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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猜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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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岳不群便将令狐冲等几个弟子唤起来,几人去棺材铺订了几口棺材,让人一起抬去群玉院。
到了地方后,岳不群先让把棺材停在门口,自己则带着令狐冲等三人进去查看有无其他线索。
看起来昨夜他们走后,没有人再发现这里的惨剧。现场依旧保存的很完好,只是原本鲜红的血已经干涸了,变得褐中带紫,血腥味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岳不群走到桌前,仔细的观察着费彬的尸首。昨夜在微弱的火折子下看得不甚清楚,岳不群现在才发现费彬全身布满了剑伤,好几处深可见骨。
“冲儿,德诺,你们上去将费师伯解下来,平放到地上。”岳不群吩咐道。
在令狐冲和劳德诺爬到桌子上将费彬弄下来的时候,岳不群在那些嵩山派弟子残肢的周围,缓慢的踱着步子。真是奇怪,这次嵩山派来了有好几个高手,居然全折在了这里。表面看起来的确是刘正风下的手,可是从费彬尸首被划满剑伤来看,显然是有人在隐藏他的真正致命伤。为什么呢?会不会有可能下手的人不是刘正风,只是有人想嫁祸于他,而费彬的致命伤处会出卖真正的凶手。可是刘正风现在已是过街老鼠,想要害他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冷眼旁观,等左冷禅出手即可,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而且万一被人识破,嵩山派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这就表明出手的人根本就不惧嵩山派,甚至是有意在激怒嵩山派。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刘正风与嵩山派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之局,用不着再刻意挑拨。不对,这一切都说不通。假设人确实是刘正风杀的,那他为什么在杀了嵩山派的人之后,还要做这种引起武林公愤的事,如果说之前还只是他与嵩山派的私怨,大家多少对他满门被杀还有点同情,那他这样做,就几乎让自己成了武林公敌。而且他也用不着刻意隐瞒费彬的死因。
岳不群想得头痛得被针扎一样,他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好似被人算计了一般。可是说不通啊,此事跟华山派根本扯不上一点关系,难道是自己太多疑?
“师父,我们现在就把众位嵩山派的师兄师弟入敛了么?”林平之见岳不群紧锁着眉头对着一地残肢,剩他跟令狐冲劳德诺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什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的问。
岳不群自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看一地的残肢。这些人被切的太碎,除了能看出切口平滑,是高手所为外,根本找不出其他线索。而且嵩山派的人都着一样的衣服,也很难将这些人一一分辨开来,还原成完整的尸体。
“嗯,你们把他们收殓起来吧。这群玉院就算有主人,经过此事,只怕也没人敢进来了。这些棺材就先放在这里,一切等左盟主来的再做打算。”
“那,那怎么收?”林平之看着一地残肢为难的问。
“一堆放一个棺材吧,反正也分不清楚了。等左盟主来了,嵩山派弟子之间可能更为熟悉,让他找人分辨吧。”
令狐冲只听得一阵齿冷,好歹也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岳不群的语气却跟对待牲畜没有什么分别,让人不寒而栗。他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左盟主什么到?此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这些尸首怕是难以长久保存。”
“我昨夜已飞鸽传书给左盟主,想来五日之内左盟主必到。德诺,你去买些冰块来放进棺材里,五天想来还是能撑住。”
“是。”劳德诺闻言立刻转身出门。他到底是嵩山派的弟子,虽然跟这些人谈不上有多深的同门之谊,可是要他眼看着这些人的惨状,还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也很难受。与其如此,还不如离开,免得做戏做得辛苦。
岳不群又蹲在费彬的尸首面前查看起来,令狐冲与林平之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看来收殓尸首的事只有他们俩来做了。令狐冲忍着恐惧,伸手捡起一截手臂,闭着眼睛将它放进了棺材里。他只觉得自己的手瞬间变得冰凉,哪怕已经把它扔了,那种触感还是一直在指尖,就象病毒一样顺着指尖侵入了心里,让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平之注意到令狐冲的异样,趁岳不群不注意,走到令狐冲身边握了握他的手,悄声道:“师兄有事,师弟服其劳。这种事让我来吧。你在旁边歇息去。”
令狐冲感激的看了林平之一眼,也不再推辞。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接受不了这种事,再勉强自己只会让岳不群生疑。
林平之从自己身上扯了一截布下来,包着手,快速的将残肢捡起来放入棺材。他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地上就只剩下“刘正风”三个字和费彬的尸体。
此时岳不群也站起身来,林平之见状走过去问道:“师父,有什么发现么?”
