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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98,你好,肖然(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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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蔚
我是苏云蔚,青云中学初二(3)班学生,生活委员。我妈说我是假小子、疯丫头,在学校禁止女生长发披肩,刘海齐眉的“威逼利诱”下,我成功的塑造了新时期平头少女的形象,当然啦,为了配合这个晃眼的发型,我也清仓了小学保留至今的那些蛋糕裙,碎花娃娃领衬衫,蝴蝶结连衣裙,以及最重要的——一盒子的头花和发卡。变身成功,老妈的口头禅从此变成了——“疯小子,来干嘛干嘛”,老爸倒是很支持我,当然,只是物质上的——一辆足够把姑娘我打造成为纯爷们的山地车。当新的周一早晨,一身运动装校服的我出现在晨会操场,便荣幸的成为男生眼中的好哥们儿,女生眼中的大另类。对于14岁的我来说,这样,便开始了我叛逆的生涯。
这是开学的第二周,很显然大家的心还都飘在远去的寒假里,考试竞争一点儿都不激烈,百分之八十的同学只要有中考成绩都能直升本校高中部,因此在1998年我们的寒假里,大家除了吃喝玩乐,以及适当的寒假作业,基本上没有什么课业负担了。“苏苏,给,我爸从新疆带回来的葡萄干”,说话的是我最亲密的好姐妹葛恬,她简直就是个完美女人,学习好,聪明,长得也算标致,眼睫毛长长的让人心生羡慕,“谢谢,回头让我妈包饺子带给你。”看着一兜子颗粒饱满的葡萄干,口水都流下来了。正赶上铃声响起,葛恬快速的向座位走去,一边还大喊道“要胡萝卜馅的”!
第二遍铃声响起,除了来上课的政治赵老师,还有班主任秦老师——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年轻教师,人品全校第一好,遵循“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的原则,我们班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几乎每周都会获得“精神文明红旗”,在14岁的我们眼中,集体荣誉至高无上。班主任课前来巡班习以为常,大家也都没有在意,继续低头看书。秦老师倍儿磁性的声音响起:“同学们抬一下头,今天有位新同学加入到我们班,他是外地转来的,课程设置和咱们的不一样,所以学委组织一下,找几个同学多帮助帮助他。”回头便对上了葛恬的眼睛,她一副花痴状向老师点头,这丫头,人家新同学还没有进门呢,瞧把她激动的!待我回头,一个弱不禁风的男生已经低着头站在讲台上了,同桌靠过来小声问我:“你瞧他像不像林黛玉?”的确,白白净净的,瘦小的缩在班主任身边,老师让他介绍自己,于是就有了一段搞笑的对话——“大家好,我叫肖然,男,14岁快15岁,完了。”“嗨哥们儿,抬起头来让我们瞧瞧呐!”“那个……那个……”“别害羞,以后还得天天看呢,长的丑我们也能接受。”“张茂子,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客气了?”班主任晴脸转阴,全班哄堂大笑。张茂子是个神奇的男生,他是我们班长张纯子的胞弟,我的好哥们儿,我们班的开心果,当然,也是我们班的第一,经常以“胞弟”之名收些小恩小惠,秦老师把他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上。讲台上那个叫肖然的男生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嗯,长的一般,一看就是很听话的样子,这个年龄特有的青春痘赫然地突出于那张白嫩的脸上。赵老师待肖然入座后迅速开始讲课,这个老妖孽的政治课是不能耽误半分钟的。
这看似及其普通的一天,五分钟,一个人,在我14岁的青春中,成为了我人生的转折,也许这就是命,该来的,从这时开始了,日后再说起这件事,我脸红过,自责过,哭过,笑过,只是到了最后,我再也不想回忆起这样一天了。
随后,我与纯子一起重新安排了座位表和值日表,其实,真的烦透了生活委员这个不大不小的官,除了要每天早到晚走之外,班里的班费也由我负责,像我这种数学很烂的人,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的。本着对新同学“帮助”的原则,葛恬、纯子、茂子、我以及那个肖然成了一小组,这也许就是班干部的特权吧!
学校生活总会在平淡中迸发出奇形怪状的火花,而这次这朵美妙的火花,来自肖然。
每月25—27日是板报日,正轮值我们小组打扫卫生,值日组经常会因为抹布的问题和板报组发生冲突,这似乎成了我们班的惯例。而这一天恰巧板报组写字的同学请假了,其余四人面对着只有花边的黑板发呆,纯子看到这儿可就小脾气上来了,以班长大人的身份,把他们从学习到做人顺道都批评了,回过头来还对着我们乐呵呵地说:“使用特权的感觉真好!”而我和葛恬甚是无语。洗拖把回来的肖然问板报组是否需要帮助,未等大家回过神来,他已擦干随手冲上去拿着手写稿准备抄了。他站在凳子上,夕阳不远不近的打在他身上,虽说是出自少女的小情怀,但这一幕的确令人怦然心动了,不仅仅是我,后来才知道,葛恬这个花痴女同样动了小心弦。咳咳,我是假小子,这不符合我,趁大家还在愣神期间,快快平复心情,脸色由红转白假装正经地拖着地。
放学回家路上,纯子和茂子已经开始200%的羡慕和崇拜肖然了,纯子说弟弟的一笔烂字,茂子说姐姐身为班长却什么都不会。作为孩子,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能扯,从肖然的一笔好字,说到了葛恬的期中考试笔记要“共享”,又聊到出卷子老师好像怀孕了,最后扯到了校长贪了多少多少钱,以不给我们装修教室。
1998年的我们,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一个月几百块的零花钱,一人一辆爸妈用旧的自行车,有的没有车闸,有的百米掉一次链子,可是我们依然快乐,没有痛苦的周末补习班,没有为了择校的烦恼,甚至不会担心中考、高考。
周五下午,照例召开了班委会议,我等四个联合要求将肖然纳为文艺委员,尤其以张茂子为首,对肖然进行美化,秦老师频频点头,令其他班委也无可奈何,谁让他张茂子以我初二(3)班头甲的地位,深得各老师厚爱呢?从此,我们班班委会就由我五人一手遮天了。纯子本想,这样一来,腼腆的肖然便能很快与我们融为一体了。但总是事与愿违,他好像只能在学习讨论时与我们好好地面对面坐下来,多谈几句。近半个学期了,大家除了知道他,男,肖然,15岁,数学、生物成绩好,英语的却极差,写字很漂亮,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思想,讨论中多附和,其他,似乎就再没有什么了。
张纯子越来越不乐意了——年轻青春期美少女总是这样——止不住的抱怨:“他会做那道题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师又让他给大家讲题,茂子也做对了呢!”“你瞧这一期板报,多没意思的!”我和葛恬也只能相视一笑,这有什么办法?虽说是被人“背叛”的感觉,但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