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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珍而重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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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八重在家里的生活就没闲下来过,望月家里几乎所有的活儿都被她一个人包揽了,勤快得不行。
八重只住进来了不到一个月,家里就已经再也没有了当时那个单身男人住着的荒芜感,脏乱差就不说了,就连横梁上的积灰都被八重花了一天的时间清理得干干净净,每天晚上下班回家还有热腾的饭菜。
这个待遇好到反常,甚至让身为屋主的望月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她其实是深受刺激却把话憋在心里不说,给所有人一个安心的假象。
毕竟八重前段时间作为受害人,被发函告知了犯罪者的判决——吉田由乃虽然抓到了,但却在量刑的时候被相当高层的人阻拦了,最后只能将她放回家中,据说她如今被家人关押在某个神社之中“赎罪”,但是否真的能赎罪,并不能抱以期望。
何况八重要的赎罪肯定不是这么轻的惩罚。
于是某天吃完饭帮着八重收拾碗筷的时候,他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
“那个,八重。”他叫住了端着四个盘子准备送去厨房的女子,停顿了一下斟酌用词之后开了口,“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的打算?”
“诶?”她有些诧异于他的问话,楞了一下,手里的碗一下子就显得摇摇欲坠。
望月眼疾手快地伸手接过那撂子碗——其实并不重,只是因为她废了一只手,所以才会拿不稳。
她伤到的是筋断裂的是肌肉,医生根本没办法将已经分离了的身体组织重新按原样接回去,所以废了就是废了,不是锻炼就可以解决的。
这些话望月不会说给她听,也是为了不让她放弃那点儿能治好的希望,借此保持积极向上的态度而已。
八重只是愣了个神的功夫,手里的活就已经落到了望月手中,不禁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知道望月是在帮她,不至于不知好歹。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回答他的话。
“将来的打算,我想,等我好了之后,大概会离开一阵子吧。”
“离开?”
“恩,离开这里,去看看其他地方……甚至,可以去TOMA神父提过的那个国家看看。”
她笑得人畜无害,甚至脸上充满了对未知的期望。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望月说,“你一个人,做什么都不方便,我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了。”八重摇摇头,“我一个人可以的,你还有工作,不用担心我。”
“那……报仇呢?”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触动了她哪根神经,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
八重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报仇?她被保护得那么好,我怎么找得到她?”
望月虽然还想说些什么,可八重已经从他手里接过了碗筷,快步回到了厨房,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水声和洗碗的声音。
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而失败了一次之后,再想提出第二次就变成了十分困难的事情,于是就一拖再拖,之后再也没有问的机会。
同样的日子就这样,不知是温馨还是压抑地过了有小半年。
某天结束工作回家之前,望月被同事叫住了。
“喂喂,你这样每天这么早回家,也不跟我们出去喝酒,是不是找老婆了啊?”
另一位同事则立刻出声替他分辨。
“哪儿能啊,就算找了老婆也不至于管这么严吧,谁家老婆这么不会读空气,挡着丈夫仕途啊?你给我老实说实话,是不是看不上我们这群人,不想和我们喝酒?”
——这叫什么分辨?!
面对这类指责,望月只好笑笑,神情夸张地摆了摆手。
“怎么可能!平时关系这么好的,不要开这种玩笑啊!我喜欢你们呀!”
“别闹别闹,大老爷们的喜欢一钱不值。”一名同事挥挥手,决定放过他,“说起来,我好想要小姑娘喜欢我啊……”
……
就在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下班后的吵闹之中之时,与他一组巡逻的同事的话突然脱颖而出,成功地让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说起小姑娘我想起来了,上次小通路那里活下来的那个受害人,是不是你给带家里去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眼色不善地看着他。
“望月你小子,不要以权谋私啊。”
以权谋私这罪名可就大了,望月迅速否认。
“不不不,她是我很早以前就认识的一个姑娘,父母很早以前就因为一些事情死了,这次又遭遇了这样的事,看着怪可怜的才让她住在我家,绝对没到以权谋私……”
“哦?就是照顾这个小姑娘让你现在抛弃我们每天这么早回家?”
同事们的眼神意味深长,看得望月心下有点发毛。
“改天,改天我请各位喝酒成吗?”
“也别改天了,就今天吧。”
提案一出瞬间众人响应,甚至都不给望月拒绝的时间,一群人就簇拥着他出了警局大门。
望月无奈了一小阵子,最后也还是答应了同事们的要求,毕竟八重在家里不会跑,就一次两次的话,相信她也会谅解的。
如果他早知道今早一别,之后再也见不到八重了的话,大概会用更加强硬的态度来拒绝这次同事之间的应酬的吧。
可惜没有如果。
那天晚上望月回到家的时候,半年多来一直灯火通明的家一片漆黑,而一向忙忙碌碌的八重并不在房间里。
他摸索着打开灯走进去,最后在自家饭桌上看见了一张压在餐盘下的信封。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八重的字,和她优秀的阅读量比起来,她的字却反而像个孩子写出来的一样,工工整整,许多笔画之间还带着不可忽视的生硬。
这大概也是八重第一次写这么多字,信里仔仔细细地交代了很多他从没想到过的琐事,甚至连池田屋的备用钥匙所在地都写的一清二楚,又感谢了他这段时间的收留和不询问。
最后是两行一看就知道写得珍而重之的字。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要找我。
——对不起,谢谢你,再见。
毕竟已经在警察位置上干了小两年了,看完信的瞬间,职业习惯让他几乎瞬间在心里拉响了警铃。
望月几乎疯了一样冲出家门,向警局飞奔而去。
即使是在半夜,警局也会至少留个人值班,于是今天留下的这个人震惊地看着望月连制服都没换就冲回办公室,刚想问是不是没带钥匙,就被望月扑了上来。
“告诉我。”他喘着粗气,双手死死地扶着同事的肩膀。
“告诉你什么?”同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冷静点,慢慢说。”
望月深吸两口气,调整了一下气息之后重新抬头。
“告诉我,半年前那个被上面压下来的案子,那个嫌疑人现在到底在哪里反省,快点!”
“你要那个干什么?!”同事被他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把他按住,自己也压低了声音,“这个不能乱来,我知道你家那个小姑娘肯定心下不服,但你也不能帮她做违法的事情啊!”
“根本不是这回事……!”他摇头否认,整个人表现出一副同事们从没见过的焦躁来,“你们不懂,再不告诉我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望月一直以来都是一脸老好人没脾气的样子,如今突然变得这么急躁而有压迫感,让他瞬间有些发愣,糊里糊涂答应帮他查一下。
两个人窝在办公室查了一晚上,天刚破晓的时候终于从某一个还没来得及销毁的卷宗里查到,吉田由乃如今被家人关在和歌山的一个神社里反省。
“望月,你不会是要找这尊大佛的麻烦吧?这女人虽然是个疯子,可是嫁了个好人家,死了的弟弟也有几个过硬的……”
“谢了,来不及解释了,等会儿我会去跟局长说一声,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望月抬起头来,拍了拍跟自己一起奋斗了一夜的同事的肩膀,“帮我个忙,今晚的事,帮我保密。”
“哎你……?!”
同事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望月就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那之后,就真的没有人再在京城见过他,跟他一起查了一晚上资料的同事旁敲侧击只从局长那儿得到了“望月啊,辞职了”的回答。
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情报泄露的那名同事,即使只是为了自己,如今也只能将这件事作为秘密,继续保守下去了。