岳不群摇了摇头道:“没有。费彬心口处有一处剑伤,脖子上也有一处,我看不出这两处到底哪处是致命伤。算了,你先把费彬收殓了。我们这几天一面打探打探刘正风的踪迹,一面等左盟主前来处理吧”
“是,师父。”林平之独自把费彬抱进了棺材。
岳不群见令狐冲远远的站在一旁,不满的皱眉道:“冲儿,你怎么在旁边站着,也不来帮帮平儿的忙。怎么?仗着自己是大师兄,就随意欺负师弟么?”
“没关系的,师父,这种小事我可以自己搞定的,用不着麻烦大师兄。”林平之笑吟吟的替令狐冲解围。
“你不用帮着他说话。冲儿懒散惯了的,全是平日他师娘同一众弟子给惯的。”
“大师兄是华山派弟子的榜样,平日里练功辛苦,还要时时的指点我们,我们为他做些事也是应当的。”
岳不群本想给林平之卖个人情,哪知好说歹说,对方压根不接招,还处处护着那令狐冲。脸上挂不住,禁不住冷哼道:“连你也护着他。冲儿也不知给你们灌了些什么迷汤,一个个都由得他欺负还替他说好话。”
令狐冲连忙一顶高帽子给岳不群带了上去:“哪是我灌了什么迷汤。是师父平日教导得好,他们知道长幼有序,尊重我这个大师兄罢了。”
“就知道油嘴滑舌。”岳不群被令狐冲的一通马屁拍得舒服,有了台阶下,也就没有再追究。
此时劳德诺也将冰块买了回来,并一一放入了各个棺材。几人眼见处理妥当,即回了落脚地,准备一边打探消息一边等着左冷禅。
如岳不群所料,左冷禅果然在第五日的下午抵达衡山城。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在城外找了个地方歇息,直到天黑,方才独自入了城。
他先去了群玉院,查看了棺材中的尸首。当他看到棺材里横七竖八的残肢时,眸色立时暗了下来。岳不群给他的飞鸽传书已将一切情况交待清楚,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只是没想到所谓的分尸竟分得如此之碎,让人想将他们还原都不可能。左冷禅几乎要将牙咬碎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自他当上五岳联盟的盟主还没有人敢如此将他的脸面放在地下踩。好,非常好,若是不把主使之人揪出来碎尸万段,他左冷禅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中立足。
一个黑影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后立刻闪进了群玉院,看到左冷禅后下跪道:“弟子劳德诺见过师父。”
“起来说话,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不许有半句遗漏。”左冷禅转身冷冷的道。
“是,师父。弟子惭愧,知道的也并不多。那日岳不群接到费师叔的消息,说曲刘二人就藏身在群玉院。我便跟着岳不群赶到了这群玉院,谁知我们到了之后,并没有发现费师叔他们的踪影,反而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然后推开门便看到费师叔被人从房梁吊下来,跪在一张桌子上,其他的师兄弟都被砍成了一截一截,摆成了“血债血偿”四个字。另外还有“刘正风”三个血字留在地上。因为当时已是深夜,火折子也不够亮,没办法四处查探线索,岳不群就让我们先回去,第二日再来探查。第二日我们前来查探并收联各位师兄弟的尸首时,碍于岳不群在旁,我也不便表现得过于主动,所以也没得到什么线索。总之,是弟子无能了。”
“那依你看,此事确为刘正风所为么?”
“除了刘正风,弟子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
“可是刘正风若真有能耐杀了他们,又何至于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被灭了满门。”
“刘正风当时是被曲洋救走的,有曲洋和魔教的帮忙,想要害费师伯他们也不是难事,而且他们在暗,费师伯在明,也有可能用了些阴谋诡计。”
“那岳不群有什么动向?下了华山之后你一直跟着他?”左冷禅又问
劳德诺怔了怔,迟疑道:“岳不群下华山之前曾派徒儿与令狐冲前去福州伺机而动。是以,是以,徒儿未能一直跟在他身边监视。”
“嗯”左令禅点了点头:“此事原也怪你办事不利。你既去了福州,辟邪剑谱之事究竟如何?”
