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岬（来自新世界）》三瑾石

2、冰冷的暖阳

　　雨越下越大，东京地铁的洞穴里回荡交错着各式各样的水声，如滂沱瀑布、清脆水琴，又像潺潺小溪，排水系统正在满负荷运作。

　　“现在该怎么办，唯一的希望「咒力毁灭者」（phyko-Buster）也没了，怎么对付恶鬼！”朝比奈觉感到自己快要被巨大的绝望淹没了。

　　就在刚才，承载着剧毒炭疽菌孢子的畸形玻璃十字架——咒力毁灭者被觉狠狠砸在恶鬼脚下，散开的白色粉末像海啸般扑向恶鬼，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此时此刻，渡边早季的时间体感似乎拉长数十倍，眼前影像宛如用超慢速度播放，觉砸下十字架的动作在她看来就像数百张定格影像龟速播放，清晰无比。

　　她的内心像是分裂成了两种人格，正在激烈地交锋。

　　一边如释重负说：“啊，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我们的使命终于完成，无论下场如何，恶鬼都会被消灭，神栖66町因此得救，重拾和平与秩序。”

　　另一边说：“不，这个距离，不仅恶鬼会感染咒力毁灭者，觉也会感染啊！一路走来，我已经失去众多心爱的人，姊姊，瞬，还有真理亚和守，就算我得救，但失去了觉，我们第一班不就只剩我孤单的一人？又有什么意义呢？这难道就是上天要的结果吗？我绝对不接受这种命运！”

　　刹那间，早季下意识已有了决断，散开的剧毒炭疽菌孢子被咒力引发的闪亮火舌舔得干干净净，存活上千年的罪恶兵器昙花一现便化作尘土……

　　火焰在无意之中连同恶鬼一起烧伤。

　　野狐丸担心人类一方狗急跳墙，在未得手后召回了恶鬼，并没有步步紧逼，给了三人宝贵的喘息时间。

　　滴答滴答滴答，地面的雨越下越大，洞穴里滴水也越来越快。

　　“早季，早季你倒是说话呀！” 觉抱怨道。

　　“我有一个提议，这个办法有点冒险。”早季顿了顿，“需要奇狼丸的配合。”

　　“我没有问题，若能牺牲我的性命击倒恶鬼，我必定毫不犹豫完成任务，只要能让该死的野狐丸受到惩罚，哪怕是要我在此自尽我也必定照办。”奇狼丸似乎并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早季说明了计划内容。

　　“了不起！您真是一流军师！我以为完全错失良机……没想到还有如此奇计！”奇狼丸一怔，随即大笑，沉郁的空气一扫而空。

　　“竟然……有这种方法……妳怎么想到的？”觉也讶异地问。

　　“是瞬教我的。”

　　“瞬？瞬是……啊！”觉红榴石般的瞳孔一缩随即颤动了起来，像是正在发生一场地震。

　　冲破记忆封印的感情一股脑涌上心头，撕心裂肺的感觉，让觉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抽痛。

　　他想起来了，那个贯穿他少年时代的爱人——少年X，那个戴着白色「纯洁面具」的男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残忍地将他推开，长眠于冰冷的大地。

　　“好的，我答应您的要求，也请您务必遵守您的承诺，保全我虎头蜂部族的女王，请一定要救出我的母亲。”奇狼丸的眼里透着决绝。

　　“那么就请……”

　　“让我去吧。”觉打断奇狼丸的话。

　　“觉，你……”

　　“总不能让女人冲在前面，男人躲在后面吧，放心我朝比奈觉还没活够，怎么能英年早逝。”觉笑道。

　　“觉，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早季见状没有再坚持。

　　她盯着觉，想要求证什么。

　　觉转身，像是无意间避开了她的目光。

　　早季心中的担忧更盛，越来越多的雨水透过石缝渗进洞穴，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望着觉离去的背影，早季有一种他不会再回来的错觉，她摇摇头，似乎这样就能将奇怪的想法甩掉，默默地祈祷着。

　　此时觉的心里很复杂，既有即将解脱和释然，又有恐惧与不安。

　　觉自嘲地笑了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青沼瞬就是自己的太阳，从他死的那一天起自己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了，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浓重的孤独和悲哀包裹着他，快让他喘不过气来，光明与希望都已逝去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他对早季撒了谎，他这次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他已经累了，厌倦了。

　　幸好情况如计划所料，一阵生死较量之后，奇狼丸身体被恶鬼洞穿，他扯下绷带，挤出一小段化鼠语倒了下去。

　　恶鬼发现死的不是可恶的人类竟然是化鼠，愧死机制发动，小小的身躯痛苦地嚎叫，不甘心地挣扎着，终究还是渐渐失去了体温，人类，哪怕拥有“神之力”，在死亡面前依然如此无力。

　　觉却在恶鬼咒力攻击的余波中受了重创，内脏出血，当场昏迷，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了满脸绝望泪流满面的早季，强打起精神。

　　“对不起……早季，一班的各位………如果不是还有你在……我恐怕早就不想活了…这次是真正的永别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觉说话的时候还有鲜血从口中渗出，虽然知道无用，早季还是连忙去擦，但只能眼睁睁看着觉的气息逐渐微弱，觉拼尽最后的力气，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真理亚，守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们了」

　　「还有瞬，你还好吗？如果有来生真想再见到你」

　　觉的视线逐渐模糊了，恍惚间，他朝思暮想的少年，身着洁白的祭祀服正在向他招手，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丹唇微启，温柔地呼唤着觉的名字。

　　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向前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双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整个世界彻底归于寂静。

　　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高高的穹顶洒在觉冰冷的身体上，少女跪在少年的身前，周身上下感觉不到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