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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私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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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有什么打算?”阳光有些耀眼,这是川州解除疫情封锁以后的第一天的阳光,阳春三月,温暖美好的不似人间。
白箐箐一身绿色的衣裙,眉宇间没有什么神采,这一次她的伤,似乎比拂晓的那一次还要深,却又那样的淡,似乎就是真如所言那般的忘了他,记不起丝毫伤痛。
红尘中,向来情深缘浅。
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去哪?其实我也不知道,从前总是世凭在哪里我就想去哪里,可现在……”笑着摇摇头:“就按他说的,回家学些女红,将来找个良人嫁了,相夫教子的一生,岂不很好。”
我默了默,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是道:“箐箐,忘了他吧。”
忘了他吧。
白箐箐怔愣住,仿佛不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眼睛睁得很大像是怕眼里的雾气聚集成滴落下来,半晌喃喃道:“忘了他,忘了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一阵风刮过,带起一阵昏黄的尘土,任她眼睛睁得再大,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模糊了澄明俏皮的眸子。
打眼见,我似乎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隐在尘埃里,定睛望去,却什么都没有……
白箐箐走了。
我也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临安去了郡衙,他要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其实按照我的想法,既然临安不愿意做劳什子皇帝,那我们干脆找地方游山玩水过以前的那种日子算了,但是临安的身份毕竟不简单,就算要离开,他也要将朝廷上属于他的那部份事情做完,三年间他游历天下,虽然将自己的见闻已经各处发展的意见呈报了朝廷,却总需要他来归纳总结一下。
我知道,临安不爱皇位,可是他爱着天下,爱着天下的子民。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却皇位,但他抛不下这芸芸百姓。即便是以后逍遥天下了,他也不可能完全放下现在他做的事情,不过那样,我也愿意,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怎样我都愿意。
我没打算去见韩世凭,尽管他对我有授业之恩。但我还是在离开之前见到他了。
我惊讶的看着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韩世凭,他好像更瘦了,风吹起衣袂,眉眼间是淡然的神色,愈发的仙味十足。
我说:“哟,韩神医这是功德圆满准备飞升了,特意来找我告个别?”
韩世凭苦笑一下迈步走了进来,看见我收拾好的包裹叹息一声:“你也要走了。”
“此处非家,自然要离开,若是你舍不得,可是长久住下来,这里没有人会缠着你。”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我打断他:“没有。”
他依旧在笑,笑的几分凉薄几分凄楚:“我贪生怕死,为了自己的性命不断的伤害箐箐,这样苟且的活着,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我说:“真没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信念和使命,你既然又这么高的一身医术,又被天下人誉为神医,那么,救死扶伤是你的使命。”我朝他笑了笑:“你活着,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自己,其实我应该敬佩你,为了大爱狠心舍弃自己的小爱,虽然做出决绝姿态的是你,但我知道你必定比箐箐更痛。”
韩世凭惊讶的看着我,笑了笑:“我没有你说的那样伟大,我确实是为了自己。”
他抬起自己的手,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清晰的照出空气中飞扬的尘埃,翻涌腾挪,那里定有我们不曾得知的喧闹繁华,只是,那繁华是他们的繁华,我们的繁华在这人世间,在大梁王朝,在身边所在乎想要保护的人。
“我每日看着自己的手,想着,为什么这双手能够救活世上那么多的人,却独独救不活我自己?”
我惊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当年我拜师学医的时候师父就跟我说过,医者是悲哀的,因为他可以用这着双手为别人诊脉调药针灸,可以讲别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可是自己若是病了,小病自是便易,若是大病便没有丝毫的办法,醒着尚且有可能,若是昏迷,那便是没有丝毫的法子。”
我奇道:“你和我说这些,是做什么?”
他抬眸,清欢的脸上是晶亮的眸子:“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学习我毕生的艺术,我不想让我的艺术失传。”
“你……你真的要……”“死”这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怎么可能啊,他这样淡雅恬和的人,他看上去这么的正常……当然医家讲究“望闻问切”我的艺术还没有到能只通过“望”,就能判断人生死的地步,走过去抓起他的手诊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难道他对白箐箐说她离开他才能活的话,也是假的?