“此事说来话长。徒儿惭愧,本想借着令狐冲嫁入林家之机,暗中查探,谁料,半路杀出个东方不败将林家夫妇掳走,前功尽弃。”
“令狐冲嫁入林家?那个传闻中的新娘是令狐冲?”难得左冷禅的冰山脸都出现了一丝裂纹。
劳德诺尴尬不已,心中又将令狐冲拿出来鞭尸一万遍,真是说起来都让他觉得丢人现眼:“是,是令狐冲乔装扮成的一个酒家女。说来也蹊跷,也不知那林家公子中了什么邪,要死要活的非要娶她。岳不群便命令狐冲顺水推舟嫁过去。我在华山这许多年费尽心思都未能抓到岳不群半点把柄,还当他真是这般正人君子。林家之事过后,方才发现这老匹夫藏的可真够深。说起来还是师父目光如矩,一早发现岳不群的奸猾,早早的命徒儿潜入了华山。”
“哼,岳不群也就这点装君子的本事了。至于那个什么大弟子,连装君子也不会了,装女儿身?!哼,华山派真是一代不如不一代,不足为惧。倒是东方不败怎的也来趟这滩浑水。他不是十几年没下黑木崖了么?难道魔教又有什么新的阴谋?这倒是不得不防!”
“还有一件事特别奇怪,恒山派有个女弟子口口声声说岳不群要杀她灭口,原因是被她撞见他截杀林震南夫妇。”
左冷禅一凛,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劳德诺当下将当日仪琳所言,一一说予左冷禅,又将自己与岳不群从福州一路同行至衡山城的种种蹊跷之处一一道来,末了又犹豫道:“还有,辟邪剑谱落到塞北明驼木高峰手上的消息也很奇怪。弟子是无意得知的,也不知真假,怎么就突然冒出个木高峰来。众多师兄弟们借着搜寻刘正风峰机会,却至今也没有找到木高峰的踪迹,一个驼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而且我还听说,青城派的人不知何故,也在偷偷打探木高峰的消息。”
左冷禅被庞大的信息量塞得头晕脑胀,直觉这当中绝对有猫腻,但千头万绪,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出线头。他与劳德诺见面时间本就紧迫,哪里容得他仔细分辨,只得道:“这些消息我会派人再去多方详查。我再问你一句,费师兄与一众同门的死当真与岳不群无关。”
劳德诺乍闻左冷禅质问,立时一惊,颤声道:“徒儿担保岳不群与徒儿与费师伯的死绝无关联。徒儿虽不曾时时跟在岳不群身边,但自刘府事变后却是寸步不离,岳不群绝无可能抛开徒儿独自行事。”
“是么?”左冷禅未置可否。
“发现费师伯尸体当时,徒儿仔细观察过岳不群,他的震惊不逊于徒儿,绝不像是知情者。师父你想,若是岳不群当真参与暗害费师伯之事,徒儿又怎会毫无察觉?但凡有一丝起疑,又怎会不通知费师伯,以至酿成这等惨剧。徒儿自知能力不足,这些年卧底华山派也是一事无成,但徒儿对师父对嵩山派的忠心天地可表,望师父明鉴!”劳德诺说着又跪了下去。
左冷禅冷冷的看了劳德诺半晌,方俯身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臂,温言道:“德诺不必多心,岳不群诡计多端,而你心思比起他又单纯了太多,一时不察受他的蒙弊也是可能的。这才多问了两句,免得日后查出些什么倒使我师徒之间生出嫌隙来。如今问清楚了,为师也放心了。你在华山派受的苦为师都知道,将来必不会亏待于你。”
“徒儿不苦。只要能让嵩山派发扬光大,徒儿做一切都值的。”
“嗯,你出来也许久了,再不回去就会招来疑心了。该说的差不多也说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若再有需要,我会用老法子联络你。”
“是,徒儿先行告退。”劳德诺对左冷禅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待得出了群玉院被冷风一吹,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左冷禅确定劳德诺离开之后,方才用一支火折子点燃了一盏油灯,将费彬的棺材打开,细细的察看起来。
“奇怪。。。。”左冷禅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油灯放到棺材的空处,将费彬身上的衣服都解开:“这些剑伤明显是为了掩饰费师兄的真实死因。费师兄身上没有中毒和受内伤的痕迹,那么他的死肯定是兵器所造成的。剑?刀?可是这两种兵器都很常见,有必要掩饰么?还是我太多心,也许刘正风只是想要泄愤,所以才作践费师兄的尸体?可是凶手就一定是刘正风么?他有什么能力杀费师兄?还是魔教也插手了这件事?”
左冷禅将费彬的尸体翻来覆去的查看了几遍,还是一头雾水,连致死费彬的凶器都没找出来。眼看着天快亮的,左冷禅这才将群玉院的一切恢复原样,悄然的又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