集团的核心。
卧底与反卧底，各方压力逐渐汇聚。没想到，我们还要处理看上他的总头目。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交接，紧随其后。但终究懈怠了被人支开。赶到废弃工房时，他蜷住膝头侧卧在硬纸板上，尚余潮色的脸上是斑斑几处浑浊白液。
我已把枪上了镗，终究被他阻止。
“带我回家罢，搭档。”
我背着他在冬日天明前特有的寒冽的晦暗里步行。我唯一的一条长裤就在那个早上被他下身的血染湿。血迹再洗不干净。
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我们的日子渐渐好过了些。手下也有了些替我们卖命的家伙，我们只需定期参加各区的头目的集会而已。在会后，他总让我先回车上等着，待他姿势奇怪地走来，我看到总头一脸满足地坐进黑色小车。这个时候，我总会把手搭在隐藏在裤头的枪把上，借冰冷的触感平复心里的火焰。
我们买了车，买了暖气。虽然有足够的黑钱能够换套好点的公寓，但我们还是在开了暖气的狭小屋子里紧紧相拥。
每一次，他都不忘亲手替我带上套子。就如同，他从不让我碰□□一样。
“现在我替你，如果哪天……你再替我走下去。”
我抱紧他，却因害怕伤到他脆弱而纤细的腰肢，慢慢松开。虽然逼着他一日三餐固定进食。但他无可救药地消瘦下去。接吻的时候，我常能闻到他口腔溃疡的血腥气。他甚至开始不自知地夜夜磨牙。
显然，急性中毒已转变成更可怕的慢性中毒。虽然他从不让我目睹，但定期给他送毒的人却往来地更加频繁。
整片城区都成为我们的领地，我们开始和国内的几大共享货源的帮派接洽，偶尔火拼。我随他在各个据点查访时，总也会被人尊称一声。
数月一次他会和那个我不认识的老头接头，回来总气急败坏地踢东西。
“妈的，已经走到这一步，居然等不下去了。就这么急着邀功封赏么。”
他的脾气急剧地坏起来。往往大发雷霆后又萎靡得了无生气。
无论他怎样强调放长线钓大鱼，上面还是决定至少先把国内的林林总总一网打尽。决战的时间日益逼近。他也越发消沉下去。
“下次城区集会你别去了罢……”
“别说了。”
“为什么总要被你保护……为什么不让我保护你，嗯？！”
“是我选了你做我的搭档。我毁了你，却又不想那么快毁掉你。”
他已少见十年前的昂扬。现在即使笑开，也总带着无力回天的苦涩。他脸颊凹陷，嘴角的皮肤皱起来，曾经那里是笑涡的。他像怀抱婴儿般搂住我，指腹在脖颈间游移。
“……你是我唯一的搭档不是么。”
行动前一周，他兴奋地告诉我可能可以探到国外货源的线索。如果成功，也许能让上面那些固执的老头们再按耐一段时间。
“搭档，你还是可以回去的，好好孝顺下母亲……娶妻生子什么的。”他的喃嚅为我封口。
“我们是搭档，不是么。”
我们整整埋伏了36个小时，连眨眼都因小心翼翼而变得惊心动魄。不远处的垃圾场里终于有了些响动，我拔枪欲下，被他制止。
“我去，你在这里继续，别放人进来。”
他就这样走了。身形矫健依旧。
最近我们常聊漂白的可能性。
“总是能戒掉的。”他这样说道，不响，却很坚定。
我被枪声惊醒。看了表，他下车了有十分钟。
这种连眨眼都必须小心翼翼的时刻，我挡不住疲乏，睡着了。
胸口一下涌起甜腥，我强忍住奔去。看到有车迅速驰离。尾灯里，车号看不清楚。
他，侧卧在暗色的血泊里。
他走后我继续卧底。
我终于尝到□□滋味，那种迷幻能我和他短暂地重逢在一起。
我不知老头怎样处理了他的尸体。我的生命里，只剩下一串不甚清晰的车号。缉毒已不再是人生的第一要义，我只是想亲手把血债千倍万倍地讨回。
如他所预料的。现在轮到我，带着他那一份，走下去。
又是十年过去，我越发觉得，我和他，很快就能相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