我有些高兴同时伴随着更大的失望。
“你还是另谋高徒吧,在下资质鲁钝,没有什么能让韩神医如此看重的。”
他看着我:“没有时间了。”
我站在盛开的杏花树下,看着满地的落花,心头焦急。一圈一圈又一圈,我觉得如果临安再不出来,杏花树下的泥土被我踩得可以直接当打麦子的场了。
郡衙门口的守卫看着我站在那半晌并且急的打转的样子,好心道:“这位姑娘,宣王殿下可能和郡守大人有要事相商,你稍安勿躁。”
我心说,稍安勿躁个头,他再不出来,我可是要走了。这一次的事情,有些急。
就在我急的跳脚的时候,郡衙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连忙跑过去,临安匆忙的往我这边走,可偏偏就是如此匆忙,他依旧走出优雅雍容的气质,一袭玄青衣衫妥帖的穿在身上,神情淡然,黑发高束——这还是今天早上我替他束的,他这个样子,真是无法言语的好看。
“什么事?”临安语气有些急,估计是被我催的。
我缓口气喜欢性的道:“没事……哦不,又事。”后面的郡守大人急匆匆的跟出来,一脸惶急:“怎么了?殿下,是不是哪里失火了?”
我本来凝重的心情被他这一句话配上那样的神情弄的一松,临安朝他摆摆手,转头看向我皱起眉,然后越过我看向我背后的……包裹:“现在就走?”
我点头:“嗯。”
“这么急?做什么?”临安的目光再次越过我看向后面很远处的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我心说我这都要走了你就不能看看我么,老是看那些有的没的。
“不用看了,没错就是韩世凭,我现在要和他私奔,特地来通知你一声。”
临安收回视线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我身上:“私奔?”
我无比惊艳且无限惊悚的看着他。
在我记忆中,临安最多的都是面无表情神色淡然的样子,有表情的时候也不过是淡笑或是拧眉,大多数都很浅,只有极少数能够笑的很深,却从来没有露出这种欲笑还罢似笑非笑的神情。
眉心浅蹙,眸子波澜不惊又像风起云涌,唇畔似弯非弯,蕴含着无尽风华,我觉得,我要晕了,这哪是百姓爱戴的宣王,这哪是如千年玄冰的临安,这整个就一妖孽。
我猛掐手背,用了极大的定力才不至于花痴道流出口来,恍惚发现四周的几个人更加的呆。我再次看向临安,却见他已经收起了那个表情,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用剩的不多的脑子想了想,想起我刚才点头了。
这样一个表情就能倾倒世人的人,确实不能太多了,否则只要收集以军队的漂亮女子俊雅男子往城下面一站一笑,轻易就攻克了坚固的城池……
果真是祸害人,难怪世上红颜薄命,连史上传说最俊雅风流长得最好看的一个男子,都是短命,据说是被人看死的,但我想,如果眼神也能杀人那世上没几个人了,以当时的是会风气,那个美男子肯定是被花痴的姑娘夫人们用鲜花水果砸死的……
赶紧拉回思绪,我不再和他扯,严肃道:“临安,我要走了。”
“嗯。”
“我要和韩世凭一起走。”
“嗯。”
“我现在就走,很长时间不能去找你。”
“嗯。”
“你能不能说句别的话?”
“嗯。”
“那你倒是说啊。”
回答我的是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我说:“临安,我要先回一趟家,然后随韩世凭去拂晓学艺术,时间很紧迫,我很久不能去找你,你处理完朝廷里的事情,不要忘了来找我。”然后简单的将韩世凭的事情说了一下。
“等我处理完京城的事情就去找你,到时候我向父皇辞去一切职责,陪着你到处玩。”
我笑:“谁陪着谁玩儿还说不定呢,你连个烤鸡都不会,真不明白三年的江湖生活你是怎么过的。”
他放开我,丝毫没有顾及一边的郡守以及衙役的感受的就将嘴唇送了上来。
当时我就觉得,其实我对临安的了解很不正确,他不是变得脸皮厚了,他根本就是不是道脸皮是何物。
我笑笑,将唇贴上他靠过来的唇,依旧是那样的温暖,带着淡淡的梅香。
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样静静的碰触在一起,无尽的暖意流进心底。
我将韩世凭在亭子里嘱咐白箐箐的话捡着能用在临安身上的全部嘱咐了一遍,除了没有让他回家学女红之外,再有就是坚决的告诉他不准找个人嫁……咳,是娶了。
临安摸着我的头顶笑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你说的这些自己也要做到。”
风乍起,吹乱一树繁花,我忽然就有了离别的伤感。
临安看着我,飞红漫天:“霁月。”
我亦笑,压下心头的离愁别绪:“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